第7章 第 7 章
原本以为小姑娘已经离开,却没想到她会把郁谨南给带了过来。
眼下周霁禾实在抽不出多余的心思来惊讶他的到来,抬眸瞥了他一眼后,重新低下头,保持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郁谨南唇边划成一条直线,垂眸看她,“哪里疼?”
周霁禾疼得不愿意说话,伸出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腹部。
“右下?”
她应付似的点头。
紧接着,她的头顶突然被一层阴影笼罩。
面前的男人半蹲下来,伸手覆盖住了她冒着冷汗的额头。
仅仅停留了那么几秒。
他手掌的温度凉丝丝的,惹得周霁禾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你发烧了。”
郁谨南将左手从她的额间收回,“应该是急性阑尾炎,得先送你去医院。”
想起昨晚他冰窖一样的态度,周霁禾选择直接拒绝,“……不用了,我让朋友过来接。”
她口中的朋友说的自然就是段阮。
不过段阮今天忙着和新的相亲对象约会,估计压根联系不到人。
可不管怎样,就算疼死,她也绝对不会再开口请求他帮忙就是了。
郁谨南站直身子,剑眉微微拧在一处,低头看着这个正暗暗跟他较劲的女人。
过了半晌,他叫她的名字,“周霁禾。”
被点名的女人莫名僵了僵纤瘦的脊背,看他的眼神带着些许不服气。
“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两人正僵持着,姚语诺从门外走了进来。
“谨南哥,是出什么事了吗?”
周霁禾寻声往门口看。
是经常接送傅可澄的那个年轻女生。
郁谨南朝姚语诺走了几步,把手里拎着的傅可澄的书包递到她手里。
“语诺,你先打车带澄澄回家,我把周老师送到医院再回去。”
对于郁谨南的嘱托,姚语诺心里欢喜得很,总觉得无形中和他亲近了几分。
“放心吧谨南哥,我会安全把澄澄送到家的。”
姚语诺冲郁谨南甜甜一笑,转头看向傅可澄,“澄澄,走吧,我们先回家。”
站在一旁的傅可澄慢吞吞说了句“好”,眼神却始终没从周霁禾的身上移开。
小姑娘想了想,临走前还是迈着小碎步靠近周霁禾,做出舅舅平时哄她时做的动作,伸手摸了摸老师的后脑勺。
“老师,呼呼就不痛了。”
听着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嗓音,周霁禾泛白的唇强行扯出一丝笑意。
“乖,老师没事,快回去吧。”
很快,姚语诺牵着傅可澄的手消失在了舞蹈室。
屋内只剩下她和郁谨南两个人。
知道拗不过他,周霁禾也没打算一直跟他较劲下去,于是朝他伸出双臂。
“喂,拉我起来,我没力气了。”
郁谨南撇头俯视她。
灯光映衬下,女人莲藕似的胳膊直直顿在空中,看起来白皙嫩滑,夹杂着脆生生的细,仿佛随便一掰就能折断。
他下意识蹙了蹙眉宇,原本没有想听从她的意思,可不知怎么,还是伸出大手攥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稍稍用力将她带了过来。
周霁禾猛地站了起来,一时之间头晕得发黑,为了保持平衡连忙攥住了他的手掌。
男人的指腹和掌心有两三处厚厚的茧,着实硌得慌,蹭得人又有些难耐。
炽热的温度从郁谨南的手上传来。
等她站稳后,他不着痕迹地挣脱开了她的桎梏,又后退了几步,和她拉开了些许距离。
“走吧。”郁谨南说。
说完便转头往出走。
看着郁谨南高挑修长的背影,周霁禾没由来地憋了一口闷气,腹部的位置不断传来钻心的疼痛。
毫无绅士风度的男人。
就连搀扶她下楼都不愿意。
在心里抱怨了几句后,周霁禾捂住下腹,单手扶着墙壁,躬着腰一步一步挪到了一楼。
来到车身附近,打开副驾驶的门,动作缓慢地坐了进去。
“安全带系上。”
听他如此说,周霁禾再也忍不住,转头盯着他,“郁谨南。”
“我都这样了,你就不能发发慈悲帮一下忙吗?”
明明是在埋怨,可她表达出来的语气更偏向于撒娇,像是一只挠人心弦的羽毛,刺得人又痒又麻。
郁谨南顿了顿,唇边的弧度有些紧绷。
犹豫了几秒,还是扯开自己的安全带,将身子覆向副驾驶的位置,越过她娇小的身躯伸手去够那边的安全带。
他的动作带着风感,那抹细腻的沉香味道顿时传进了周霁禾的鼻息。
两人的距离贴得很近,她甚至依稀能感觉到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了她的脸颊上。
再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将安全带扯好扣了进去。
就好像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错觉一样。
周霁禾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她长呼了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
“我知道你讨厌我,不过还是谢谢你。”
听着她生硬的口气,郁谨南握着方向盘的手微顿,“不用谢我,礼尚往来而已。”
礼尚往来。
难道不应该是以德报怨吗?
