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高中是一段很奇妙的时光经历。
明明是少年时期任务最重的紧张期,可偏偏又给人前所未有的美好期待感,让人苦并快乐着。
刚刚升入高中的童栀,就暂时还没有尝到备战高考的苦,满脑子都是自己终于快要成年的喜悦与期待。
她给自己高中成长计划拟定的第一步,便是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在初晓的晨曦和落日的余晖中,和同学一起骑着自行车,在林荫车道上自由疾驰而过。
这份独立自由,是她迈向成年的辉煌第一步。
然而这一步自由,在起意之时就险些夭折,最后还是她和易老太太软磨硬泡了许久,以她需要学会独立自理为由,打动了老太太那颗溺爱孙女的心,打电话做好了她父母的思想工作,让她拥有了一辆自己梦寐以求的自行车。
她终于不用每天在同学们神色各异的表情中等候家里的司机接送了。
童栀对自己的高中生活充满期待。
自行车到货很快,但是童栀长到十六岁,连自行车后座都没坐过,更不要说自己骑。犹豫了许久,她还是主动去寻找父母,想让他们带着她去公园练一练。
童栀的母亲是一名艺术家,总是沉浸在奇幻的美术世界中,整日把自己关在屋内创作,如果不是画出了自己满意的画作,很少会下楼和童栀说话。
而她的父亲常年忙于公司事务,天南海北到处飞,一年待在家里的日子比童栀的寒暑假都要短。偶尔回家,也是喝得烂醉,第二天清醒了,便又是各种会议、业务要忙,然后给童栀一笔丰厚的生活费,又拎着包匆匆离开了。
距离九月一号只剩下五天,童栀给童林盛打电话,语音信箱转了六次后,童林盛才回了电话给童栀,告诉她,他正在法国处理事情,有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等是不能等了,童栀考虑许久,最后还是上楼敲响了白思雅的房门。
童栀推门而入时,白思雅正执着画笔坐在靠窗的画板前,她认真地盯着眼前只绘出一小片色彩的图纸,瞥了眼局促站在门口的童栀微微皱眉道:“有什么事么?”
“妈妈,我想学骑自行车。”
白思雅调着手中的颜料色彩,盯着图纸眉头不展道:“那就学,让你爸给你报个班。”
童栀看向随口哄着她的白思雅,捏了捏T恤衫的下摆道:“这个没有什么补习班,只需要有人扶着我,带我骑行练一练就可以。”
“那就让你爸带你去院子里练。”
“爸爸出差去了法国,下周就要开学了,现在不练就来不及了。”
白思雅这才停下手上的活,看向童栀低垂着眉尾道:“那就不骑车,继续让钟信接送你。我早和你说过,不要自己骑车,钟信接送你是最能令爸爸妈妈省心的方式,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童栀,你现在是高中生了,应该明白事理,而不是使小性子无理取闹......”
“妈妈,我想起来慈恩会骑车,她可以教我,我就不打扰您了。”
白思雅的训导戛然而止,水雾般清淡的眉头一松,话语软了几分道:“嗯,那你便和她一起骑着玩吧,让张婶陪着你,注意安全。”
说完又转回身,继续构思着自己的画作。
童栀轻轻带上门,抱着膝盖在楼梯上坐了许久。直到挂在客厅的壁钟敲响,她才抿唇抽了抽鼻子,拿起桌上的自行车钥匙,独自出了门。
夏季的公园里人并不多,但是林荫道路上却聚满了乘凉遛娃的居民。
童栀趟着自行车逛了许久都未能找到一片空旷凉快的地方练习,反倒是看到了不少扶着孩子学步玩滑板的父母,一家人相拥一团,惊呼欢笑十分热闹,让本就炎热的公园不断升温。
童栀瞥了眼玩闹嬉戏的那几家人,带着夏季灼起的那几分躁意,往公园更深处走去。
这片公园本与市博物馆建在一起,如今博物馆搬迁,为了改建方便,地下停车场的C口暂时停用,这倒是方便了童栀。周围没什么行人过往,刚好空出了一片平整的水泥地,可以用来练习。
出于安全考虑,钟叔给她选的自行车小巧精致,整体高度不过才至童栀的大腿处。童栀扶着不断向自己歪斜的自行车犹豫许久,僵硬沉重的两条腿,迟迟没能做出她想象中的潇洒一跨。
不远处林荫道上的欢呼声断续传来,听起来是溜旱冰的小朋友终于可以松了手自己滑行了,而他的父母正在为他鼓掌加油。
童栀在那家人的笑语中抬腿跨过自行车的横梁,一脚踩稳脚蹬,扶着车头歪歪扭扭地慢慢向前骑去。
一、二、三!
三秒的时间,童栀便歪着身子,匆忙蹦下车座,单脚撑住了车身。
方才失去平衡的失重感,激得心脏猝然急跳,童栀眨着眼平缓了一会,又咬牙跳上车座,继续骑行练习着。
扶住,摔着,扶住,歪歪扭扭地磕着......
直到童栀抖着腿骑到已经没什么人影的林荫道时,兴奋之余才发现已经日影西斜,乘凉的人都回家吃饭了。
童栀小心翼翼地往公园外骑行,直到骑至川流不息的主干道,她才跃下车,满头大汗地扶着车往家里慢慢走去。
“井溪,妈妈这边忙完了。”张兰走到坐在树荫下看书的井溪身边,擦了擦他额上汗水道,“这么热的天怎么坐在这看书?我不是让你林叔把办公室钥匙给你了么?”
