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Chap.0(我赶上了!)
冬天总是很冷,寒风如刀,刮过人的皮肤,总有种会撕扯下血肉的感觉。
七岁的张鹤跺了跺脚,想把缠绕在身上的麻木冷意驱走。他从菜市场出来,将买来的白菜和鸡蛋挂在自行车把手上。
这辆自行车是他爸的,很高,但好在他从小就比同龄人发育得快,骑起来到还算利索。
自行车的后座坐着一个小孩,比起看着已经是个大孩子的张鹤,他要白净不少,也矮了许多。
同样七岁的纪峣见他出来,赶紧从口袋里翻出一张卡。那是干脆面里附赠的卡片,张鹤已经集齐了快一套,只差这么一张。
他眼睛亮闪闪的:“你看!我刚才等你时买的,结果就拆出来了!”
张鹤见到他就觉得烦,那烦不是针对纪峣,而是那种甩不开包袱的感觉。
自从上了小学起,他慢慢的,就莫名成了这小子的保姆。
一开始只是和从前一样,一起上学放学;接着是偶尔把纪峣带回自己家一起玩;然后是顺便给他做饭;现在,纪峣已经直接睡在他房间了。
因为两家从他出生起关系就好,这场景和以前也很像,他一时都没察觉。都过了快一年,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养孩子。
很不爽。
张鹤当即打电话跟他爸他妈,问为什么纪峣这段时间一直是他在带。
父母充满歉意地告诉他,因为两家现在在联手做生意,实在很忙,抽不出空。
张鹤声音提高八个度,说就让干爹干娘请保姆啊!
但是请保姆实在不敢放心,大人小孩你来我往,张鹤惨败,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这个麻烦。
他心里烦得不行,非常郁闷为什么他早生了五天——仅仅五天而已!他就要当哥哥!明明这小子和他同样大,自己就得让着对方,凭什么?
还要在冻死人的寒冬腊月里,不能放学后好快回家,追电视台六点准时放的《名侦探柯南》,而是来这里买菜。
他心里有气,闷闷地看了纪峣一眼,到底还是收下了那张讨好意味十足的卡片。
“我让你看着车,下次别乱跑。”说完,翻身蹬上自行车,载着纪峣、白菜和鸡蛋、两个人的书包,顶着冻死人的寒风回了家。
七岁的小孩,会做的不过是把剩米饭和鸡蛋一起炒,白菜切碎后煮汤,谈不上好滋味,但管饱。
张鹤站在小马扎上炒饭,纪峣踮着脚在洗碗池前洗白菜。
小孩对身体的掌控力不足,锅铲斜了一下,未凝固的蛋液裹着米饭,掉在了灶台上。
张鹤一下子黑了脸,打定主意今天让纪峣收拾厨房。正一脑门官司,扭头就看到纪峣已经洗好了菜,一双手冻的通红,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张鹤简直觉得这个人是在拱火:“你傻啊,不知道开热水器?”
纪峣讪讪道:“……忘了。”
其实不是忘了,是没好意思。
父母不在时,纪峣基本都是跟张鹤一起住。干爹干娘都是很好的人,从不肯收他家的钱,却更让人头疼。
父母有时难得在家,总会在他面前不厌其烦地重复,“你看阿鹤哥哥对你多好,明明跟你一样大,还做饭给你吃”、“你干爹干娘不肯收钱,是把你当家人,所以以后要报答人家,知道么?”、“他们人心善,所以你更不能仗着人家好任性,不能添麻烦”……
小小的纪峣很懂这些道理,更是从小事起就把这些叮嘱贯彻落实,水电气绝不浪费。
张鹤知道他在想什么,冷笑:“一天三顿饭地喂你,还差这点热水么?”
纪峣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张鹤总是气短。便只能装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张鹤又没脾气了。
他一脚把纪峣踹出厨房:“滚滚滚。”
吃饭的时候,纪峣无精打采的。张鹤捧着碗,一边看变小的柯南指出杀人犯,一边分心朝对方看了一眼。
“怎么了?”
纪峣摇了摇头。
张鹤勉强分了点心过去,观察一会儿说:“不想吃白菜汤配炒米饭?”