周霁禾心里纳闷,不过也没表现出来,直接转移了话题,“想不到过去这么多年,我们居然还有这样的缘分。”
自从父亲入狱、母亲离世以后,这些年每次生病都是自己强忍着爬起来打车去医院。
虽然说段阮偶尔会陪她一起,但她到底也不愿意去一直麻烦别人。
没想到的是,这次送她去医院的居然是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郁谨南。
所以说,缘分这种东西还真是挺奇妙的。
“缘分”这个词汇用得微妙,听到郁谨南的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他先是回忆起了什么,然后不冷不热说了句:“希望我们以后没有这样的缘分。”
“嗯?”
周霁禾一时没听清,随即反应了过来,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
一想到郁谨南这副恨不得和她撇清关系的禁欲模样,周霁禾苍白的脸带着八卦的表情。
“其实今天和你一起过来接澄澄的女生挺不错的,年轻漂亮,你不考虑考虑吗?”
趁着等红灯的空隙,郁谨南瞥她,不答反问:“你是不疼了?”
周霁禾甩了甩头,“疼得要命好不好。”
她平日里最怕疼了,所以想跟他聊聊天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显然,郁谨南压根没有想聊天的欲望,吐出一句“疼就闭眼睛睡觉”后,直接闭嘴不再同她交谈。
不解风情。
周霁禾气鼓鼓地瞪他。
眼见对方不想继续交流,周霁禾也懒得再说话,转头望着窗外快速轮换的风景发呆。
半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医院门口。
好在附近的停车位充足,没花什么多余的时间去找车位。
周霁禾被他带着先去急诊挂了号,做完检查后,确诊为急性阑尾炎,然后直接转到了外科的住院部。
又等了一段时间,她被推往手术室,准备进行手术。
去往手术室的路上,周霁禾拽住了郁谨南的袖口,看他的眼神瞬间软了下来。
“郁谨南。”
周霁禾说,“别走。”
倔强和傲气统统烟消云散,此刻的她倒像个依赖家长的小姑娘。
郁谨南的眸光不断发深。
最终,他低沉着嗓音,说:“不走。”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微创手术,周霁禾还是需要住五天院。
做完手术后,郁谨南在她的病床前守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临走前,又去楼下买了些清淡的白粥放到了桌上,丢下一句“排完气记得吃”,之后便离开了。
郁谨南走后没多久,孟以书拎着各种补品敲开了病房的门。
周霁禾正靠在床头玩手机,见来人是孟以书,眼里闪过惊讶,“你今天没上班吗?”
“嗯,昨天开始休年假,最近都不用上班了。”
孟以书将补品放到床头柜上,“本来一大早给你发微信是想约你中午一起吃饭来着,没想到你说自己住院了,我就赶紧过来看看。”
“我没事,就是割了个阑尾。”
“凡是住院都得重视,不过来看一下我始终不放心。”
孟以书人如其名,身上带着一丝书卷气息,性格温温婉婉的,总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周霁禾时常都会感叹自己居然会和她成为多年的朋友,毕竟两人的性格差异实在是太大了。
“以书,谢谢你啊。”周霁禾突然说。
“……嗯?”
“谢谢你以前对我的忍让。”周霁禾脸上挂着认真,“那个时候的我很不好相处吧。”
听完这句话,孟以书有些发怔,没想到她会把感谢骤然说出口。
印象里的周霁禾活得向来轰轰烈烈,她永远会心安理得地接受别人的帮助。
奇怪的是,帮助她的人从来都不会产生丝毫的怨言。
她知道怎样得到偏爱,又知道怎样去浪费这种偏爱。
这一直是她最迷人的点。
“没什么不好相处的,能和你做朋友我很开心。”
孟以书抿嘴浅笑,又犹豫了几秒,突然聊起了别的。
“禾禾,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啊,什么事?”
“前天聚会那次,后半夜我们转场去了ktv。”
孟以书停顿了一下,“然后散场之前潘岩抢着买单,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的时候,你的照片不小心跟着掉了下去。”
“……什么跟什么?”
“我当时趁人不注意把它捡起来了,过后仔细一看,照片的后面写了几个字,是潘岩的字迹。”
话正说着,孟以书从包里将那张照片拿出来递给周霁禾。
周霁禾接过,将其翻到了背面。
上面的确写了八个字:
——心之所向,念念不忘。
“所以禾禾,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不要记恨他,他除了嘴损些,其实说到底也是个和我一样的可怜人。”
周霁禾明白孟以书的意思,可却做不到原谅。
“无论他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去诋毁我,但做就是做了,我跟他之间的隔阂这辈子都解不开。”
“而且以书,我还是劝你放弃他。”
“不是他哪里不好,光凭他不爱你这点,你的付出瞬间就变成了泡沫。”
“道理我都懂……算了,不提了。”
孟以书故作轻松地看她,“还是说点儿高兴的事吧。”
知道孟以书不想再继续谈关于潘岩的话题,周霁禾也没勉强,就着她的话茬说起了另一件事。
“提到聚会我才想起来,那天晚上谢谢你叫的车,不然我可能真回不去家了。”
“什么车?”孟以书疑惑,“我没给你叫过车啊。”
作者有话要说:周霁禾:?谁叫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