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皇宫一派庄严繁华景象,红砖碧瓦,白阶楼阁,重重宫门高耸,森严巍峨。
青古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气势恢宏的皇宫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留意到周围人看过来的视线,她才勉强把惊叹之语咽了回去。
邱氏不着痕迹的看了青古一眼,含笑带着凤禾往里走。
“这宫里规矩多,你有不懂的地方尽管问我或者你两位嫂子,若有人说话不好听,你就只管当做没听到。”
凤禾微微颔首。
她心中庆幸也感激,幸好当时遇到的是凌家人,这一路少了许多波折,不过接下来的路恐怕就只能靠她自己走了。
凌伯宗走在前面,转头看了一眼没正形的三儿子,板着一张脸训斥:“在陛下面前要多看少说,不可口没遮拦,也不可莽撞无礼。”
凌见彻玩世不恭地转着手里的折扇,语带嫌弃道:“我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还需要您这个久不回京的教?您别忘了规矩就成。”
凌伯宗气得不轻,偏偏他说的在理,只能哑口无言,气哼哼的大步往前走。
凌见庭见状快步跟上,凌见霄把折扇从凌见彻手里抢回来,也赶紧跟了上去。
凌见彻背着手,不远不近的坠在他们身后。
父子四人身量都极高,走在一起个个风度翩翩。
他们要去前殿拜见惠帝,女眷们则去后宫拜见皇后娘娘,一行人就此分开。
晨曦在琉璃瓦上淬了一层金光,女眷们沿着宫门慢慢走,邱氏边走边低声给凤禾讲解宫中的情况。
“前面就是皇后娘娘的玉萃宫,现在后宫以皇后娘娘为首,其次就是四殿宫妃,皇后娘娘共有一子一女,儿子是太子殿下,女儿是三公主李蕊。”
“这里是淑妃娘娘的珠霞宫,贤妃娘娘和瑾妃娘娘的宫殿都在珠霞宫后面。”
“门前种着很多湘妃竹的宫殿是湘妃娘娘的竹语宫,湘妃娘娘是四妃之首,最为得宠,育有两子,分别是隶王和七皇子,都是陛下疼爱的皇子,切记不要弄错。”
“皇后和湘妃娘娘身份尊贵,一定要多多注意,不可有冒犯之处。”
……
凤禾听出一点话外音,既然邱氏特意提点她,那么皇后和湘妃、太子和隶王想必是不和,所以才需要多加注意。
邱氏看出凤禾聪慧,知道她必然一点就透,所以点到即止,眼见着前面就是玉萃宫,她没有再多说,派人进去通传。
很快一位嬷嬷模样打扮的女子走了出来,穿着墨绿锦缎的宫裙,脸上带笑道:“你们来的不巧,皇后娘娘正在召见各位嫔妃,恐怕一时半会无法接见你们。”
“琴嬷嬷,皇后娘娘既然正忙,那我们等着便是。”邱氏笑着打了声招呼,牵住凤禾的手,介绍道:“这位是郯阴王女。”
琴嬷嬷看向凤禾,给她福了福,端详着她的模样,笑道:“王女长得真好,很有您母亲昭华公主的风采呢。”
凤禾眼睛微亮,语气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嬷嬷见过我母亲?”
琴嬷嬷讪讪笑了一下,“老奴有幸曾远远见过一面。”
凤禾忍不住问:“我跟母亲长得像吗?”
琴嬷嬷似乎有些紧张,斟酌了下道:“眉眼间是有几分相似的,王女自己觉得呢?”