纪峣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冬天没什么菜能吃,只有白菜和西红柿,张鹤不会做肉,两人的食谱就是白菜西红柿鸡蛋,已经连续吃了四天了。
张鹤的火气又上来了:“不想吃你直说啊!”
纪峣见他发火,赶紧扒了几口饭,一张嘴就是甜言蜜语:“特别好吃!超好吃!我最爱吃的就是这个!”
张鹤就是烦纪峣这点。
他们俩其实兴趣不是很合拍,他喜欢在外面踢球打游戏,纪峣更安静,爱一个人待着,但是粘他。张鹤从小被粘惯了,也没什么不满,就是有时候觉得这小子很烦。
要是纪峣不那么乖就好了。偶尔张鹤也会想。
他跟小伙伴约着一起“做坏事”时,比如逃课踢足球、下河游泳、去游戏厅、去网吧……之前,总会意思意思问纪峣一句“去不去”。
他其实是想得到否定答案的,但纪峣的回答,每次都是“去”。
去了也不玩,就看着他玩。
说实话,挺扫兴的。
但纪峣真的太乖了,张鹤不是个暴脾气,他甚至很讲理,面对这样的纪峣他发不出火。有时候他甚至想,要是纪峣跟他顶嘴就好了。
面对乖乖扒饭的纪峣,张鹤想揍人。
最后,他却只是无奈地把饭碗从纪峣手里拽出来:“不想吃就别吃了,滚,去泡面。”
泡面的香气,对小孩子来说是难言的诱惑,纪峣咽了口口水,兴高采烈地去泡面了。
电视机前的茶几已经被清理出来了,两个小孩一人捧着一碗泡面,津津有味地看着动画片。
这副场景,哪怕十年后,父母事业有成,他们住进了别墅,仍旧没变。
十七岁的纪峣坐在张鹤房间里的地毯上,一边吸溜泡面,一边问张鹤:“干爹干娘想搬家,为什么啊?”
懒人沙发上的张鹤挠了挠头,有点困惑:“不知道。我妈昨天忽然问我,这房子也住了那么多年了,想不想换个大点的。”
纪峣“啊”了一声:“那我们还当邻居么?”
张鹤挑了一夹面吸进嘴里,很理智道:“应该不了吧。”
纪峣沉默了会儿,慢慢将面汤都喝掉了,才说:“那我得去买张地毯了。”
纪峣喜欢坐地毯,张鹤可不喜欢。他腿脚太长,坐在地毯上,总觉得筋骨舒不开。
没想到自己还不如一张地毯的张鹤有点气,他伸出长腿,踹了下坐在他脚边的发小。
纪峣笑着躲开,张鹤不甘心,又踢了对方一脚。这下踩在纪峣的背上,对方慌手慌脚地护住泡面桶:“汤要撒了!”
张鹤不爽道:“你就这个反应?”
纪峣瞟他一眼,嘻嘻哈哈地笑:“你不是早就想拥抱新生活了么?诶,你是不知道,小时候你给我做饭时,那张脸能拉得有多长。”
张鹤理直气壮得很:“我心烦不可以?”
纪峣点头哈腰:“是是是,您老当然可以。所以这不是机会来了么。”
这会轮到张鹤不说话了。
纪峣蹙着眉毛,眼圈也有点红,笑容却像是刻在嘴角上一样,牢牢地粘在脸上。
“反正就算你搬走了,我们还是好哥们嘛。”
多年后温霖曾评价纪峣这个面具一样的表情,说它是明明几欲哭泣,却硬撑着露出的破碎笑颜,非常令人心怜。
张鹤是这张面具的第一个观众。
——他总是纪峣的第一次。
高大的少年沉默地注视着脚下的发小,半晌后很头疼地叹了口气。
“啧……”
一周后,张鹤没有搬走。
一月后,张鹤仍没有搬走。
一年后,张鹤还是没有搬走。
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像是忘掉了这件事,将它含糊了过去。
心里越是在意的东西,越是不敢提及。
因为害怕在开口的一瞬间就会失去,所以保持模糊不清的局面都好。
直到升上高三,临到高考填志愿,纪峣才状似不经意地问:“……说起来,当时你们不是要搬家么?怎么不搬了。”
张鹤不答反问:“你的志愿填的哪,是不是B大。”
纪峣捂住志愿表不让他看:“你走!我要逃离大魔王的统治!”
