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远点是不可能的，在伴侣生气的时候，任何话语都只能反着听。——此告诫来自在某次隐秘聚会中十分罕见地说了不少话的乌先生。

注：那次聚会潘神同样十分罕见的没有参与进来。

洛兹觉得全知的乌先生说的应该是对的，所以他现在顶着江辞要杀人的目光也依旧坚定地站在了他的身后，像一只做了坏事而变得十分安静的猫。

他向来是去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以及各种能够击中人类内心的微表情去获得江辞的原谅的，但是这次不一样，这次他伴侣的心硬得就像是冻土下面冻了亿万年的石头。

其中的原因不仅仅是最直白浅显的那个，还有一个更加深层次的因素是江辞已经隐隐感觉到了某种即将到来的预兆。

洛兹看着垂顺在江辞白皙后颈上的黑色头发，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江辞压抑着怒火一直沉默着，其他人也大气都不敢喘。

还好，在这种可怕的环境中，可靠的李屹舟再次行动了起来，他蹲在地上把手伸进地穴里探了探，然后就从里面抓出来了两个小孩。

他们尖叫的声音让这里凝固的空气开始重新流通，江辞也动了动自己的眼睛，往那边看了过去。

小孩子是一男一女，衣服看起来有些破旧，但是穿着还算整齐，两个人大小都看起来是七八岁的样子。

“闭嘴。”

李屹舟被尖叫声震得头嗡嗡的，他对小孩子并没有什么耐心，直接就对着他们呵斥了一句。

效果十分显著，那两个小孩直接被他吓了一跳，男孩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个女孩打了一个嗝也闭上了嘴巴，大眼睛含泪地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是现在要哭不哭可怜样子确实惹人怜爱。

奇珂珂好奇地往那边动了动，那个男孩看起来勇敢些，他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把小女孩保护在自己的背后，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黄无恶的心比较软，看到他们可怜就走到了他们旁边安慰道：“喵，不要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睁着眼睛傻傻地看着他，最后还指着他大声叫道：“老猫，丑猫，怪猫！”

黄无恶：“？”哪里来的小孩，这么不可爱。

奇珂珂顿时抱着肚子哈哈大笑了起来，清亮的笑声在房间里面回响。

两个小孩顿时又被他的笑声转移了注意力，他们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觉得评估出来了什么，立刻就手拉着手跑到了他的背后去了。

奇珂珂被他们的动作搞得一懵，转头惊恐地叫道：“喂，你们干什么？你们妈妈没告诉你们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的吗？”

江辞看着那边滑稽的一幕，弯腰把一个凳子扶了起来坐在了上面，他感觉到这里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这里变得很安全。

姜飞尘看了奇珂珂一眼，然后又看了看一脸沉静的江辞，最后选择了和李屹舟一起跳进了刚才那两个小孩躲藏的地穴中，不一会儿，两个人就从里面扔出了一些和外面的人手中相同的金色首饰、一些人类的尸体残骸和破碎的衣物。

李屹舟从里面爬了出来，说道：“没剩下什么东西，这里的人可能都已经完成了转化离开了。”

姜飞尘也说：“这两个小孩，大概是没受到严重污染的普通人类，人类一般需要完转化才会回到族群中。”

“欸，但是我感觉他们就是人类啊。”奇珂珂揪着一个小孩的脸蛋茫然地说道。

“在没开始转化之前，他们会保持着完全的人类状态，只有在受到刺激或者和同类接触后，他们的外貌才会逐渐发生变化，呈现出明显的特征。”

“这么小，他们也舍得留下来？”

姜飞尘看了这个傻小子一眼：“我猜，应该是有人想让他们永远保持着人类的状态。”

他猜得很准，在经过对两个小孩的简单询问以后，事实确实就和他说的一样，他们被曾经是人类的父亲留了下来，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的父亲虽然跟着他们的母亲一起加入了另一个永生的种族，但是这小孩却没有被他一起带走。

两个小孩因为年纪还不大的原因，被姜飞尘和奇珂珂安抚了几句以后，胆子就逐渐大了起来，他们和奇珂珂一起玩了一会以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江辞的身上。

江辞看起来确实和他们看起来不一样，他在这里显眼极了，看起来仿佛就是一颗正在发光的夜光珠，昂贵又迷人，而且可能是因为时常的小鹿呆在一起的缘故，他的身上还夹杂着一股像母亲的包容。

简单来说，就是对小孩充满了吸引力。

再加上小孩子对环境感知更加敏感，他们在察觉到了这个小团体到底是以谁为中心后，对江辞的渴望还是压倒了对他身后的黑色人影的恐惧，他们一步一步缓慢地磨蹭着，最后磨蹭到了江辞的面前。

脸上带着灰扑扑痕迹的小女孩抓住了江辞的背后垂下来的披风，怯生生地对着他问道：“你就是妈妈说的海神、天父吗？”

江辞低头看了她一眼，一双纯真可爱的大眼睛终究还是让他的心微微一动，他低声回道：“我不是。”

“哦～”小女孩认真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那你是美人鱼吗？像童话书里讲的人鱼公主一样有漂亮的鱼尾巴吗？不是像妈妈一样是墨绿色的，虽然妈妈也很好看，她只是和人鱼不太一样。”

“我不是，我就是……人类。”

江辞说话的期间停顿了一下，但是并没有人注意到。

“人类啊。”

小女孩好像十分惊讶地低声感叹了一句，“爸爸也说我是人类，所以他不让我吃鱼。”

“妈妈很喜欢吃鱼，人类都是不能吃鱼的吗？”

