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因为是你才会这样

接下来一段时间汤琰听派出国,短时间内走遍了欧洲一圈国家,也参与了几次高规格的现场群访。

其实一开始的安排里没有他,但他实在太需要用工作把时间填满,所以才会主动请缨。

这天结束得比较早,他在挪威街头散步,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说中文。

“汤主播?这么巧,你竟然在奥斯陆!”

对面的女士很面熟。

想起来了,那次在临江机场有过一面之缘,是程章明的同事秦小越。

汤琰说:“称呼我汤琰即可。秦小姐也是来公干?”

“什么公干啊,跑跑腿而已。你也别叫我什么秦小姐,跟程章明一样叫我小越吧。”

当时为这个称呼还曾经调侃过程章明。缄默片刻,汤琰微微点了下头,“好。”

“我一直法国挪威两头跑,在哪边待的时间都不短。程章明太不够意思了,明知我在奥斯陆无聊得很,家属来了都不说一声,好歹让我有个借口出去吃吃喝喝啊。”她说话爽快,眼看汤琰没有同伴,当即邀请他一起吃饭,“有时间吗,这附近有家餐厅还不错,不如就让我做东吧。”

这份热情让汤琰难以拒绝。

餐厅不远,两人步行一刻钟就到了。点完菜,秦小越看了眼手机,忽然抬起头:“程章明怎么还没睡?”

“什么。”

“现在临江时间是半夜两点,我发消息他居然回了。”

手机被她推过来,汤琰视线一垂,看到屏幕上的对话。

二十分钟前,大概是他们刚碰面的时候,秦小越雀跃地给程章明发消息:「Hi,猜猜我跟谁在一起。」

相比她的热情,程章明就显得冷静很多。

「跟谁」

那种语气,说话的神态,鲜活地出现在汤琰脑海,然后像刀刃一样将他划伤。

“难道他不知道你在这儿?送分题居然都猜不到。”秦小越微微一笑,拿回手机,谁知坐在面前的汤琰突然开口:“别告诉他!”

“什么别告诉他?”

“别告诉他你跟我在一起……”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汤琰感觉很狼狈,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闭了闭眼,“我们已经和平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月前。”

一个月……

怎么可能,那时在国内见到程章明,他的幸福从眼中溢出来,看得自己羡慕不已。

“以我对程章明的了解,他是不可能跟你提分手的。”秦小越不解地看着汤琰。

汤琰攥紧匙柄,垂眸搅了几下,艰难地扯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不可能,他又不是非我不可。”

“一项实验七八年还没放弃,以他的性格就是打算做一辈子,哪怕得不到结果也不会放弃。”秦小越轻微蹙眉,“何况——”

何况程章明连戒指都买了,还想过要求婚,何况当年他还曾试图伤害自己。那种行为出现在向来冷静的程章明身上,那顺着指尖往下滴落的血,给她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何况什么?”

沉默半晌,她把话收了回去,“没什么。”

当事人选择不说的事,作为朋友她也没资格说。

吃完饭汤琰叫结账。

“我来吧。”秦小越抢着起身,结果汤琰说:“下次你再回请。”

“那也不行,在法国那几年程章明没少埋单,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你掏钱。”

听得汤琰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明明不想再欠程章明,无意间又欠了他一顿饭。

等他结账回来的间隙,秦小越低头回微信:「没谁,一个老同事,估计你不记得了。怎么还没睡?」

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停留了许久。

程章明回:「睡不着」

「快四点了,程章明。」

「天还没亮」

看着这四个字,她一时无言。再转头望向餐厅外,早已是黑夜深深。

程章明果然还是那个程章明,认识他到现在没变过。

离开时不好打车,他们在门口等。

夜风寂然,异国他乡的街头略有寒意,而且旁边还有几个喝醉酒的男人摇摇晃晃。汤琰把她挡在侧面,无奈地笑了笑:“这里物价这么高他们竟然还喝得起酒,换成我就戒了。”

“这里确实什么都贵,不过喝酒只要不过量也还好,怕的是有人酒后吐真言,比如程章明。”

什么意思。

汤琰意外地看向她。

“有一年做完一个大项目,大家出去喝酒庆祝,他被灌醉了。”她停顿了片刻,说,“那晚我们反复听到你的名字。”

“事后我问他为什么不回国找你,他说他不想回去。这话你信吗,连我都不信,不想回去何必主动申请调回国?”

“也许他在国外过不惯。”汤琰低眸否认。

“也许吧。”秦小越说,“我只知道如果我是他,在明知回国是一盘死局的情况下,不可能放弃总部的大好机会。如果我是他,有那么好的天赋,付出了那么多努力,绝对不会突然自毁前途。”

自毁前途。

汤琰莫名觉得很冷,裹紧风衣看向别处:“谢谢提醒,这些我会弥补他。”

秦小越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这些年他应得的职称、收入……我都会想办法尽快还给他。”

“你——”秦小越皱起眉,“你确定他想要的是这些?”