——真要逃的话,你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
张鹤搞不明白。
交了志愿后,他背着纪峣把学委拦了下来,翻出了纪峣的志愿,是A大。
……所以说,他真的不懂纪峣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做出和心里想法相反的事。
他照着纪峣的志愿,照抄了一份。
他们的录取通知书是同时寄到家的,当时纪峣惊愕的表情,张鹤现在还记得。
印象里,那是纪峣第一次冲他发火。
张鹤不生气,只觉得奇怪,他低头看着纪峣那双因为发怒而熠熠闪光的眸子。
那哪里是怒火,明明已经快要因为满足和快乐,闪出小星星了。
‘为什么又要发火?’
‘你这不是,很开心么?’
-
现在也是。
山风呼呼地吹着,张鹤双手揣兜,低头看着气喘吁吁飞奔而上的纪峣。
这个人为什么,永远不会好好表达自己。
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纪峣明明高兴到找不着北了,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要哭了一样。
-
纪峣也有类似的困惑。
张鹤这人是在太佛太迷了,多说一句话就像要他命一样。哪怕他们是发小,纪峣有时候也闹不懂他在想什么。
张鹤露出了纪峣很熟悉的表情——他皱着眉头,深深地看着他:“你觉得,我不该来?”
男人高大英俊,肤色是健康的浅棕,留着短短的发茬,鼻梁高挺,唇线平直,当他盯着你看时,仿佛一颗心都在你身上。
纪峣几乎忘了呼吸。
他发小这个人呐,真是……
他想到高一那年,他被人按在树下接吻,那是他第一次在室外跟人接吻,心里又害怕又激动,然后就看到张鹤站在不远处,怔怔地看着他,然后紧皱着眉,气势汹汹地迈过来,一拳把那人打翻在地。
他想到有一次他偷偷去跟人开房,那是他第一次,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弄得狼狈不堪。张鹤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然后黑着脸敲开了房门,提着一兜子的药,拽着那个男人的领子把对方扔了出去,又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想到他带着某任去找张鹤玩,晚上大家喝了点酒,他迷乱情迷,和那人在发小的地毯上鬼混,一抬眼,就看到张鹤站在阳台上,静静等着他完事。
风灌进来,窗台的纱帘层层叠叠,卷着袅娜烟雾似的月光,朦朦胧胧,将对方的身影半明半暗地掩住。
他身边的男人来来去去,唯有一个张鹤,永远在他的身旁。
——越是在意的东西,越不敢伸手,因为怕一碰就碎。
纪峣仿佛成了一个白痴:“我、我不知道……”
他总是这样,装出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有张鹤就依着张鹤,没张鹤就依着他的男人们,就是不肯自己拿出主意。
他哪里是不知道?他只是自私地把选择权给了他们,想要逃避责任罢了。
张鹤以前总骂他白莲绿茶,纪峣还生气,说自己不是那种人。他哪里不是?他只不过段数更高,糊弄了自己,糊弄了所有人。
包括这次也是,蒋秋桐太溺爱他了,于思远温霖甚至徐叶叶都太疼爱他了,他们联手给纪峣送了一份大礼。到头来,纪峣是被甩的那个,他是什么都不知道的那个,他是最痛苦难过的那个。
那些受害者还反过来安慰他,说你已经很努力了。
——世界上怎么有这么懦弱自私的人?
张鹤深吸一口气,强忍暴打他一顿的欲望。他微微弯腰,双手按在对方的肩膀上,和纪峣平视。
纪峣几乎要颤栗了。
“纪峣,听好了,这些话,我只说一遍。”
“你对我很重要。非常重要。比我自己都重要。”
“…………”
纪峣沉默许久后,忽然扯着嘴角笑了下:“我真是个垃圾。”
张鹤就看不惯纪峣这副样子。
他真的搞不明白,为什么一群大男人非要为了情情爱爱要死要活,他和徐叶叶有说什么么?
他没理纪峣写满了难以承受和抗拒的脸,自顾自说:“所以不要问我,问你自己。纪峣,我问你,你想跟我在一起么?”