凤禾失落道:“母亲嫁去郯阴后便遇到一场大火,毁了容貌,我自出生起就不曾见过母亲真容,所以不知道自己长得是否像她。”
“……如此严重?”琴嬷嬷一下子攥紧了手里的帕子,目光继续牢牢盯着凤禾,“当年曾有消息传回来,皇后娘娘派人去问过,使臣说昭华公主伤的不重,你们也知道,那是郯阴境内,实在是很难再问出更多消息,当初连送去陪嫁的人都被阿滕王退了回来,昭华公主身边就只留了一个贴身丫鬟,这么多年也没有信传回来。”
凤禾察觉这位嬷嬷的眼神十分怪异,好像想要在她这里探寻和试探着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回答,“母亲当时确实伤的不轻,容貌尽毁。”
阿滕王之所以隐瞒母亲的病情,理由可想而知,昭华公主送去郯阴是为了和亲,如果第一日就受了重伤,容易影响两国邦交,他当然是尽量往轻了说,至于那些陪嫁,想来是阿滕王担心他们是奸细,所以都送了回来,他那个人向来谨慎小心,又一直野心勃勃,除了对昭华公主一见钟情这件事,他一生再未有过冲动之举。
琴嬷嬷面色复杂的点点头。
宁芷姚走上前来,撒娇道:“琴嬷嬷,请你进去告诉姑母,姚姚想她了,想快些看到她。”
她可不想在这里站着等。
“是。”琴嬷嬷笑了笑,转身进殿禀报,再出来时只说皇后请她们进去。
宁芷姚得意洋洋的挑了挑眉。
她就知道姑母疼爱她,定然不舍得让她白来一趟。
几人含笑走进玉萃宫。
屋子里坐了不少人,极为热闹,香气扑鼻。
宁芷姚见到宁皇后,喜盈盈的扑过去,“参见皇后姑母。”
皇后露出笑容,轻轻戳了一下她的额头,“几年不见,这性子是俞发的娇了。”
宁芷姚拽着皇后的衣袖撒娇,语气憨甜,“姚姚是想您了。”
凤禾微微抬眸看向皇后,皇后坐在一众花团锦簇的美人当中,柳眉琼鼻,容貌艳丽夺目,四十余岁,肌肤却嫩得仿若双十年华,眼角浅浅的细纹也不掩其貌,只添了几分韵味,头上戴着牡丹珠翠,手上是镂空雕花的珐琅护甲,身穿绣着凤凰的朱红宫裙,挽着披帛,不愧是后宫之首,当真是雍容华贵,一身富贵荣华。
不知为何,凤禾看见皇后,心里便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皇后朝凤禾望过来,弯唇而笑,“这位就是郯阴王女吧?可真是位花容月貌的美人,你只往这一站,就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十几道目光落到凤禾身上,隐含打量,纷纷掩唇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说的对,这姑娘可真好看。”
“你们郯阴女子长得难道都这般貌美么。”
“娘娘谬赞。”凤禾冁然一笑,行的是郯阴之礼,“凤禾拜见皇后和各位娘娘。”
“快坐下。”皇后笑容和善,“凌夫人和少夫人也坐。”
邱氏谢恩,带着沈韵柔和凤禾落座。
凤禾落座后才看向对面坐着的四位美人,四位美人各有各的美,她们应该就是四殿宫妃,站在她们身后的则是嫔或贵人们,而为首的应该就是最得宠的湘妃。
湘妃一身青色衣裙,头上只戴着缫丝绢花,容貌清丽,自带一股书卷气,眉间神态傲骨如竹,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妃嫔里显得别具一格,难怪惠帝宠爱她。
凤禾不着痕迹的把目光从嫔妃们身上收了回来,视线止不住的频频落在皇后的脸上,许是因为皇后娘娘面善,她越看越觉得亲切。
湘妃拨了拨茶碗,含笑开口:“王女一路舟车劳顿,可会觉得辛苦?”
“还好。”凤禾面上盈着三分笑意,答的规规矩矩,“一路未受什么苦。”
众人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见她话不多,又一副中规中矩的神态,别人问了她才会说,很快就失了兴趣,继续跟皇后说话。
众人闲话许久,皇后看时辰差不多了,起身带凤禾去拜见皇上,众嫔妃纷纷起身,躬身准备退下。
宫女给皇后递上披风。
湘妃看了一眼宫女手里绣着红牡丹的披风,掩唇而笑,“昨日陛下赏赐了臣妾一件红貂毛的披风,颜色极正,皇上说衬臣妾,臣妾反而觉得更衬皇后娘娘,臣妾素来喜欢雅致之物,不如皇后娘娘这般明艳耀眼,可陛下圣意难却,真是可惜了。”
皇后眸色微冷,拒绝了宫女递来的披风,一言不发的迈步走了出去。
凤禾跟在她身后,其他嫔妃恭维了湘妃两句,各自散了。
邱氏、沈韵柔和宁芷姚则去了御花园,两个时辰后的夜宴会在那附近的宫殿举办,很多官家女眷都已经到了,正聚在御花园里说话。
凤禾跟着皇后走出玉萃宫,目光落在皇后的侧颜上。
皇后回头看了她一眼,温柔笑道:“你总看本宫做什么?”