江辞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这里的鱼不能吃，以后你就可以吃到很多好吃的鱼。”

小女孩咬了下自己的手指，虽然对他的话语有点疑惑，但是还是乖巧地安静了下来。

没过多久，她就蜷缩在江辞的脚边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江辞十分信任，睡着了都还紧紧地抓着他的披风。

另一边，李屹舟他们也把这个房子中间所有的板凳都整理了出来，因为椅子的结构十分简单，他们非常轻松的就把椅背从椅子上拆卸了下来，然后把剩下的平凳部分拼接了起来，组成了一张简陋的大床。

姜飞尘过来询问江辞的意见，他先看了看他背后那很有存在感的一团，然后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问道：“江老板，需要休息吗？我们有睡袋。”

江辞摇了摇头，拒绝了：“不用了，我坐着就行。”

过了几个时辰，小女孩醒了过来，李屹舟他们为她煮了一点面条，在吃过了饭以后，她依旧安静地坐在江辞的旁边，她的哥哥也过来和她依偎在一起。

他们就这样这个冰凉的房间里呆了六天，这六天之中，这个教堂也发挥了它应有的功能，为他们提供了庇佑。

这期间，外面偶尔会有一些变化到一半的带着金色首饰的鱼头人出现，它们会一堆一堆的聚集在一起，发出一阵阵奇怪的就像是绿色沼泽冒泡泡的恶毒讨论声。

李屹舟十分不解，明明之前大部分的人都被洛兹化身给吃掉了，但是还是有这么多的人从那些房子里面走了出来，就好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而洛兹也花费了整整六天的时间向江辞靠近——现在他已经贴到江辞的背后了，完美的身体几乎和江辞坐着的那张椅子的椅背融合。

江辞一直坐在椅子上，偶尔看他一眼，并没有对他的靠近做出明显的反应。

李屹舟他们是在第四天的时候，发现了江辞的反常，他变得愈发美丽、冰冷、面无表情、鲜红的嘴唇好像一直在散发着馥郁的香气，那股香气狠狠压制住了空气中的恶心鱼腥味。

他们也开始不敢直视他的身体，他闪耀着，就像是带着某种灼人的但是没有亮度的光芒，让人的眼睛刺痛。

奇珂珂偷偷地对黄无恶说他觉得他最亲爱的江哥好像变成了神话传说里的、眼睛可以把人石化的蛇发妖怪美杜莎。

江辞没有作出解释。

直到第七天的时候，李屹舟才带着奇珂珂出了门，他们得去寻找食物。

他们吃光了带来的所有食物，即便李屹舟他们对食物的需求量很少，但是那两个小孩需要进食。

黄无恶、姜飞尘带着两个小孩留在房间中，两个小孩也已经不敢向江辞靠近了，他们站在了房间中距离江辞最远的一个角落里。

快到黄昏的时候，这里没有的天没有明确的光线变化，也就是外面的墨蓝色天空逐渐向黑色转变的时候，他们终于回来了。

李屹舟他们只带回了几个饼，并且那个饼硬到所有人的牙齿都咬不动。

姜飞尘只能拿出酒精和路上捡的树枝艰难地点了一个火堆，中途熄灭了三次才用罐子烧出了一点热水，最后用热水把饼泡软了以后，才勉强给两个小孩喂了下去。

然后从第八天开始，外面开始陆陆续续传来了一些悠长诡异的嗥叫，那叫声拉长了音调迟迟不落，惊悚不断的狂笑声也和海浪拍打的声音一起从远处席卷而来，这里开始掀起了一场庆祝邪恶重临的狂欢。

李屹舟在外面风向转换的一瞬间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站在了那个木板订成门面前，往外面望了望。

天上的蓝色天空出现了大范围的玻璃破碎的纹样，他已经可以透过天空看到无数按照一定规律移动的、若隐若现的星星。

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手里的枪，口中低声说了一句：“开始了吗？”

奇珂珂竖立起了自己的耳朵，眼睛里面满是警惕。

这个房间的门是用破烂的木板做成的，木板和米板之间明明有巨大的缝隙，但是却没有任何的风从外面吹进来。

两个小孩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也开始了惊声尖叫，姜飞尘在安慰无果以后，不得不往他们的身上使用了一点安定药剂。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房子和房子中间开始出现了大批的有着像鱼一样脑袋，身体看起来像变形青蛙的异种，它们有着滑腻腻的身体，高耸的长着鳞片的脊背，睁着越发鼓胀的不闭合的眼睛聚集在一起往一个地方前进着。

它们极度兴奋，这让它们的叫声听起来更加古怪难听，就像是一种用力挤压喉咙的吠叫。

它们的数量很多，多得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就像是这整片区域的地下都是它们的巢穴，它们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涌了出来，组成了一条恶心的洪流。

远处传来了几声属于人类的尖叫，所有人能从里面感受到深深的恐惧。

江辞站了起来，披风落在了洛兹的身体上，他听到了李屹舟在那边发出了一声极脏的咒骂，也听到了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无数尖叫——这里的，也包括真实世界的。

祂快醒来了，梦境即将破碎。

在此刻死掉的人有机会回到真实世界自己的本来身体中，但是更大的可能会被祂直接当成营养吸收掉。

李屹舟骂完了以后，就拉开了门跑了出去，哪怕这里非常安全，但是他依旧跑了出去，黄无恶和姜飞尘紧跟其后。

在距离这个地方的不远处还沉睡着一只祂的仆从，而他们也必须解决掉它——这本来就是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