纪峣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一样,压抑道:“——但你又不喜欢我啊!”
“你只要回答我,想,还是不想。”
“如果……如果我说‘想’……你就会和我在一起么?”
“先回答我的问题——对了,提前说句,如果你回答‘想’,那纪峣,你那群姨太太,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见他们一面。我做得到,纪峣,你是知道的。”
纪峣刚鼓起勇气想开口,瞬间又没了主意。
他不知所措,就那么看着张鹤。仿佛一个一路摸爬滚打走来的勇者,在终点望着他毫无办法的大魔王。
纪峣看起来太狼狈了,看来之前被刺激得不轻。
张鹤不动声色地打量发小的模样,心脏抽搐了一下。
也怪我。
他想。也怪我舍不得下狠手,哪怕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烂人,还是纵着他。
狠了狠心,张鹤继续道:“如果你回答‘不想’,那……那——”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哪怕是最清醒的那个,哪怕明白事理,临到了头,仍旧难以承受。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怎么都没办法,把那句话说出口。
痛。
太痛了。
他的气势泄了个一干二净,最后自暴自弃道:“……反正,你明白的吧。”
明白,纪峣当然明白。
二选一,他不能那么贪心,他只能得到一边。
可他拖延那么久,就是不想选啊!做了断已经够过份了,为什么非要逼他亲手做?
他一直都在等别人做选择,做了断,放手,不放手,3P,同居,分道扬镳又成朋友,他从来不曾真正迈出过一步。
他不想做主动拿起剪刀、剪断缘分的那个。
越是珍视的东西,越是在意的东西,越不敢开口,越不敢伸手,因为梦迟早会碎。
毕竟他就是这么一个烂人,他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哪怕现在再花团锦簇,以后也不过是断壁残垣。
如果他伸手了,他努力了,那等一切结束,他会多么痛苦?
所以无论温霖伸出的手多么执着,于思远的吻多么深情,蒋秋桐的拥抱多么用力,纪峣的回答永远都是“你满意了就好”。
张鹤慢慢松开了他的肩膀,很失望地看着他:“胆小鬼。”
“纪峣,你真是我平生仅见的,最懦弱的懦夫。”
“……”
纪峣闭上眼,不愿看到张鹤的眼神,更不愿肯看他离开。
他自暴自弃地想,他就是这样的胆小鬼,他也没办法。
他听到了张鹤离开的脚步。
是要放弃他了么?这也……一点都,不意外。
“纪峣,睁开眼。”
张鹤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
纪峣心中蓦地升起巨大的喜悦。他睁开眼。
却看到张鹤站在栏杆外,身体在山风中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跌下山崖。
“张鹤——!!!!”
那一刻,仿佛大脑被搅碎了,心脏被捏碎了,血液被烧干了,只有腿脚还是自己的,他不顾一切地奔向站在崖边的男人。
“——别过来!”
张鹤的喝止令纪峣停住脚步,他停在十步开外的地方,崩溃骂道:“你他妈在干什么?”
崖顶的风不算大,却也足够将树枝吹地摇晃。张鹤在猎猎风中,回头看纪峣,露出了“我赢了”的愉快笑容。
“二选一。给你五分钟的时间,不肯选的话,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说着,掏出手机,还真的煞有其事地开始计时。
“不是,一直不想活的那个人是我啊,你为什么要崖?关你屁事!?你给我滚回来!”
纪峣暴跳如雷,他扯着嗓子骂张鹤:“你这个脑残,以为自己在演什么电视剧?我看就该让干娘一巴掌把你打醒!”
张鹤不说话,只看了看表,等他没词了,道:“还有三分钟。”
见男人一点回转的意思都没有,纪峣真的慌了,他意识到张鹤是认真的。
他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想把张鹤拽走,可对方站的地方太危险了,张鹤的运动神经比他发达,他怕两人拉扯,反而坏事。
他开始示弱。
“不是吧张鹤?你不会真要跳吧?——你先过来好不好?求求你了,你先过来,我们慢慢说。”
纪峣简直要疯了。他只觉得荒诞、荒谬、荒唐,别说张鹤真的跳崖,就是看到现在这个场景,他都难以承受。
张鹤深深、深深地看着他,依旧是那副皱着眉头的样子。
“你这种懦夫、人渣、骗子,如果不逼你,你就永远不会长进。做个选择而已,很难么?”
