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六，西京城迎来了今冬第一场雪，一觉醒来，远山之上，夹道两旁，已经都是积雪。

方霁像往常一样醒来，抬眼就看到窗外的光亮，吓得他直接坐起了身，瞬间一股凉意袭身，摸过棉衣披在身上，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动静。

“少爷醒来了？”青梓正巧这时候进门，一边把洗好的帕子递给方霁，一边解释道：今日外面下了雪，看着竟亮如白日，奴婢睁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起迟了呢，听见打更声才放下心些。”

方霁把手里的帕子放到铜盆中，“竟是下雪了吗？”方霁前世今生加起来也没有见过真正的雪，初听之下，不禁有了几分乐趣。

青梓看到自家少爷的样子，不禁笑了笑，就算平常看起来再懂事，在某些特定的时间，也会露出几分兴味儿，就像现在，虽然没有明说但眼睛中的渴望却骗不了人。

不过她可不敢放少爷出去耍，万一有个什么事她受罚都是小事儿，就怕伤了少爷的身子。这样想着，青梓端着铜盆转身，“少爷您再等等，奴婢这就去给您准备早食。”

方霁可不知道青梓心里怎么想的，趁着早上头脑清明，他正好看会儿书。

两刻钟后，方霁放下手里的书册，刚套上衣裳，刘氏带着方晴就到了，这两日骤然降温，方氏女学放旬假，方晴小姑娘才能一早起身。

“哥哥，外面下了好大的雪，晴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呢，”方晴凑到方霁跟前笑着说道，并偷摸的告诉她哥她刚趁着阿娘不注意试了试，雪都能盖到她膝盖了。

“是吗？那还真是不常见，”方霁把垂在身后的绒帽给小姑娘戴上，果然如他所想，小姑娘立刻就成了毛茸茸的白团子。

方晴还是个小姑娘，又是二房唯一的姑娘，平素刘氏在她身上也颇花功夫，小姑娘的吃穿用度在方霁看来都是不错的，今日寒冷，她里面穿了桃红袄裙，外面又披上狐毛斗篷，如若带上帷帽，看着就暖和。

方晴也不气，把帽子扒拉下来，继续和自家兄长叨逼叨，“早膳后，我在院子里堆两个雪人，一个是哥哥一个是晴儿，哥哥觉得可好？”

方霁看小姑娘说着话眼睛还不停的瞥向刘氏，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了。

“这个就不用了，外面寒冷，别冻着晴儿了，不然我和娘亲都要担心的，”方霁煞有介事的说道。

“你哥哥说得对，这雪还没停利落呢，娘觉得还是在室内待着好，”一旁的刘氏也笑津津地说道。

“娘亲，哥哥，”方晴看看娘亲，又看看哥哥，有些沮丧。

刘氏和青荷对视一眼，都笑。

方霁拍了拍自家妹子的肩膀，操着老哥哥的心，小姑娘这么单纯以后可怎么办好呢？这明显就是逗她玩呢，偏她意识不到。有时候想想也是好笑，二房的整体智商在方家就够看不上眼了，但就这样随便拎出一个还能凌驾于小姑娘之上，这意味着什么，你品，你细品！

不一会儿，秦述过来了，他虽然住进了前院，不过一日三餐还是随着二房走，秦述留在方家唯一的牵绊就是二房，他喜欢与二房几位相处，这是他留在方家的初衷，自然不会轻易被改变。

“述哥儿过来了，快进来，从前院过来想必也吃了不少寒气，”刘氏边招呼便把手里的汤婆子一把塞到秦述手中，态度和照顾一般的小辈一样。

秦述有片刻呆愣，他本该婉言谢绝，不过却没有，“谢过伯母，握着这个感觉瞬间暖和了不少。”

“那伯母给你和阿狸都准备几个，其他不论，读书的时候放在旁边暖暖手还是可以的，”刘氏就喜欢秦述有话直说，不假客气，这说明秦述是把他们当亲近人待的。

“谢过伯母了，”秦述冲方霁挑挑眉，告诉他我替你谢过了。

方霁送过去一个白眼。

人到齐了，刘氏吩咐摆早膳。

方霁撑着站起身，靠着身边的拐杖挪到凳子上，一家人开始用早膳。

经过近十天的努力，方霁终于能靠着自己的力量起身了，有的时候还能挪上两步。虽然只是两步，但刘氏初知时还是湿了眼眶，再也没有什么比看到希望更能让她开心的了。

不过虽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进步，刘氏对方霁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个人的时候千万不要乱动，唯恐他磕了碰了，方霁答的干脆。

最后在葛大夫的建议之下，刘氏专门请人做了一副拐杖放在方霁的床头以备不时之需。初用，方霁颇不习惯，一来身上厚重繁琐的棉衣让他行动受限，二来他总掌握不住要领，走步之下难免有所慌乱，所幸是用了几次他就习惯了。

像现在这样，短短几步路的时候，他已经可以靠着自己挪动了。

方霁本就不是真的腿脚有疾，更多的是内虚体弱，所以并不是必须依赖拐杖才能行走，只是拿它当个支撑。不管怎么说，这复健还是得做，所幸他能站起来之后，后面轻松了许多。

头天能坚持半刻钟，第二日就能坚持两刻钟，不过因为所有行动都得在他娘，他妹，和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长，亦或是一众忠心护主的家仆在旁边看着的时候才能动作，所以方霁很少能碰触到自己的底线。

就像刚刚这样从床榻旁挪到饭桌旁，方霁都和刘氏商量了好久，刘氏看他实在没有问题才松口的，再这样下去，方霁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健步如飞。

前途，堪忧。

早膳后，刘氏带着方晴去正院给老夫人请安，过两日就是腊八，依着西京习俗腊八宴全家都要参加，所以这两日方家三代几乎都回来了。除了二房，其他几房趁着这个机会没少往正院跑，打的什么主意不足与外人道，不过方老夫人乐得享这天伦之乐，这两日可赏下去不少东西。

人多的地方就是江湖，何况一群各有心思的人聚在一起，每每都能发生不少趣事儿，方霁也能听个乐呵。

刘氏请安可不是想着过去凑热闹，每日晨昏定省是规矩，她是无所谓，晴姐儿不能在这些礼节上让人抓了把柄，不然以后婚事可就艰难了。

不过，再多也就是这样了，刘氏的请安真的就是请安，说上几句话就会带着方晴回西侧院，阿狸还等着呢。不过就算在正院待着，她也看不到方家其他几房的明争暗斗就是了。

请安之后回了西侧院，方晴如愿得了同意去院子里堆雪人，刘氏和方霁说起了腊八宴的事情。

“那就去吧，儿现在已经好多了，能坚持下来的，”方霁看刘氏还是犹豫，遂出言替她做了决定。

他身体好转不是能瞒住的事，府上长辈都在呢，他也不能一辈子不出去见人，虽然二房现在是不受重视，但谁知道再拖下去会不会有人拿这事儿做文章。

腊八宴方家人都会出席，他倒不如趁势给各位长辈请个安，认个脸熟，没得以后见了面也不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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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道当今圣上亲弟秦王枉顾礼制，宠妾灭妻，大逆不道，应当处罚，哪有王妃整日里裹素寒食，侧妃何氏穿金戴银，燕窝辅身的道理。

为此谏官三番两次在朝堂上讨伐，各世家正房嫡出明里暗里劝解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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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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