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大婚后的第一天,王府柴房前,聚集早起的家仆和换职护卫。
“昨晚我亲眼看见,虽然离得远,但王爷就是出来了,王妃在里面还喊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真的诶,早上膳房里堆的碗碟,说是昨晚送去书房的。”
“这么说,王爷真被赶出来了。”
“王爷多好啊,京里来的大小姐就是能作,我看王爷后面娶了喜欢的人,大小姐就有得哭了。”
“你和人家能一样吗,大小姐在京都是能进宫的,来这里当然不乐意。”
“反正我就觉得王爷挺好,王爷也是京都来的,都说这里更好。”
“行了,还要不要命了,这话就该咽肚子里。”
“咳咳。”柴房左右两边同时来了阵咳嗽声,清风和朵红各从两侧露出半个身子走出来,聚拢的男女做飞鸟散尽,清风挂着刻在模子里的笑,朵红偏过头,两个人目的达到,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开。
他们更默契的不光是默不作声偷听到私下里的风言风语,再就是都没和段沐宸阮萤初说道,回了房中,提醒王爷王妃该去给南郡夫人敬茶。
朵红送来一碗甜水,身后跟着的三个丫环帮阮萤初更衣整理床榻,阮萤初头还隐隐有些疼,昨晚喝得贪杯,今日就多遭罪。
换好衣服,阮萤初坐在梳妆台前,小口舀着甜水,温温热热喝下有缓释掉喝酒变沉的身子,朵红和她说敬茶的事,“王爷那边来人说在书房等王妃一起过去,南郡夫人住在东院靠里,平时低调,奴婢还没见过面。”
阮萤初对朵红突然改口叫她王妃这两个字在心里多饶了遍,说起南郡夫人,她们都没有见过,在阮相府来了半月的刘叔都说只见在院内活动,外出遇不上,南郡夫人太过低调,车马都备在侧门,想来也是不想让人多言。
段沐宸的奶娘,阮萤初也是听兄长那日说起,她的兄长秦源是吏部侍郎的小儿子,为人圆滑狡黠,和太子在学窗时期玩得是至交好友,当时年幼的段沐宸身边只跟着一位奶娘照料他,在宫内分到他这里的太监宫女全都想办法贿赂总管调走,为的是不想沾晦气,段沐宸的殿内如同冷宫,除了这一位奶娘就不再调任其他人去他宫内,但他的奶娘从未离开过。
奶娘对段沐宸有恩,阮萤初当初听来,对奶娘还颇有敬意,人能深陷囹圄却想着救赎他人,可以是忠和孝,非亲非故没有恩惠的相遇,还能留在身旁,当是有大爱的人。
这个南郡夫人的名头她当得不算子虚乌有,南郡夫人对段沐宸如此重要,在阮萤初面前定要敲打她当好王妃,阮萤初要不如南郡夫人的愿,就能用南郡夫人的名头劝段沐宸嫌厌她。
“无妨,我们过去吧。”阮萤初放下小碗,朵红随她来到书房门口,叫了清风传话时,门先打开了。
段沐宸抬眼和阮萤初四目相对,阮萤初眼底一过则轻轻移开,走在她旁边的段沐宸正要开口解释昨日缺了大婚的事,阮萤初挡了话口,只说:“王爷看来有些疲累,莫不是要让人说我不够体谅王爷?”
这话是把段沐宸昨日没来的原由堵住,她话里带刺根本不用段沐宸解释,走到东院里侧,南郡夫人就住在里面,一进门,外厅的光景就让阮萤初目不暇接。
半个木桶里结出辣椒,篱笆圈住的四周爬满豆子,下面的的绿意是蔬菜饱满绽开的成堆挤满,靠墙还有柿子树和柑橘,和满秋赏玩的菊花银杏不同,眼前的小院微缩成农家田野的风光。
阮萤初暂住脚步,段沐宸在前面几步停下来等她,大致看过一圈,阮萤初侧过脸把嘴角的笑意压下去,她跟着出来迎他们的丫环进到里屋。
“王爷王妃来了,不用这么早的。”脆脆的声音跟鞭炮一样炸开,南郡夫人把手里的斧子歇在脚下,木条横七杂八睡在地上,拍拍手朝他们走来。
里屋比起小院更新奇起来,里面的家具装点都不是一样的颜色,不对称,看脚下的木活工具,倒能解释都是手工做的,木头材质有些还是拼接起来使用,不算怪异,全都安置起来后,生出与众不同的趣味。
“阿娘身体可好些,应休息好后再忙活。”段沐宸前去搀南郡夫人,坐到椅子上后,南郡夫人拉起段沐宸的手背笑笑,“王爷才让人不放心,好在现在有人替我管你了。”