单薄的眼皮微垂,将眸中逐渐缩小的那道娇小身影遮入眼底,井溪摘下耳机摇头道:“林叔给我钥匙了,但是我想看看公园的风景。”
“嗯,最后一批文物已经装收好了,妈妈的工作暂时忙完了。”张兰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一个头颈的儿子,低头歉意道,“下周你就要开学报到了,但是爸爸妈妈都因为工作忙,还没给你做什么准备,这样,明天我陪你去买些文具和资料书吧。”
“没什么好准备的,我把自己带进学校就可以了。”井溪接过张兰的背包挎到自己的身后,和她并排行走道,“初三买的还没用完,我觉得那套‘孔庙祈福’系列文具,大概率可以一直保佑我到高考。”
张兰想起自己当初听了导购的推荐,图吉利凑热闹买得那几盒火红的文具,顿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道:“那套文具好用么?现在想想卖得就是个心理安慰,使用感可能并不太好,不行的话就不用了,妈妈给你买新的......”
“不用,外表看着心安,内芯倒也算好用。”
井溪往前两步,为张兰遮下有些刺目的斜晖,他瞥向刚才女孩离去的方向道:“爸下午打电话说,房子已经交接好了,下周可以搬进去了。”
“是么?那太好了!”
等了两个月的房子终于顺利交房了,张兰不禁喜上眉梢。
不过片刻,她又蹙眉轻叹道,“下周?那岂不是已经开学了?早就和你爸说了,结果他犹豫买哪一套犹豫了一个月,愣是拖到了现在才交房,还错过了开学时间!”
张兰皱眉数落了井承泽许久,井溪揽过她的肩膀笑道:“张博士,那就辛苦您监督井总再开车送我一周了,次数有限,我会很珍惜的。”
“你啊!”张兰拍了一下井溪的胳臂道,“往后还是继续让你爸送你吧,你那平衡感,骑车的话,妈不放心。”
井溪倏然想起刚才歪歪扭扭练了一下午的小姑娘,挠了挠鼻梁轻咳道:“我也觉得我可以换一个更健康的方式,还是每天慢跑回家吧,顺便锻炼一下身体。”
张兰犹豫了一下,然后应下道:“也行,反正也不远,到时候让你爸每天去校门口等你,和你一起回来,他那身体也要好好练一练!”
井溪想起井总日渐鼓起的肚皮,清隽的眉眼染上笑意:“张博士说得有道理,具体实施方案......再说吧!”
假期的最后几天总是一晃而过,井溪成为了高中生,而井总的拖延症也是一点也没变。
所以当井总火急火忙将井溪送到旭升中学门口时,学校的迎新广播已经接近了尾声。
“井溪啊,你跑起来啊!你是新生代表要发言,可不能迟到了!”
井溪合上车门,俯身看向驾驶室斜探着身子紧张催促的井承泽,无奈叹气道:“井总,您放心,我一定能赶上开学典礼,不会让你挨张博士训斥的。”
“是么?”井承泽顿时眉开眼笑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快去吧,好好表现!”
临近开学典礼的时间,学校的银杏大道上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井溪挎着单肩包,不慌不忙地观察着四周,往学校操场旁的大礼堂走去。
“前面的同学,麻烦你让一下!”
井溪应声回头,一个扎着马尾的清秀小姑娘,正圆睁着杏眼一脸恐慌地骑着车向他驰来——
“快让开!!!我我我......我控不好车速啊!!”
对方似乎很紧张,连手刹都忘记捏,她慌忙想要跳下车,却被惯性带得站不住脚,连人带车向侧面摔去!
过度的紧张害怕让童栀的脑海一片空白,连摔在地面的疼痛感也迟迟没有感知出来。
她闭着眼保持趴缩的姿势未动,良久后才听到身下一道低沉的提醒:“同学,开学典礼要迟到了。”
童栀摸了摸“地面”,胡乱撑摸的手骤然一落,她的鼻梁磕在了坚硬的肋骨上。
“对对对......对不起!!!”
终于反应过来有人垫在了自己身下,童栀赶紧爬起身,伸手拉起对方鞠躬道歉道:“实在对不起,我第一天骑车,还不熟练,你伤到哪了没有?我陪你去医院!”
“我没事。”
井溪认出了低着头蓄了半眶眼泪的童栀,然后看向了她在公园里擦伤,现已青紫结痂的膝头。
少年漆黑狭长的瞳眸微闪,替她扶起自行车停到一旁的停放点道:“剩下的路走过去吧,骑得不熟,那就练一练再试,安全第一。”
“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把车锁好吧,再见。”
井溪斜眸扫过童栀涨得通红的脸颊,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后来,他和童栀成了同班同学。
再后来,他和童栀成了同桌。
直到开学一周后,他搬到了童栀家隔壁,看到了那辆放在院子里已经落了灰的自行车。
他和童栀聊了两句,童栀这才认出他就是被她撞到的倒霉鬼——
“井河同学,原来开学那天我撞到的是你啊!我找了你好久,想要和你好好道歉,但是一直没有认出人。明天星期六,我可以请你吃顿饭,作为赔礼么?”
井溪看着笑容明媚的童栀,眉头轻动久久没有言语。
井河?也不能说和他的名字毫无关系。
开学被撞,紧跟着被遗忘,现在连名字也是错的。
他看着亮着瞳眸一脸诚恳的童栀,想起了她在公园里忍泪倔强的模样。
还真是人如其名,纯真而又顽强。
作者有话要说:井溪:人被撞了,名字也被改了,她还挺可爱的。
童栀:井河同学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