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红楼28
“宝玉……”
林黛玉情不自禁的唤了声。
话音才落,原本闭眸昏沉的贾宝玉竟突然睁开了眼,魔怔似的直直望着林黛玉,唇角带笑的说道:“你来了。”
林黛玉见他那笑,心中有几分异样,竟不觉答了句:“我来了。”
此言此景,看的周围人面面相觑。
贾宝玉笑容更盛,“来了就好,别走……”
黄莺心细,觉得林黛玉自打听说贾宝玉昏厥之后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像是被魔住似的。先前他们在贾府过的什么日子她一清二楚,唯恐林黛玉真松口答应下来,到时岂不是辜负了林如海一番好意、且还将自己死陷在这个泥沼中无法脱身?因而一听贾宝玉这话,黄莺忙开口:“宝二爷醒了!可好些了?要不要叫大夫再来瞧瞧?”
她一开口,“好”字涌在唇边的林黛玉回过神,将话咽了回去。
白鹭是个聪明的,见林黛玉欲言又止的模样,忙伸手将林黛玉扶到一旁,像是给屋内其他人让位置似的,而后转首朝贾母道:“老太太,宝二爷醒了,您老便放宽心吧!”
贾母敏锐的察觉到这两个丫头在隔开两个玉儿,她心有不悦,可眼下她暂时顾不上这些,只急匆匆的跟贾宝玉说话,好一番关切之言。
王熙凤也朝白鹭黄莺那边多看了两眼,眼里有几分了然。
白鹭黄莺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可她们现在不在乎,只低声跟林黛玉说话,“姑娘,宝二爷已经醒了,你瞧,没甚大事,都好着呢。”
林黛玉默然片刻,“嗯”了声。
贾宝玉不愧是荣国府最受宠的小辈,一众人围着他嘘寒问暖。
原本垂泪的王夫人这下也不哭了,赶紧差了小厮去将大夫请进来,非得给宝玉再把把脉才放心。
一番动作,贾宝玉也终于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去找林黛玉,“林妹妹,你别回扬州好不好?”
林黛玉没答,只是道:“外祖母、二舅母、琏二嫂子珍大嫂子还有一众姊妹都被你吓坏了,你还是好生养着,叫她们少操心。”
贾宝玉连忙保证,“我没大碍的!”
林黛玉点点头,“那便好。”
贾宝玉眼巴巴的,“那你是不回扬州了吧?”
贾母也出声,“林丫头……”
不等她话说出口,林黛玉突然开始咳嗽,用帕子捂着嘴闷咳,单薄的身子咳的令人心疼。
白鹭黄莺连忙扶住人,白鹭焦声问道:“可是刚刚出来的急被风吹着了?”
“先前姑娘一路跑过来的,定是身上出了汗,湿衣裳穿着着凉了。”黄莺满脸担忧,朝贾母道:“老太太,还请让我们姑娘回去换身衣裳。”
贾母那诸多未尽之言生生被堵在嘴里,可瞧着咳嗽不止的林黛玉,又说不出苛责之言来,摆手道:“你们俩快扶林丫头回去,鸳鸯再请大夫过去瞧瞧。”
黄莺连连告谢,和白鹭一块扶着林黛玉就出去。
鸳鸯也亲自去请刚才给贾宝玉把过脉的大夫。
在一众神色不同的注视下林黛玉几人回到暖阁,接着鸳鸯就带着大夫进来了,一把脉,果然是着凉了,需得喝上一贴驱寒的药。
鸳鸯见林黛玉病的不似作假,忙关切了几句,而后去同贾母回话
贾母听后,心中的不悦倒是散了许多,还叫鸳鸯开库房拿了几样东西赏给林黛玉顽。
王夫人则心想,一出汗就病了,身子骨这般弱,怎能配宝玉?!
