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拳头捏得青筋暴起的顾兰息见她大白天的不去伺候母亲,学着打理家务,反倒是躺在床上睡大觉,一双眼睛简直气得能冒火。
“你们沈家可真是好家风,居然会教出了你这么个好吃懒做,善妒恶毒的货色!”顾兰息大手粗鲁地扯开她身上锦衾。
“你说话就说话,凶我做什么。”被吓得一个哆嗦的沈橙尔觉得这人有病,说话就说话,干什么还得大嗓门,炫耀他肺活量好不成。
谁料锦被掀开,露出的是仅着了件绣花小衣的白兔子。
“你给我把衣服穿好,在家里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以为顾府是什么烟花柳巷之地。”男人后槽牙咬得泛酸,短短几字似从牙缝中硬挤而出。
锦衾被掀开,又突然被罩住视线的沈橙尔却是鼻子一皱,瓮声瓮气地钻出脑袋,生起气来: “你进来之前都不会敲门嘛,真是没礼貌,亏你长成人样。”
“这里是我安伯公府,你现在是我顾兰息的夫人,我回自己的房间为什么还要敲门,况且要说外人,满府也是你这个嫁到顾家的外姓人,沈氏。”伸手掐住她下巴的顾兰息见到她这张装疯卖傻的脸,只觉厌恶。
她和沈辞同出沈家,脾性不说半分相似,简直称得上是南辕北辙。
“凭我讨厌你,别以为你长得丑,我就不敢骂你。”手指捏住被角两侧的沈橙尔吃疼得,抄起手边软枕砸过去。
“沈橙尔!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猝不及防被枕头打到脸的顾兰息听她一口一个骂他丑,不是人,就算再好的君子教养在她面前也得绷不住。
沈橙尔更是气红了脸,扬起巴掌就朝他脸上呼去。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连空气都跟着凝滞。
被打得偏过脸的顾兰息没有想到她会动手,也就这么结实地挨了一巴掌。
“看什么,我打你就打你,还要挑日子不成。”掌心打得发麻的沈橙尔顿时害怕得,挪着小屁股往里移。
“沈橙尔,你这个泼妇!”阴沉着脸的顾兰息舌尖抵住左腮,指尖抚上被打得红肿的左脸,左手攥住她手腕抬举间,正撞上一双写满倔强娇气的杏眼。
若是旁人气急,定是龇牙咧嘴失了美,但她生气时,总令人觉得她就该这般生动,鲜活。
手腕被攥住的沈橙尔虽被吓得泪水滚落香腮,嘴巴仍是硬的:“打啊,你有本事就照着我的脸打。”
而在先前的挣扎中,沈橙尔的内衬以是松垮垮地褪到肘间,藕粉色牡丹肚兜衬得她肤白如凝脂,身段堆雪积软,随着她呼吸间,那件被勒得鼓鼓囊囊的合欢襟总令人怀疑会在下一秒崩掉。
“艹!”闭上眼的男人狠狠磨了几下后槽牙,还是没忍心打下去,气得一脚踹翻屏风往外走。
沈橙尔嫁人后都不改这副风骚作态,以往在家中指不定更甚。
回到自个书房的顾兰息拿着铜镜,望着不见消肿反倒青紫的左脸,连呼吸都带上了一丝疼痛。
“少爷,您要的鸡蛋来了。”林疏提着一篮子熟鸡蛋进来时,连呼吸都跟着小心翼翼。
“沈橙尔这个泼妇,真以为本世子会惧怕沈家不敢打她是不是!”扭曲着脸的顾兰息接过鸡蛋,还没上脸敷就先被他捏爆。
女人有点小性子无伤大雅,还能称得上是骄纵可人,但像她脾气那么大,还敢对丈夫动手的市井泼妇。
理应按《大明律刑律斗殴》中“凡妻殴夫者”剔除鬓毛,杖一百,凌迟之刑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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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被赶到屋外的念秋,熙春等人听见屋内响动,又见姑爷黑沉着脸走出来,皆被吓得呼吸一窒,连忙抬脚往屋里走去。
“夫人你没事吧。”
“姑爷他是不是欺负夫人了。”
前面还不觉得有什么委屈的沈橙尔听见关心,眼泪哒吧嗒吧往外掉地扑进他们怀里告状:“哇哇哇,那个狗男人他威胁说要打我,不给我饭吃,还骂我。”
“你看他还抓疼了我的手,快点写信给殿下,说他在不来看我,我就要被打死了。”眼眶泛红的沈橙尔将前面被顾兰息抓过的手腕凑过去。
