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恶谷
“报喜鸟、报喜鸟,四野八荒现世,宋家小姐订婚......怎么能不算报喜。”一人喃喃道。
“报什么喜,”这话很快被一旁来自松雾山的华仙派大弟子陆羽给打断了。他蹙着眉看着台上的黄衣少女,嫌恶道,“我看是喜丧吧。”
这话说得不错。
宋尚能够坐上武林盟主之位,不止是他德高望重,其武功与谋略在这江湖上也有一席之地。
他年轻时曾与前盟主周曲一同拜师坐隐寺,游学武当山,又去海外仙山游历了一番,说是见到了世外仙人,三拜窟前才得以学来一招。
宋尚与周曲一样,年轻时走南闯北,习百家武,吃百家饭。
而后他独自一人去了松雾山问剑华仙,挑得全门,无一败绩。有川渝其他门派闻声赶去,却没有一人能够打败他。也因此,华仙派与之结下了梁子。
踏金会虽不需任何邀请函,但宋尚仍旧坚持想请华仙派前来一观。可惜往年他递去的请帖从来都不会被搭理,就连送帖人都会被冷冰冰的拒之门外。而如今他们终于改变主意愿来此一游,闭着眼都能想到,铁定是为了四野八荒。
抛开这些不提,单就说宋尚,他在问剑华仙那一战后,可谓是顷刻间名扬四海。
如此武功高强的一个人,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说这不是将离谷的作为都没人会信。
但人们显然没有料到将离谷之人会主动跳出来。
将离谷行事作风狠戾,谷中之人十多年不曾出没江湖。即便传言道那四野八荒失窃之后,有人目睹了疑似谷主与报喜鸟的身影大摇大摆走出山谷,可谁也没有个实际的证据。
既然没有证据,那便没人愿意相信。
莫说是将离谷的谷主出山,就是其中任何一人来到北豫,都免不了一场灾祸。他们害怕自己会被卷入其中,便宁愿说服自己,那可怖传言并不是真的。
杀人无声出手诡谲的千机阁阁主不再受朝廷管控,阴晴不定杀人如麻的将离谷谷主带着报喜鸟出山,无论是哪条,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人们永远不愿相信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却又永远会疑神疑鬼,将所有解释不通的全数归咎给它们。只是他们心底深处许是早已知道,不管相信与否,那些事情其实早已发生,不过只是自己不曾亲眼看见罢了。
宋家兄弟明显愣了一下。
二人对视了一眼,神情中明显带着质疑和一丝一闪而过的恐慌。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宋靖大声呼道:“报喜鸟?怎么可能!”
传言道报喜鸟红豆虽恶毒可恶至极,却只是个黄毛丫头。可谁又能相信眼前这看似天真俏皮甚至带着一丝可爱的人,会是那将离谷四大恶人之一。
而若她当真是,那便是说明......
将离谷谷主也在此地。
宋辞喝道:“休要说笑!报喜鸟红豆怎会在此。”
“怎么不会?”红豆笑道。
她飞身往下,毫不客气地踩着众人头顶朝台上略去。宋辞拔刀相护,而那黄衣少女却只是身形一闪,竟撑着下巴坐在了宋靖脖子上。
红豆好整以暇地将手肘搁在宋靖头顶,高束着的马尾中夹了好几股麻花辫,显得更加顽劣娇痴。
台下的方寸大师眉头一皱,喝到:“天魔外道!”
与此同时,几名坐隐寺弟子跃起,持金刚棍,围攻突袭。
红豆可一点都不怕。
她咯咯笑着,两腿一夹,揪着宋靖的头发大声道:“驾!”
奇得狠,宋靖竟当真听话地动了起来。
他的双手双腿似乎都不再是自己的了,即使憋红了脸,神情再过扭曲狰狞,也只能听从红豆的指挥左奔右逃。
武林盟主宋家的长子被像匹劣马般对待,这是对整个武林的羞辱。有人愤慨,有人惶恐,有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可几乎所有人都静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这可是报喜鸟红豆,谁有胆跟她一战啊!
方寸大师鸿声道:“破!”
一声“破”起,坐隐寺弟子于十面四散,禅棍入地,单脚立于棍上,再而口中念经,骤然合掌。
合掌之时,似有梵钟声明,震震回响。
这声不是从耳边传来,而似是从更遥远的地方,但仔细一听,又好像是回荡在脑海之中,自心底而起。
忽地,宋靖停下了跑动。
红豆不太高兴地撅起了嘴,脚踩宋靖肩头借力而起。与此同时,宋靖裤腿袖口之处落下了四只光是身体就有手掌大小的蜘蛛。
蜘蛛那十几只红色的复眼闪了几闪,最终灭了下去。
众人惊愕:那是报喜鸟红豆的傀儡蛛!
当年红豆将谷主所杀之人的脑袋丢出谷时,偶尔也会嫌那颗脑袋的死状太过丑陋。
因为不愿让自己的鞋上沾了血迹,她便用那傀儡蛛操控着无头人的尸体自己将自己的脑袋给搬出去。无头尸完成了任务便骤然倒地,有巨蛛从衣中钻出,乖顺地爬上红豆的手。
而她总笑的像个得了天大好消息的喜鹊,蹦蹦跳跳地扬长而去。
只是人们只知道着傀儡蛛能控制尸体,如今竟直接控了活人,还是个习武多年的成年男子......