阮萤初在一旁不语,南郡夫人已是白发,精气神倒跟而立之人一样,话音中气十足,和段沐宸说话间也不忘笑着朝她看过来。
清风端过两个茶碗,段沐宸把受伤的手背朝后面,在阮萤初面前用左手抬起来,阮萤初看用白布缠起的伤口处,盯得入神,没发觉有人叫她,段沐宸再重复了遍,“可以过去了。”
阮萤初收回目光,捧好茶碗来到南郡夫人面前,她同段沐宸叫得一样,“阿娘喝茶。”
“好,王爷和王妃和和美美就好。”南郡夫人接过茶碗都喝了一口,拿来身后的小盒子,打开里面是两枚银制戒指,段沐宸的戒指银面宽厚,点了金色星月纹,给阮萤初的要精巧的多,两层藤蔓银圈嵌了圆圆亮亮的透明宝石。
南郡夫人拉过他们俩的手,帮他们戴好后将段沐宸的掌心放在阮萤初手背上,“王爷王妃见过的珍宝多,还望笑纳。”
“多谢南郡夫人。”阮萤初抽出手,指腹摩挲无名指上的戒指,南郡夫人的戒指做得用心,她看过京都宝轩斋的万千典藏,这个戒指全然更胜一筹的精巧。
段沐宸跟着道了谢,南郡夫人转眼对他下逐客令,“王爷还有要务处理,不要陪着,让王妃陪老妇喝茶聊天。”
山寨火情官和里州知府一早就来候着,段沐宸从书房出来不想让他们等太久,这下说了告辞,房里朵红和几个丫环退下布茶,房间里只有阮萤初和南郡夫人。
“王妃舟车劳顿来到西南,想必是受了苦。”南郡夫人说起来,阮萤初没猜错的话,此时便是要督促她做为人妻的担待。
不出所料,南郡夫人笑脸满盈地说:“王爷自幼的苦可比舟车劳顿更难诉清,王妃生的国色天香,王爷自然疼爱,要是王妃也疼惜疼惜王爷,就知道他是个要强的性子。”
阮萤初接着看南郡夫人变脸,面上点头,听她讲白日府中打点用度筹算,身为王妃为段王开枝散叶的心胸,再听她要亲自洗手作羹汤的贤惠,阮萤初通通不会做。
离开东院后,阮萤初想把心里的疑虑问了清楚,她从朵红那知道昨晚巡夜的护卫看见段王离开房间,今早查看枕头下的匕首消失了,连串起来,她模模糊糊想起昨晚口渴醒过,察觉有人就拔了刀,后面便记不清发生何事,是不是她伤的段沐宸很难解释。
朵红讨来清风的话是在山里弄的伤口,阮萤初就不再问下去了。
南郡夫人是个笑面虎一样的存在,她不听南郡夫人教她如何做贤妻还不够,阮萤初听得的风言风语有用,她叫朵红去传话,她头疼不适,请王爷见谅,这几日都要段沐宸睡书房。
再后面,阮萤初要在冬至设宴全府贺庆节令,找个摸不清的由头采买宴席,王府换新装点,全城小贩排起长队给段王府送货,阮萤初用得是段王府的银库。
冬至贺宴上,南郡夫人也受邀到场,她夹了筷贴上金箔的黄瓜片,赞许看了阮萤初:“一眼看不出来竟然是荔枝做的小菜,王妃蕙质兰心。”
阮萤初有些失望,没等到南郡夫人发怒,她等着看南郡夫人吃完奢靡无度的晚宴,阮萤初叫的戏班在前厅花园表演,一整晚院子里的人跟过年一样高兴,南郡夫人手里瓜子仁没停过,被逗笑了还朝阮萤初摆手。
最后是西南节日才看得到的烟花,阮萤初高价买了全部整整两车,全里州的百姓都出来看王府上空灿若星河的烟花,百姓都说段王怜香惜玉,为了宠爱的王妃,连节日的烟花都日日燃放。
阮萤初站在花园假山石前,烟花燃尽没了声音,她看了看身旁的段沐宸和南郡夫人,除了她,所有人脸上都泛起笑意。
“朵红,扶我回房。”阮萤初转身要走,她手上搭过来一双手,是南郡夫人慈眉善目在看她。
“王妃可不要怪老妇。”南郡夫人朝朵红点了点头,把阮萤初牵到亭子里坐下,“王爷是自小由老妇看大,身边当有个不受周遭言语干扰,拎得清状况的夫人。王妃并没有被老妇那日劝言转变,是大家闺秀的风范,我自然没什么担心的了。”
阮萤初听不明白话,南郡夫人应该不喜欢她才是,铺张浪费目中无人,也不是贤妻良母的典范,她睫毛颤动,南郡夫人拉她走到段沐宸身边,“王爷你看,王府从来没像今天这样热闹,王爷真是好福气。”
阮萤初被南郡夫人轻轻推到段沐宸身边,因假山周遭铺了碎石,阮萤初踉跄脚步时,被段沐宸牢牢揽住。
身后南郡夫人叫走朵红帮忙,段沐宸低下头,阮萤初眼睛正看着他,听见他说:“王妃当心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