她的皮肤本白皙如玉,又嫩得像一块水豆腐,稍微一点伤看起来都格外可恐,而前面被抓住的手腕处已是青紫一片。
好在伤口看着虽严重,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碍。
念秋,熙春对视一眼,走到小紫香炉旁掀开滚云盖,往里撒上一包白色粉末,又将窗牖大开。
此时,一只杂毛信鸽从偏院起飞。
最近几日,因着沈橙尔生病一事,连安伯公府都弥漫上过年的喜庆味,也有不少丫鬟因好奇沈家三小姐的长相,而到月阁周边转悠。
正在二楼抚琴的宋辞手中琴弦翁铮一声断裂,殷红血珠顺着指尖往下滴落污了一台好琴。
琴声戛然而止,满室悲鸣烟消云散。
“小姐,大少爷和二少爷给您寄了信和礼物过来。”拿着尺牍进来的悯枝连眉梢都染上笑意。
这可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离京那么久,第一次给小姐寄信回来,她怎能不激动,说不定连大小姐二小姐那边都没有。
足以窥到,三小姐在少爷的心里位置比大小姐和二小姐都重要。
垂下眼帘的宋辞抿着薄凉唇角,取出绣帕将伤到的指尖包扎好,原来刚才不好的预感,出自于此。
悯枝将尺牍递过去后,又见小姐毫不在意的扔在一侧,问疑起:“小姐你不看一下大少爷和二少爷给你写了什么吗?”
“我待会儿在看。”他不打开来信,都知道里面有三页纸,除了前尾两句与他有关,剩下的都是询问沈橙尔,以及托他照顾好她一事。
他们为何不将信直接寄给沈橙尔,而是写给他,借由他手转交给沈橙尔,不过是担心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被察觉。
沈相国那么疼爱沈橙尔,为什么会突然态度强硬地让她嫁给顾兰息,而非她一直追在屁股后面跑的太子殿下?
不过是他隐约察觉到,沈家两兄弟对他们的妹妹起了不该有的龌龊心思,太子殿下又委实良配。
说来,自从那日后,他倒是许久未见这位好姐姐了,都差点儿忘了他来安伯公府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瞧乐子吗。
更好奇要是他的好姐姐知道,她会嫁给安世子是她心爱的殿下一手促成的,不知道会露出怎么样有趣的表情。
是会为他寻千万借口开脱,还是就此心灰意冷的一刀两断,又比如当那与西门庆毒杀武大郎的潘金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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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袅袅,檐下偶有鸟鸣的清风挽月。
“啊喷。”
捏着一角书信的沈橙尔鼻尖发痒的打了个喷嚏,又问:“殿下今日可有来信。”
“殿下在三天前往青州处理水患,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晓得内情的熙春如实说道。
“殿下什么时候去的青州,怎么都不告诉我。”闻言,赤足踩在地板上的沈橙尔立刻打开衣柜,往外扒拉着衣服。
“是在五天前出发的,那个时候夫人还在病中,奴婢也就忘了。
“备马,我要去青州。”
“夫人你的身体才刚好,最近又一直下雨,要是夫人出了个好歹怎么办。”念秋不赞同地过来拉她起来。
“地上凉,夫人还是回床上休息为好。”
谁知道病中的沈橙尔力气极大,拉她起来时的念秋不小心被抓挠了几条血痕,却又不得不继续阻止。
“太子殿下说,只要姐姐留在汴梁乖乖听话,殿下就会来见姐姐。”来人轻快的脚步声与檐下挂着的惊鸟铃相呼应,也将沈橙尔周身寒恐一应打散。
“真的吗。”全身力气瞬间像被抽走的沈橙尔跌坐在地,一张煞白无一丝血色的小脸失了往日骄纵,惹人怜惜。
话锋一转,她眼底充斥着威胁:“你要是敢骗我,你应该知道下场!”
走过沁园雪紫铜落地屏的宋辞伸出指尖拂正她额头碎发,隔着幕离的一双眼睛与她平视:“我何时骗过姐姐。”
“还是说,姐姐觉得阿辞是在骗姐姐。”往她怀中塞了个紫金釉白汤婆子的宋辞闻着比先前淡上不少的香味,弯了弯唇,“姐姐屋里的香倒是别致,不知道叫什么?”
