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柚子软糖
时予沐成功在上课前将作业补齐。
把课本还给陈叙浮的时候,孙测恰好缠着他要答案,偏头看见时予沐手中的课本,迅速夺过去抄写,生怕陈叙浮不同意似的。
时予沐哪里抢得过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课本已经不见了。
她看了看陈叙浮,陈叙浮也看向她,耸肩无奈地笑,回头做着自己的事,明显对这种事见惯不怪。
第二节下课班里的人一如既往的少,时予沐趁这个时间把三明治与鸡蛋一起吃了。这边刚吃完,后门被推开,孙测递给她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着他在点心铺抢到的战利品:酥糕与卤蛋。
“给你的零食,为了感谢你把作业给我抄。”孙测说。
时予沐一头雾水:“但那是陈叙浮写的,不是我。”
“他那小子不需要,给你了。”孙测说完又跑出去玩。
时予沐看着手边的东西,打了个嗝。
想起早上她匆忙过来时孔秋娴还担心饿着她,谁能想到她愣是能在班里吃撑了。
犹豫了一会,终是拆开袋子,慢慢咬着那块酥糕,还是新鲜出炉的,松脆焦甜。
但这玩意吃起来很不方便,总有碎屑往下掉,她只能用手接着,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显得不太优雅。
后门再次被推开,像是有同学进来,但迟迟没被关上,热气源源不断涌入,侵袭着就在门口的她。
托着酥糕回头,对上的是几张陌生的脸,应该不是他们班的人,守在这不知道想找谁。
感受到她的注视,有个人直接坐在她身边空着的椅子上,问她:“同学,陈叙浮是哪位?”
“啊?”时予沐努力将口中的食物咽下,“他好像没在班里,怎么了?”
“那他坐在哪个位置?”对方追问。
时予沐总觉得这几人有点奇怪,借着正忙于喝水的动作没有回应。
对方坚持:“我们找他有点事,等会他回到班里的话能不能拜托你把他喊出来?”
时予沐顺着看向身后,过来的有五个人,中间围着的是个散着头发的女生,她端正站着,脸上挂着温和风雅的笑。
与正狼吞虎咽的她截然不同。
时予沐默默将还剩下半块的酥糕放回到袋子里,扫了扫衣服。
才发现那个女生手中拿了个信封,不知道装着什么东西。
“你们要不等他回来再找他吧。”时予沐觉得有些热,从书里翻出了张草稿纸,握在手中扇风。
“那你倒是告诉我们他坐在哪呀,你们同班,总不可能不知道他吧。”对方的语气越说越急,颇有些咄咄逼人。
时予沐只觉得不舒服:“可是……”
刚想反驳,便被身侧传来的几声暗示打断。
原先堵在门口的几人主动腾出一条通道,有群人穿过,周围热闹些许。
是孙测他们回到班里,陈叙浮在人群中央,在不知道是谁的桌子上抓了一把糖果。
坐在时予沐身边的女生看见陈叙浮,疯狂点着她的手臂,明显要她把陈叙浮喊出去。
时予沐不想理,烦躁得咬牙,明明人已经回到班里了,她们就不能自己找他吗?
但她初来乍到,哪敢直接跟学生起冲突。
倏然听见孙测的声音:“好热啊,后门怎么没关!”
以及冯铠东的应和:“是谁一直堵在门口,有没有素质啊。”
如见救星,时予沐抬头刹那,有个人影从自己面前经过,路过她时掌心往她桌上轻放,两颗柚子软糖出现在笔筒旁。
陈叙浮站在门口,瞥向那群始终不肯离开的人,在一众直勾勾眼神的注视下,他单手拉着门,礼貌说道:“同学,等人的话麻烦在走廊那边等,夏天暑气重,你们停留在门口不离开很影响后排同学。”
那几人直到被隔绝在门外也没说出过来的目的,依旧站在窗户那边,眼神偶尔投向时予沐,仿佛在责怪她的行为。
时予沐别过脸,拆了颗糖果放进嘴里,浓烈的柚子味依旧没能冲淡她的恼意。
落在身上的光线突暗,窗帘“嘶拉”声响,陈叙浮伸手漫不经心地拉上窗帘,目光一刻都没在窗外的人上停留。
“我服了,你不都拒绝她了吗,她们还天天在这守着,烦不烦。”孙测翘着二郎腿,手上摁着圆珠笔。
冯铠东仿佛吃到什么瓜:“什么拒绝?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就那个散着头发的女生,舞蹈班的,叫什么云玖,换了好几个小号找陈叙浮聊天,还说要约他出去玩,陈叙浮拒绝了,她还不死心。”
时予沐再看了眼,就是方才她注意到的那个女生,长得很好看,是她匆匆瞥一眼也觉得惊艳的程度。
冯铠东兴致更浓:“换了好几个小号?这么执着。”
孙测点头:“一开始她要加陈叙浮好友,陈叙浮没通过,后面又换了个号说是特长1班的文娱委员,才加上陈叙浮。还以为是有什么通知需要沟通,结果人家愣是一点学校的内容都没提,直说想撩他。”
“噗?”
