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中邪
巷子里安静下来,夜晚的万物声在耳边绕来绕去。
宋知拖着步子回到卧室,拉开被子躺在床上,一片黑暗里,她心跳不再正常,脸上透着股不入世俗的燥意。
月色挤过窗户闯进来,均匀地涂抹在室内。
宋知翻了个身,对着窗外,脑中循环播放着今晚的过程。
那个在图书馆内助纣为虐,在巷子里冥顽不灵,在路边助人为乐,在班级里守课堂纪律的程嘉延。
亦或是今晚这个对她伸以援手的程嘉延都令她好奇。
像一场大雾,她想剥开来看看。
好奇心生根发芽的同时,进行的还有另外一种感觉。
一种不该有的心绪沿着筋脉爬上心房,像无人问津的道路上,程嘉延这三个字悄无声息地,以另一种方式迅速占据她整个思想的主路。
之前所发生的不好,她对他的偏见,在一瞬间像似有了强大的滤镜 ,坏的记忆过滤,只留下了好的。
这一晚,宋知翻来覆去,赶到凌晨两点多才睡着。
夏日清晨,朝阳初升,一缕薄光投进来,隔着一扇窗户,晨鸟在耳畔鸣叫。
宋知伸手关了闹钟,缩在被子里眯了五分钟才坐起来。
昨天睡得晚,又做了一个不太正常的梦。
梦里还是昨天晚上那条昏暗的巷子,混混图谋不轨的时候,一双骨节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她正要伸手,闹钟响了。
宋知揉了揉头发,从床上爬起来,刷牙洗漱用了十分钟,时间有点赶,她拿了块面包咬在嘴里,一边往楼下走一边把书包往身上背。
打开门时,与从对面屋内走出来的程嘉延撞了个面,宋知整个人下意识僵了一下。
莫名有点不自在。
想躲的目光又忍不住落在他身上。
他穿了校服短袖,头发软塌塌地搭着,外套拎在手里,笔直的长腿没在校服裤子里,面上神情寡淡,眉骨凝着,身上总是自带着一股疏离感。
像在驱逐试图靠近的人,让旁人不太敢靠近。
明海的校服是古板的深蓝与白色交汇,宋知和许多学生一样,认为校服是青春期最丑的标志,很古板的设计,对称的蓝与白,把人衬得晦暗无光。
今天,有了例外,总有人能穿出与常人不一样的视觉盛宴。
程嘉延只出门的时候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而后像四周无人一般,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他把外套随手扔在摩托车把手上,一只手点着手机,动作有些散漫。
宋知抿了抿唇,捏着衣摆的掌心收拢,极其不自在地道了声:“早。”
好像一夜之间,她对他,从讨厌到有了一丝好奇。
程嘉延动作停住,视线从手机上挪走,朝这边看了眼。
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没给任何回应。
视线毫无预兆地撞在一起,宋知肉眼可见的僵了下,心慌被无限放大。
她眨了眨眼,安抚了些情绪,声音缺点底气:“就是……感谢你昨天帮我。”
说完,就径自往巷子外面走。
程嘉兴朝着走远的背影望了一眼,下一秒,又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贺祁刚从屋内出来,也是一身校服,肩宽腿长,他想起常常听见两人在屋外拌嘴的对话,新奇地问了嘴:“她中邪了?”
程嘉延无所谓、毫不在意的姿态:“不知道。”
贺祁问:“晚上要不要出去玩玩。”
“不玩,晚上做作业。”
“听你吹。”
校门口站着检查仪容仪表的老师。
下了公交,宋知把学生证戴上,背着书包穿过马路,跑进校园内,一眼就望见十几米远处并排行走的两人。
像似在闲聊,声音不大,偶尔音量高一点的言语也被校园内枯燥的声音掩盖。
排除不堪的过往,两人身高长相在校园内至少都是拔尖的,单是一身校服,就轻易引了一波流连忘返的视线。
像习以为常,又像毫不在意,两人自顾自地聊自己的。
到了教学楼前,两人分道而行。
程嘉延摆了下手,提了提肩上的书包,拐进了楼梯内。
宋知进班级的时候,他桌子上已经摆上了书本,低着头嚣张地玩着手机,横屏,是在打游戏。
班级里同学玩闹,一股青春昂扬的气息,他坐在那儿,表情沉寂,周身融了晦暗,像被世界隔绝在外。
仿佛自愿,只愿意做个游戏人间的混子,又仿佛是被迫,扭不动世俗的偏见。
一整个上午,他就低着头,独守着一块小小的地盘。
陆鸣珂几次叫他下楼打球,他只眼皮抬了下,递了个眼神过去,继续低下头。
老师眼中的混混学生,只要守课堂纪律,不添乱,睡觉、玩手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
去操场的路上,赵之柚问道:“知知,你周六有时间吗?”
“有啊,怎么了?”