“回三小姐,此香名为玉逢春,是大少爷亲自为夫人调的。”念秋无不得意。
“我竟是不知大哥还擅调香,此香我闻着心生喜爱,不知道可否给我一点带回去。”
“这………”念秋垂下头,有些为难。
“要是三小姐喜欢,等下次大少爷回来了,奴婢斗胆让大少爷多调一份送给三小姐,只是夫人现在所用的香也所剩无几,怕是不能允给三小姐。”本在外边扫雪的拂夏走入内。
“如此,下次就麻烦了。”敛睫垂眉的宋辞两指摩挲先前触摸到的皮肤温度,也越发肯定,那香有古怪。
“夫人,大少爷和二少爷给你送了信和礼物来。”手持尺牍的敛冬走过落地屏时,特意放轻了脚步声,但话里的雀跃遮不住半分。
一直观察着沈橙尔的宋辞发现她在听见,一向最疼爱她的大哥和二哥写信来时,眼中有的不是惊喜,而是害怕的索瑟,随即又被漠然所取代。
按理说,整个沈家里将她宠得无法无天的除了相国,便是她无论要星星还是要月亮都会摘下来的沈从文,沈从军,但她露出的表情却委实怪异。
“三小姐,你怎么在这里。”敛冬见到屋里的宋辞,显然有些慌张。
“我在这里很奇怪吗。”宋辞倒是完全不在意敛冬眼中流露的慌张,更不惧沈橙尔眼中厌恶在她床边坐下。
“沈橙尔,你对我表哥做了什么!”
“林小姐你不能进去。”
“夫人已经歇下了,这位小姐你要是想见我们夫人,还请你晚些时候在过去。”院中闹哄哄的声响正随着风穿过半开窗棂,争先恐后地跟着往中堂里钻,吵闹得堪比枝头灰雀不安分。
“姐姐今日这处倒是热闹。”食指半屈抵唇的宋辞眼梢微挑,满是促狭玩味。
“哪是热闹,我只觉得蜩螗羹沸。”重新躺回软榻的沈橙尔只觉得吵闹,还烦这个坐在床边,朝她笑眯眯地讨厌鬼。
真不知道他脸皮怎么能那么厚,她都表明过多次讨厌他,他怎么还像块黏鞋底的狗皮膏药。
不顾丫鬟阻拦冲进来的林月芙愤恨着脸,要是眼神能杀人,沈橙尔怕是早已被千刀万剐。
“嫂嫂对不住,表姐非要过来见你一面,我怎么拦不都拦不住。”踱步跟在后边的顾轻月不紧不慢,如花拂柳漫步云端。
眼睛瞧见满是寒酸铺就的屋子,心眼瞬间变得舒坦。
就算你是金尊玉贵的沈家大小姐又如何,到头来还不是个不得丈夫喜爱的可怜女人。
“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啊,顾轻月,别以为你心里想的那点儿小九九我不知道。”沈橙尔向来瞧不惯他们这副装模作样,表里不一的白莲花样。
觉得他们活得可真是累,心里明明讨厌一个人要死,真正遇到了还得虚与委蛇,笑脸相对,好比她那位最看重名声的二妹。
“沈橙尔,我表哥脸上的伤是不是你打的!”眼睛像淬了毒的林月芙见自己被无视,骨指攥得泛白。
“没错,就是我打的,难不成你还想要替他打回来不成。”事情是她沈橙尔做的,承认了又如何。
沈橙尔不满地以手为扇,轻扇面前空气,秀眉微拧:“怎么最近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乱进本小姐的房间,不知情的还以为本小姐这里是哪个善堂呢。”
“沈橙尔你这个贱人!你骂谁是畜生啊你!”被比喻成畜生的林月芙美眸中窜起一簇火焰,扬起巴掌就朝她脸上扇去。
这一次是对方挑事的沈橙尔非但不惧,还将脸凑过来,有恃无恐的挑眉挑衅:“怎么,就你也敢打我,你亲亲表哥都不敢动我一根头发丝,你算个什么玩意也敢动我!”
“你今天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指定要让你们林家人为你今天所做之事赔罪,女的卖进军营人人可骑,男人先阉了然后送进龙阳相公馆,再让你们一天接百来个客。不但如此,我还要把你的骨头一寸寸打断,皮肉剐干净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