怎么感觉自己的话适得其反。

可汤琰似乎不想再多待,下一秒便上车告辞。

不久回到国内,汤琰把他爸约出来谈了一次。汤乃毅对程章明早就不满,知道他的身世之后更添了几分忌惮,严令汤琰别再提起这个人。至于对程章明的为难,那是为了让他知难而退,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没必要再费心。

有那么一刹那汤琰很想问问他爸,对于当年的事到底有没有哪怕一丝愧疚,可是问了又能怎么样?程章明的父母不可能复活,拮据的学生时代不可能再改变,这七年浪费的时间也不可能再找回来。

傍晚夕阳漫漫,汤琰不想回酒店,干脆开车在市区兜圈子。

兜着兜着就到了研究所附近。

马路对面的爬山虎墙令他一时恍惚,半晌才醒过神来,低头把方向盘握紧。

……怎么开到这儿来了。

难道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见他?把他害得这么惨,纠缠了他这么多年,还不打算放过他?

可是脚却像灌了铅,无论如何就是踩不下去,没法把车开走。从研究所大门里每出来一个人都让汤琰心跳加快,内心无比期待是他,哪怕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知道他今天在上班就行。

以前自己也这么没有自制力?

似乎是又似乎不是。

以前的确等过,甚至有时候还会等得不耐烦,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等了。往往最后程章明终于出现,他们还要大吵一架。

当然通常是他一边倒的发泄,程章明很少过多解释。

只有一次例外。

那次好像是期末,汤琰的试早早考完了,程章明却结束得晚。

他在大门外走来走去,脸都快被太阳给烤化了才远远看见程章明和吴重出来。

当时吴重隔老远就指了指他,然后又捅了捅程章明,笑得一脸揶揄。

程章明不自在地转头,把书包往上提了一下。走到跟前,破天荒主动开口,说了句类似解释的话:“回宿舍拿了趟东西。”

汤琰却根本不买账,冷冷地撇他,“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还值得你程大博士专程跑一趟。”

吴重在旁边噗嗤一声笑出来。

“Sorry sorry,你们继续。”

程章明看向他:“你先走吧,晚上的讨论我不参加了。”

“喳。”

吴重立马闪人。

汤琰还没消气,在原地黑着脸刷手机,既不提议去哪吃饭也不嫌太阳光刺眼。

“走吧。”

“走什么走。”唰地抬眸,汤琰瞪了他一眼,“请你老人家把话说清楚,明明约的是六点,为什么迟到一刻钟?要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今天这饭也不用吃了。”

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

程章明眉头微微皱了皱,敛低声,“好了汤琰。”

“好什么好,解释啊!”不仅是因为迟到的事,还因为汤琰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每次都只有自己在生气,而程章明可以对他的愤怒毫不在乎。这种天平的失衡让他感觉很憋屈,仿佛永远都只有他在意,只有他会被程章明影响,会为了程章明难过、高兴,心潮起伏。

“程章明你真的在乎过我吗?”霎时间汤琰嗓子哑了,双眼通红地盯着他,仿佛想扑上去咬他一口,“为什么你可以这么冷静啊。”

“不说话是么,那我走了。”

天还没暗呢,校门口到底都是学生。但程章明还是追了上去,搂着他的腰把他往人行道上拖,“注意车!”

汤琰强行挣扎,却被箍得更紧,肋骨都有痛感。总算推脱,气都喘不匀,不知道是火大还是怎么。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以后谁等你谁不是人。”

“……”

想把这人狠狠修理一顿,以解自己心头之恨。可最终程章明也只是板着脸解释:“刚才我是去拿身份证了。”

什么?

汤琰哑了一下,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侧开脸,硬邦邦地说:“我后天走。”

很快就又要见不到了,暑假那么长。

所以才会头脑发热,连一个小时都不想耽误,考完试直奔宿舍拿身份证,打算晚上跟某人去开房。

这种行为发生在程章明身上简直不可想象。但它就是切切实实地发生了,带着一头扎进去的热切。

“这两天我们住酒店。”

汤琰抿了一下嘴,口腔里全是甘甜的滋味,“喔。”

只是这样?

程章明手收紧,把对方握得很牢,像是怕他跑了。

低头冲进酒店房间,像做贼一样,好奇怪的两个人,明明也是花钱定的。

拿房卡刷开房门,汤琰把程章明摁在门上强吻,却很快被反客为主,唾液密密实实地咽下去,呼吸交缠在一起。

“……”怎么这么失败,分分钟就这样了。

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扶着下巴,汤琰渴望地张开嘴,让指尖磨自己的牙,浑身都快要烧起来,却还装出一副老练的样子,含混地倒打一耙:“程章明你很闷骚。”

有吗。

这是很大的罪名。

程章明不认,哑声道:“只是对你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