凤禾垂下眼帘,如实道:“我只是觉得娘娘有些亲切。”
皇后露出笑容,牵住凤禾的手道:“本宫见到你亦觉得十分亲切,瞧着很是喜欢,本宫平日在宫里甚是无聊,你以后要多进宫陪本宫说话。”
凤禾微微一怔,皇后手心的触感很温暖,可护甲戳在肌肤上却有些疼。
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在皇后的手上,皇后常年养尊处优,一双手柔嫩光滑,她不自觉想起了母亲的手,母亲的手跟皇后截然相反,手背上全是烧伤的疤痕,因为体弱手心总是凉的,沁着寒意。
她想起母亲,声音低了低,“……是。”
皇后顿了顿问:“本宫刚才听琴嬷嬷说,昭华公主当年伤情严重,容貌尽毁?”
凤禾颔首。
皇后端详着她的面庞,语气慈爱,“昭华公主香消玉殒的消息本宫已经知晓了,郯阴的讣告昨日刚传回来,本宫听闻此事亦悲痛万分,陛下已经下诏盛赞昭华公主,她的付出大彧不会忘,你不要太过伤心,以后尽管在京城安心住下,大彧是你娘的家乡,本宫和陛下都会庇护你。”
“谢陛下和皇后娘娘。”
皇后往前走了几步,问:“昭华公主走的时候可有痛苦?”
凤禾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只觉得心中刺痛万分,神色却如常道:“母亲走的很快,没有太大痛苦,只是她阖眼前一直望着大彧的方向,似乎很是思念故土和故人。”
凤禾察觉到皇后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她下意识抬眸看去,皇后松开她的手,神色恍惚的沉默了一瞬,叹气道:“昭华公主是为了大彧才去和亲的,本宫心中感念其功德,一直敬佩万分,只可惜这么多年她一直没有机会回来看看,本宫会在寺庙里为她点上长明灯,让她能够有的安详……昭华公主死前可曾留有遗言?若是有,你尽管跟本宫说,本宫会想办法帮其做到。”
凤禾摇头,失落道:“母亲去的匆忙,死前一直昏迷不醒,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皇后点头,随手掐下一朵路边的芙蓉花,似叹非叹说:“那真是遗憾。”
凤禾犹豫了一下,缓声开口:“母亲虽然没有留下遗愿,我却有个不情之请。”
皇后把芙蓉花捏在指尖转了转,“王女尽管说。”
凤禾抬头,神色透着几分郑重道:“我想见一见外祖父和外祖母。”
皇后神色一怔,没有搭话。
凤禾心中纳罕,“娘娘,可是有不便之处?”
皇后温婉的笑了笑,“倒是没有不便之处,只是你外祖父和外祖母这些年一直住在冀州一带,召他们进京恐怕需要一段时间,你且得等一等。”
“既然如此,就不用麻烦了。”凤禾微微皱眉,她本来想去拜见他们,帮母亲尽些孝道,也想问询一些母亲的事,既然他们都不在京城,就没必要折腾他们了,毕竟他们年纪已经大了,不如等有机会她亲自去冀州一趟。
身后的琴嬷嬷出声问:“不知王女为何想见他们?”
凤禾转头看她,微微诧异,“他们是母亲的至亲,也是我的至亲,我当然想见他们。”
皇后回头不轻不重的看了琴嬷嬷一眼,似乎是嫌弃琴嬷嬷话多。
琴嬷嬷赶紧闭上了嘴,“是老奴多话了。”
凤禾垂目,注意到皇后不知道何时已经揉碎了手里的芙蓉花,扔在路边的花丛下,花瓣粉粉白白的散落在尘土里,看不出盛放时娇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