她还是快些回扬州去为好。
三春为林黛玉担忧,李纨当个沉默人,王熙凤觉得这几出戏真是精彩,随后叫平儿挑了几样驱寒的药材给林黛玉送去。
至于贾宝玉听闻后不禁有些许自责,倒是一下病好了。
再说林黛玉,鸳鸯和大夫离开后她便躺上了榻,身上还盖了一床薄被。
白鹭在一旁抱怨林黛玉不爱惜自己身子,竟因为贾宝玉病了!
“我们姑娘回不回扬州同他宝二爷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为了他我们还得背井离乡、永远不回去不成?!便是天子都没他那么霸道!如今还害得姑娘病了,果然,一遇着他就准没好事……”白鹭气的骂骂咧咧半晌。
黄莺也朝林黛玉说道:“姑娘,不是我多嘴,今日你可就险些答应宝二爷的话了,若真依言留下来,以后你怎么办呢?”
林黛玉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我见他昏迷不醒的模样实在心悸,便没想太多。”
“姑娘,你这样怎么成?你忘了先前在这受得委屈了?也忘了老爷写来的信?我们好不容易盼来了,临了一脚还真要反悔?”黄莺叹声道:“你瞧瞧今日这情形,宝二爷一闹,老太太全身心都在宝二爷身上,径直答应说要叫你留下来,问都不问你一声,可想过你的意愿不曾?”
林黛玉蹙眉。
黄莺劝,“姑娘,这个时候你可千万别糊涂。”
两个丫头是真为自己好,林黛玉心底很清楚。但她不好解释,最后被她们念叨的只说道:“先前是我魔着了,我省得。”
林黛玉还病着,白鹭黄莺也不说太多,见她清醒便忙去了。
林黛玉一个人躺在床榻上,没忍住打开聊天系统,然后斟酌着将今日之事说与云章听。
「……我当时也不知是怎么了,一听他厥了过去便一阵心悸,等后来见他躺着不醒,眼泪便控制不住的往外冒,再听他呓语着叫我别走,我便什么也顾不得,只想答应他……」
云章一见这事情始末,眉心便狠狠一跳,该不会是所谓的“剧情力量”在作祟吧?
原著里,林黛玉进贾府后只回过一次扬州,那次是回去奔林如海的丧,然后就成了真正的孤女,日后一生都寄托在了贾府身上。因为知晓林黛玉奔丧完会回贾府,所以当时贾宝玉没太大反应。
而现在,在他的影响下林如海还好好的活着,以后可能还会比原著活得更久,林黛玉这次回扬州那就是真的回扬州,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回贾府。所以,是冥冥之中贾宝玉感觉到了什么,因此才大吵大闹的要留下林黛玉吗?
还有《红楼梦》本身就带着一定的玄幻色彩,总不能是那“还泪之说”在捣鬼,一定要将林黛玉绑在荣国府、直至泪尽而亡,所以才会让林黛玉也有种情不自禁要答应贾宝玉的冲动?
如果真是这样……
云章狠狠皱眉,眼眸里划过厌恶。
云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将一众恶心的猜测按捺在心底,用别的理由圆过去,「你就是太善良了,贾宝玉到底是你的表哥,你又在贾府中住了大半年,他病了你担心是人之常情,算不得什么的。」
林黛玉觉得这个理由站不住脚,「他先前也病过,可那时我都没有这样的心悸感。」
云章:「因为贾宝玉这次生病跟你要回扬州有关,你心中自责,所以才慌张,毕竟他要是真因为你出了意外,你恐怕不好跟贾府众人交代吧?」
林黛玉觉得这话有理,「这是自然,若他真有个好歹,怕是我爹也不好交代。」
云章见她开始相信,再接再厉,「这就是了,你害怕因为自己而害了一条人命,害怕自己对不起一众贾家的亲戚,害怕给你爹惹上麻烦,害怕林贾两府彻底交恶,所以会担心害怕慌张心悸都很正常,你不必想那么多。」
林黛玉顺着这个方向去想,觉得真出了那般情势,自己怕是死了都难辞其咎,又如何能不心悸慌张?