“真的,周六我在他家,看到的时候笑喷了。”孙测说道,“不过就我打听到的,云玖身边不缺追求者,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这么死缠烂打。”
“正常,陈叙浮也不缺追求者……如果他也喜欢上一个不喜欢他的人就有意思了。”
上课铃声打断所有对话,孙测一秒收回自己吊儿郎当的坐姿,过程还伸手往陈叙浮桌上捞颗糖,但陈叙浮不动声色将糖果挪到另一侧,孙测只能捞到空气。
孙测偏头用眼神控诉,陈叙浮没看他,转动着手上的笔认真听课,前者愤愤不平,偏头找同桌倾诉。
时予沐无心听课,拿了支笔学着陈叙浮的样子转了转,但她不会这些,水性笔陷入无数次摔落又被拾起的循环。
陈叙浮帮她捡了好几次笔,最后应该受不了,连同他自己的笔递给她。
有点沉,是专门用于学习转笔的笔。
时予沐接过,看向恰好搭在桌子边缘转笔的那只手,对照着大胆练习。
开学第二天的时予沐相较于前一天已经没那么拘谨,座位旁边都是活跃单纯的人,受这种氛围感染,她终能慢慢敞开心扉。
青春的友谊建立得很快,推着慢热的她往前行。
下午放学,时予沐照例收拾书包,准备前往地铁站。后排几人坐在课桌上研究要去哪玩,陈叙浮本看着课桌底下的手机,听见几阵动静又抬头。
冯铠东见时予沐要离开,发出邀请:“你叫雨什么来着……哎呀无所谓,等会一起玩不,我们打算去学校后边的商场逛逛。”
“人家叫沐雨,还雨什么,能不能尊重一下人家。”孙测反驳。
“是予沐。”时予沐小小声补充。
“……”
“哎呀无所谓啦,直接叫名字多生分,不然还是叫你插班生吧。”孙测大大咧咧的,“插班生可是我们大家的插班生,你专属的。”
时予沐只能“哈哈”两声。
她是有些忌惮‘插班生’的身份,但这两天时常听他们这么称呼自己,俨然脱敏了。
想起方才冯铠东的话,她说:“你们去玩吧,我要回家,太晚的话我爸妈会担心的。”
孙测朝她投去同情的目光:“你怎么还没住宿啊,在家多没意思。”
“在家很好呀。”时予沐说道。
但孙测摇头:“一点都不好,别说天天回家了,一周回一次我都嫌多。那等你住宿之后,我们一起玩啊。”
“好。”
虽是不同路,但成群结队的人还是将她送到地铁口,时予沐混在一群男生当中,身影小到几乎看不见。
“明天见咯。”冯铠东积极朝时予沐招手。
“嗯,明天见。”
时予沐在离开前将视线投到陈叙浮身上,只见他关注着站外屏幕上显示列车到站的时间:还有两分钟。
时予沐意识到什么,迅速转身,拉着书包的带子往站台方向跑。
后头的笑声传来:“你慢点跑啊,别急。”
时予沐以挥手回应。
列车穿过高架桥,时予沐艰难在人挤人的车厢内站直,手撑着栏杆,眼神越过透明玻璃,底下是结伴踏入商场的一群人。
在此刻,本一直因为未知的住宿生活焦虑的她,竟然开始期待了起来。
“我们咖啡厅最近出了新品,末日拿铁,你要不要试试?”
门口风铃声萦绕,几排桌椅被映照到呈现金黄,时予沐意识慢慢回笼,看向电脑里还在播放的动画。
点击暂停,她先回应服务生的话:“末日拿铁?”
“对,是我们老板新研发的,榴莲与咖啡的碰撞。”服务生笑得出奇热情。
时予沐扯了扯唇,在听见榴莲与咖啡结合时,她的表情已经绷不住了。
摸了摸鼻尖,她终是说道:“好,麻烦给我来一杯。”
“好!”服务生用力地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模样总让时予沐觉得自己入了狼坑——不会真的是黑暗料理,所以他们在成功售出时才会这么兴奋吧。
罢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习惯就是尝试各种看似黑暗的东西。
毕竟,不能错把猜测当成实情,唯有实践才能得到答案,这是有个人告诉过她的。
风铃声再次叮铃叮铃,电脑屏幕骤暗,提醒着她那未看完的动画。
明明是参与评测,但她看着看着竟然忆起自己的高中时期。
再次整理这部动画的内容,明显是男生主角的视角,主要讲述了几件事。
故事里的男生在见到女生的第一眼就对她有了印象,后在班里相遇,男生惊奇发现女生与她同班。
男生视线始终跟随女生,直到她在他身后坐下。她的性格很腼腆,还遭受着班里部分同学的排挤,他看不惯,起身替她解围。
很快他们有了单独接触的机会,男生发现女生很可爱,一句话都能把她吓得不清,脑回路还特别新奇,他永远不知道她下一秒想做什么。
分不清是先因为她的人而对她的行为产生好感,还是因为她的行为而对这个人产生好感。他只知道,他心里不希望、也不允许别人欺负她。
那时他就有了种责任感:要保护好这个女孩。
所以上课刻意弯着腰,再酸也不调整,就是怕挡住身后女生看向黑板的视线。
悄无声息地把外套给她,是怕她着凉,哪怕他自己被冻得不行,打个喷嚏还要捏着鼻子,尽量不发出声音。
以及平时不爱学习的他破天荒努力了一个晚上,对照着各种书本内容修改作业答案,就是专门写给她抄的。
动画的最后,是男生靠着墙,咬着柚子软糖,转动水笔,看向正与别人谈论着的女生。
二维的画面难以表现具体的情绪,但明显能感受到男生松了口气——幸好,她能够成功融入这个新环境。
……
[年少时能懂什么是喜欢或爱吗?]
[或许不懂,错把喜欢当保护欲,只是多年后拼凑起来才明了,这是后知后觉的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