她瘪瘪嘴:“还不是我妈,不肯花钱请人,让我大夏天穿那么厚的玩偶服帮她发传单,她也不怕身为亲生女儿的我直接翘辫子。”
宋知猜到她打的什么鬼点子,哭笑不得:“帮你也行,放学请我好吃的。”
“成交。”
“再加两个冰淇淋。”
赵之柚咬咬牙:“好啊知知,你现在比何厝还会趁火打劫了,他都只问我要了一杯奶茶。”
两人聊着,身后突然有人喊了声:“大柚子。”
赵之柚没回头,也知道这么没礼貌的人是谁:“陆鸣珂,信不信我把你嘴缝上。”
说罢,她回头,语声一下沉了下去。
带着好奇和探索,宋知跟着回头,瞧见身后的程嘉延,他半低着头往前走,什么都不在他的聚焦范围内。
她忍不住多看了眼。
陆鸣珂轻轻揪了下赵之柚辫子,颇有挑衅的意思:“我、不、信。”
闹着两人追打起来。
距离上课时间不长,不长不短的走廊里只余下稀稀两两在外晃荡的同学。
一阵风拂过来,自外往里,将他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吹入她鼻息内,干燥且好闻。
宋知呼吸里裹着一阵滚烫。
兜里的手机震了震,程嘉延接起来,没半分钟,他冷声回了对方一句:“现在不行,放学带你去。”
他声音很沉,又丝毫不缺乏青春气息,像盛夏从脸上扫过的凉风,很干净。
挂了电话,程嘉延目光懒散一抬,落在宋知脖颈上。
两人一前一后。
她扎着高马尾,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走路的时候,头发时而扫过,莫名带着未知的勾摄力。
程嘉延挪开视线,几步缩近距离,呈并排时,他喊了声:“宋知。”
宋知侧头:“嗯?”
他看着前方,这会儿晚霞正浓,柔和的霞光落在他侧脸上,没能软化他侧脸的冷毅。
程嘉延突然没来由地问了句:“云华的?”
宋知没懂,声音轻轻的:“啊?”
他转过头,似乎有点意外她不带有呛人的语气,而后带着耐心,他问:“中学。”
思衬过后,她点头:“嗯。”
程嘉延眉梢微动,意味不明地垂眸看了她一眼,之后脚下步子加快,不足几秒,宋知被他甩到了后方。
云华中学,宋知初中三年就读于云华。
程嘉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在原地呆了一瞬,一种想法破壳而出。
他也是云华的?
宋知抬眸,脚下步子不自觉逐渐加快,直到那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她脚下步子渐入平稳,抬眸跟随着前方少年孤寂的背影。
校园内杨树枝叶茂盛,傍晚斑驳陆离的夕阳,穿过深绿枝桠倾泻在石板路上,一地的光影,潋滟着脚边肆意生长的青草,生机盎然。
夏日晚风轻拂。
少年身影从斑驳树影之间穿过,几缕青光碎了满身,格外干净。
明明风很烈,太阳很炙热,他在这些之下,只带了一身的昏暗,照不亮。
最后一节课结束,周五赵之柚值日。三人磨磨唧唧回到班级,同学所剩无几。
打扫好卫生,时间已经临近六点。
跟赵之柚他们约的八点半,宋知到家先把当日的课后作业完成,又看了半个小时书,等到肚子开始抗议,她换了身衣服,往外走。
出门时,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跑回屋内,拿上了手机。
学校后街有一条小吃街,连着明海、职高和一所大学,无论刮风下雨,人流不断,热闹喧嚣。
宋知到的时候,何厝已经占好了位置,是露天大棚下的小夜市。
小夜市人流如潮,路边两排的小摊前排了长队,锅与铲碰触的声音不绝于耳,香味从街头游荡到街尾。
赵之柚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番,发出极其怪异的一声:“哦——”
宋知坐下去:“抽了。”
“吃个饭,穿那么好看干吗,一会儿是跟哪个帅哥有约吗?”
宋知穿裙子次数不多,平时也很少打扮自己,通常出门的标配,短袖配长裤,顶着油头也敢出门。
何茜也调侃过她:不能仗着底子好,就肆意妄为。
“要你管。”宋知拿过来菜单:“柚子,今天让你出点血。”
“嘴下留情。”
宋知口味偏淡,吃辣的容易胃疼,怕晚上睡不着,只点了几份清淡的。
小摊贩人多,上菜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等满桌的烧烤加凉菜上全,几个人丝毫不在乎形象地大吃特喝起来。
赵之柚嘴里塞的满满的:“这时候要是有冰水就好了。”
何厝问老板要了三瓶冰水。
闲着无聊,好学生聊起了好学生的话题,宋知问:“对了,你物理竞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跟宋知的死记硬背不同,何厝属于全方位发展的天赋型选手,理科门门分数不低,对他来说没什么太大压力。
“还行。”
赵之柚插嘴,老气横秋的口吻:“骄兵必败,不要掉以轻心,好好比赛,赢了回来请我吃饭。”
何厝笑了声:“你是只想表达最后一句吧。”
她故作捂嘴惊讶:“哇哦,好学生果然厉害。”
“吃你的吧。”
宋知没忍住笑了,明晃晃的灯火下,人影交错,光在她脸上隔开再落上去,好看的一张脸上尽是笑意。
几人正说笑的时候,身侧突然压下来一道人影,将光影隔开。
宋知抬头看过去,脸上的笑僵住,不自觉地捏紧手心,像兜头而下的一桶冰水,浇得她浑身冰凉。
是昨天的混混。
“房东妹妹,拼个桌?”
怕她又想找事,宋知刚想站起来,陈启朝远处招了下手,喊了声:“延哥,找到位了,这有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终于写到知知动心了,好开心~
高考的宝贝们,高考加油加油加油!!!旗开得胜金榜题名。
谢谢我的酒黎小宝贝送的营养液,爱你~
感谢在2022-06-06 18:00:13~2022-06-07 17:5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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