纪峣真的慌了,这哪里是做选择的问题,这是张鹤要为了他的破事自杀!
他骇极而笑:“你不会真的会因为这种事跳崖吧,张鹤?”
“纪峣,你真是不明白那个‘很重要’,到底有多重要。”张鹤深吸一口气,“别让我重复那么多次这种话,太恶心了。”
然后他又笑了下,露出一对又深又甜的酒窝:“我有可能跳,也有可能是在骗你。看你对我的份量咯,所以你猜呢?”
说着他看了眼时间:“还有两分钟。”
纪峣不想猜,他只想要张鹤回来,张鹤却不理他。
“思考。取舍。选择。你要做的是这个——告诉我,你想,还是不想?”
还有一分钟。
如果想,就和过去一刀两断,放弃所有跟他有纠葛的、爱他的人。
如果不想,就……
就——
就——————
纪峣抱头崩溃地大叫:“——我不想啊啊啊啊啊啊!”
他哭到窒息,脱力地跪倒在地,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那里痛到他发抖,他从来没这么痛过。
张鹤跨进栏杆,慢慢走到他面前,同样红着眼眶。
“……看,这不是做的很好嘛。”
他像是也失了力气,也学着纪峣坐在地上。
“……”
纪峣把自己蜷成一团,像只竖着刺的刺猬。
男人不顾刺猬背上的尖刺,也没管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指,轻轻拨开了刺猬藏起来的肚皮。
然后抱住了这只刺猬。
纪峣拽着他的衣角,泣不成声:“过份……太过份了……你这个大魔王,变态抖S,暴君……”
张鹤:“嗯。”
“以后我走在路上,都要装作不认得你……路过周黑鸭的店铺,都要呸两声——你就是……这么讨人厌!”
张鹤:“嗯。”
“我绝对不要打联机游戏了……篮球我也不用练了……以后也不用怕赖床时……被你拽起来了……哈哈哈哈……我自由了!”
张鹤没有再忍不住,他用力吸了下鼻子,露出了一声变调的哭腔:“……对,你自由了。”
纪峣默默搂紧了发小的脖子:“我……我……我真的……我……好爱……好爱……你。”
“……我……”
张鹤张口欲言,最后还是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良久后。
“张鹤,我做出选择了。”
“嗯。”
“我会成为像你一样的好男人么?”
“嗯。”
“那……”纪峣语不成句,“我……是你的骄傲……么?”
张鹤一把将人按进怀里,他闭了闭眼:“是。”
纪峣喃喃:“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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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应该是个盛夏,是拥有冰棍、蝉鸣、烈日、蓬勃生命的草地的季节。
也或者不是,因为那真是很早很早的记忆了。而记忆,总是会被一次次美化的。
少年的张鹤和纪峣刚刚打完一架。
纪峣气得把门摔得震天响:“这个大魔王!抖S!暴君!吃屎去吧!”
张鹤本来由他走出去了,闻言又扑过去,把人按在地上捶:“最后一句你再说一遍?”
纪峣自暴自弃:“你吔屎啦!”
张鹤狞笑:“信不信我把你的头按进马桶里让你吃?”
纪峣被吓得哇哇大叫:“等着吧,你这种人一定没人要!以后老了只有我照顾你!到时候我就拿馊了的饭喂你吃!”
“那还真是谢谢你啊,乖儿子。”
“滚!我要搬家!我要搬家!”
“口口声声说‘要和阿鹤哥哥做一辈子对门’的到底是谁……”
“切,那是你幻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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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峣收拾好心情、衣服和脸,扬起了一个和往常一般无二的笑脸。
“我要去追那几个了,说不定现在还能赶上,为我加油吧,阿鹤哥哥。”
张鹤抱臂,在他后面,沉默地注视他。
“……加油,小峣峣。”
“我走了,拜拜。”
张鹤眼眶发涩,忽然用力吼了一声——
“纪峣!!!!”
纪峣回头,看着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竟然很明媚。
“谢谢你。”他说。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