如此一想,林黛玉便稍稍心安,松了口气般说:「原是我想多了。」
见她这么说,云章也松了口气。
不管是原著剧情在作怪,还是天上那一众神佛在捣乱,他都绝不允许林黛玉多想,然后将自己陷进去。
云章又问:「你们可商议好何时启程没有?」
「没呢。」林黛玉说道:「原本走完在京中往来的亲戚便能收拾着回扬州了,可如今宝玉病了,外祖母怕是顾不上我们。」
云章:「那不正好?你们林家有船有人,又不必求老太太甚么,为免给她这个正忧心的老太太添乱,你们直接收拾好行囊,启程前同她说一声便是了。」
林黛玉犹豫,「外祖母到底疼爱我一回,我若不顾她的心,那倒是不孝了。」
云章:林妹妹你别这么心软好不好!
云章不客气的说道:「她是疼爱你,可她更疼爱贾宝玉,和嫡亲的孙子比起来,你又能被排在哪儿?」
林黛玉想起今日之事,神情黯然又难堪。
「你姓林,不姓贾,你惦记着老太太这大半年对你的疼爱,回扬州后多同她写信、给她做衣裳、多些问候孝敬些便是了,何苦不顾自己意愿、不顾你爹的意愿将自己困在贾府?」
云章扎完心,又来劝慰,「你爹知晓你在贾府受的委屈后便想尽法子接你回去,婚期在即,你难不成还想辜负你爹的这一番好意?」
林黛玉眼泪下来了,「我最是想念爹爹,你何苦这般说我?」
云章察觉到林黛玉被自己这一番话说委屈了,连连告饶,「是我的错,你别生气,更别哭。」
林黛玉情绪波动大,哭的直咳嗽,一下子竟有些喘不过气。
在外间忙碌的黄莺听到声儿忙进来,见林黛玉面上挂泪,咳的身体都蜷缩起来的模样急忙帮她顺气,“姑娘,好端端的怎么哭了?快缓缓。”
好半晌,林黛玉才止住那阵咳嗽。
黄莺又端来温水给她喝,忍不住又劝慰了两句,“姑娘别忧心了,宝二爷已经醒了,没甚大碍。老太太那边你也别放心上,说到底我们只是客居于此,老太太疼宝二爷满京城谁不知晓?姑娘自有老爷牵挂,等回了扬州,老爷想必还会同以前一般亲自教姑娘读书习字呢。”
这话好巧不巧,直戳林黛玉心窝。
等将人打发出去,林黛玉才打开聊天系统,只见上面发来了许多消息。
「我就是怕你心软答应贾府的这些不合理要求,错过了回家的最佳时机,以后还要在贾府受委屈,那样就太可惜了。」
「林妹妹,是我话说重了,没顾虑到你对你爹的敬重孺慕,你别生气好不好?」
「林妹妹,真要同我生气?」
「好妹妹,你理理我,我错了……」
「难过,林妹妹不理我了,呜呜呜呜。」
最开始林黛玉还沉着脸,可看到后边云章撒娇卖萌求原谅,她一下便笑出声,有些难以想象一贯稳重周全的人委屈巴巴同她赔不是的模样,心里的委屈郁气也散了。
「那你下回可不能再这般我说我了,不然我定不饶你。」
看到回复的云章可算是舒展了眉头,直接答应,「这次是我不对,不该质疑你对你爹的感情,之后定不会这般了。」
林黛玉心软,「好吧,那我也不同你生气了。」
云章:「多谢林妹妹饶我这一回。」
道完歉,云章也没忘记正事,正想询问林黛玉的打算,就见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我已叫小厮给来接我的嬷嬷传了话出去,叫他们收拾一应箱笼器物,我们尽早启程家去。」
云章笑了,「如此再好不过。」
林黛玉也抿唇笑了起来,想起自己刚刚不自禁发的脾气,惹的云哥哥连连告饶之事,她不觉又有几分小小的懊恼,心想下回可不能这样了。
这反思模样,哪儿还记得甚贾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