连红豆都如此厉害,那若是将离谷谷主当真出现于此......人群倒抽了口冷气,不敢再想下去了。
而红豆只是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衣摆,蹲下去不高兴地捡着巨蛛,撇嘴道:“死秃驴,真扫兴。”
宋靖宋辞恼羞成怒,看她俯身,以为是有了可乘之机,正欲上前,忽而红豆陡一旋身,有八.九蝗虫从袖口./射出。
蝗虫速度之快如疾风迅雷,振翅几乎看不见残影。宋家兄弟目眦惊惶,连连后退,蝗虫却直接绕过了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坐隐僧的衣领。
只一瞬,坐隐弟子哀嚎着滚落人群。
人群惊呼,有人不怕死上去探了把鼻息,却是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向台中。其他人紧张坏了:“怎么了啊!死了吗?”
那人道:“还......还活着!”
台中少女冁然而笑:“姑奶奶今日可不是来挑事的。”
她一屁股坐在了原本给盟主准备的座椅上,瞧着嚣张跋扈极了,她道,“究竟是不是我家公子所为,何须在此处吵吵嚷嚷,叫人来验上一验不就知晓。”
听闻此言,众人非但没放下心,反倒更加振恐:“将离谷谷主果真在此?”
“在不在此处,我说什么你们也都不会相信。”红豆嗤笑了声,如烂泥般歪靠在椅子扶手上,慢悠悠地用食指绕着头发,完全未将旁人放在眼里,“倒不如找个仵作,让那仵作说说行凶之人究竟身高几尺,是男是女,可否当真是因脖颈被划了一刀而死。”
这话一出,悄声又起了交谈。
方才那名发现尸首的小侍刚一叫喊出声,一众人等就乌泱泱地就冲进了屋子。有些是真的担忧,有些则只是想看个热闹。
尽管宋家兄弟拼了命地护住了盟主的尸体,将所有人拒之门外,但依然有不少人看见了,宋尚就死在书桌之旁。
年过半旬的中年男人目眦尽裂,面上写满了惊惶。他的脖子被抹了一刀,伤了颈动脉,血流了一地,但很明显,致命的原因并非是这里。
刀伤的创口处有大片的黑金色网状脉络,如铁器熔化时的金红浆液,层层叠叠的朝外扩散,可再下一刻,那脉络忽然就消失了。
闯入屋中的人以为自己是看了错,然他们再怎么揉眼睛,也看不见半点奇怪的斑纹。只是一人看错可能是岔了眼,十多人都瞧见了,便一定是被人忽略的事实。
红豆环视了圈,她的目光并未在萧鹤别处停留,而是望向了人群另一端:“哟!这不是清客楼月满人的关门弟子嘛!”
她这话说的好似才知道岑今在这似的,新奇得很。
岑今本还在埋头找寻路旁摊位上的草药,忽地受到了万人瞩目,他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那嚣张跋扈的黄衣少女正舒舒服服地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逗着肩上的红眼蜻蜓。
姜无宁认出了岑今,小小的“呀”了声,恭敬道:“岑先生。”
早年间姜无宁随宋尚走南闯北习武时,与岑今有过那么几面之缘。他这声“岑先生”一出,人群立刻如分流的洪水,划成了两列,给岑今留出了一个巨大的通道。
红豆道:“既然你们都认得,那便好办了。叫这位大名鼎鼎的‘岑先生’验尸,你们可有意见?”
放眼整个北豫,清客楼都能占有一席。
此医阁向来保持中立,不涉纷争,不及党派,有病就治,有求就应,无一差别。更何况岑今行医多年,游走各处开临时医馆,也有那么些人认出了他,心生亲切。
宋靖宋辞全然不吃此套,二人齐齐亮出了武器,怒道:“我爹已然遭人暗杀,本就不能够安心的去,你竟还要叫人验尸?他死不瞑目,今日竟要连具完整的尸身都保不住!我早听闻将离谷之人凶煞非常,如今一见,果真如此!”
这话把红豆逗乐了,少女坐在椅子上笑得前仰后合,她擦掉笑出来的眼泪,一拍手,眼睛咕噜噜一转,道:“既然你那么想为你爹鸣不平,不如这样,边上七公里就是临安,那我们公事公办,报官查案,让他们瞧瞧这凶手究竟身高几许,年芳几何,是男是女。”
江湖中打打杀杀乃为常事,人死了就死了,没有谁会想着叫那官家来主持公道。
又或是说,对他们这些人来说,自己的仇自己不报,还要找个文绉绉的软柿子来想办法,那才是当真丢人现眼。
“你......!你这个妖女!”
两兄弟急了眼,面上红得像熟透了的茄子。他们拔刀就想冲上前去,却是这时,后方传来一道哨响,须臾间,四面八方哨声辉映。五六人踩着人群肩头跃出,飞汇一处。
就好像是应了红豆的挑衅,一道刺眼金光闪过,吹哨者手握黄金令牌,众人哗然,有些跪下,有些俯首,无一敢违。
为首之人高声道:“天禄院查案!不服者,即斩!”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要入v了!不要抛弃我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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