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列位四十四,当前无能力表现,体征和常人无异。”
“于十六日清晨,在阳光小区活捉。”
“商讨后,由研究所得到其归属权。课题是开发能力,展示人类的善意,收编四十四。”
“合理,批准。”
三年前,一份名单的出现,震惊全世界。
里面记录着四十四个名字,他们都是高维度的造物,有着诡异的能力,并且一直在人类社会中生活。
——【侵略者】
司鼓就是其中之一,她的名字在最后面,被活捉的四十四就是她。
被捕当天,她只是下楼处理生活垃圾。
然后,就被捕了。
一个全副武装的男人藏在垃圾桶中,在司鼓靠近时,直接掀开盖子,并用武器对准她。
‘报告!’
‘控制住了!’
她是目标,对方的武器很先进,如果使用,她必死。
司鼓的脑中出现很多画面和文字,有些是电视剧的大场面,有些是最近看的新闻报道。
最后得出——
她,似乎卷入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而且是那种完全不在网络、报纸上宣传的大事。
后面走完相关流程,被捕的四十四便被直送到研究所的某个房间中,直到现在。
在被关押的第一天,司鼓的世界观便崩塌了。
首先,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异变,是属于高维度的入侵,或者说,是泄露。
人类没有进化,便被迫面对未知。
而她则是祸种,是高维度的造物,人类不再同意或保障她的任何权益,除非那些造物主来保释她。
前半生也将被抹去,从今往后,她只是名单中的四十四。
其次,她不能离开研究所,甚至是这个房间。
每日都要接受研究院的观察和接触,某些人的态度很傲慢,乃至厌恶她,但司鼓不能回避。
最后,司鼓需要看医生。
最需要关注的不是心理,而是最近开始出现的,奇怪的味觉和食欲。
房间内,司鼓打量面前的食物,暗自叹气。
作为一个完整的祸种,她的价值很高,并且归属权并不容易得到。因此,她得到的待遇很好,简直就是娇养。
色香味俱全是标准,营养均衡,且价值不菲。
可惜的是,在司鼓口中,这些食物如同蜡块,恶心至极。
在他人看来,这些食物不光好看,而且味道可口。但对司鼓而言,它们都是难以下咽的异物。
房间的一面是玻璃墙,对面是属于研究员们的办公室,总是汇聚着一群人。
在他们的注视下,司鼓面色不变,慢慢咽下勺中的汤水,把它们送入食道。
呕。
司鼓双目放空,在心中发出悲鸣。这么难吃,她到底要忍受多久。
研究员们日日夜夜都盯着四十四,为了不错过重要的变化点,连用餐时间都不会错过。
他们恐惧祸种的能力,但也期待着开发他们的能力,最后为己所用。
正值饭点,有人先熬不住,打算去吃饭。
他摇晃着起身,感受到腰间传来的酸痛,不禁皱着眉头呻|吟,用手按住腰部两侧。
男人眯着眼睛,向一旁的朋友询问道:“四十四今天也没有变化,真磨蹭,我们先去吃饭吧。”
若是平时,他的朋友一定会开心的回应,但是今天,有些奇怪。
他没有回以任何反应,只是一味地盯着对面,注视着那个略显空旷的房间。
不愿挪开视线,神情满是憧憬和恍惚。
并不是在专注工作,而是陷入一种痴迷的状态,完全不关注外界的呼唤。
因为,他的面前有更重要的存在——
远超生命,愿意奉献一切的信仰就在眼前,自然不愿意花费心思,理会其他东西。
只有真诚的朝拜,才能得到她的注视。
在他的朋友看来,他的情况格外荒诞且诡异,让人毛骨悚然。面前熟悉的朋友,真的是他吗?
有情况,快点上报。
“……”
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发现,面前的人不知何时有所察觉,正一脸冷漠地看着自己。
亲近的人,却让他倍感恐怖。
在灯光下,阴影吞没了对方的脸,只有一半在明处,和平时无异。但他的眼睛,却空洞的吓人。
如同那些不详的异变,而不是人类。
男人的心中警铃作响,背部直冒汗,呼吸变得急促,警告他不能再对视了。
可他越这么想,越挪不开双眼,只能瞪着眼睛,看清面前的一切。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人的嘴角居然可以扯出这样的弧度,眼中的讥讽和愉悦更让他感到不解。
……笑什么?
对面的人的嘴唇开合,飘出几个音节,但他完全听不懂。
但这些音节,却仿佛烧红的烙铁一般,直接印刻在他的脑中。至死都不能忘记,也不会忘记。
忽然,他的手指开始抽动,表情变得狰狞,一瞬间由归于正常。
他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重新坐回自己的位子,忘记了之前的目的。
这只是一个短小的插曲,没有任何人发现。
其实,研究所对四十四很有耐心,因为她很珍贵。
研究所一共有四个,呈包围状分布。正中间有一栋高耸的建筑,是他们公用的资料库。它们合在一起,才是真正的【研究所】。
四十四所在的研究所位于资料库的南边,按照钟表的表盘命名,被称为“六点”。
他们争取到四十四的归属权,而“六点”又依靠某些手段,得到她的研究权。里面暗含的交易和争斗,没有人会在明面上提起。
每一个活捉的祸种,都会引起一场风波。
刚吃完饭,司鼓觉得自己好伟大。
她一直在和自己的本能做抗争,在进食的同时,还适当地表露了自己的满足。
不能让这些人发现自己的变化,也不能告诉他们自己病态的食欲。
一旦研究得到进展,为他们提供方向,等待司鼓的将是更加不可控的事情。
解剖、刺激、打压……谁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
“滴。”
房间的门被打开,出现一个中年男人。
他是研究所专门的谈判人员,工作是表达善意,引诱四十四信任他们。
男人面带笑容,看起来很好说话。打扮很整洁,随性中带着些考究,不会显得太邋遢。
在进来后,他先是贴心的关上门,然后才走向司鼓,坐在了唯一的椅子上。
这把椅子正对着四十四的床铺,被完全焊死在地面上,无法挪动半分,只有研究员们才会坐在上面。
“其实你可以放松一些,不用这么敌视我们。”
他的语气很温和,仿佛在劝导一位走上歧路的人。
不等司鼓回应,他继续说道:“我们是在保护你。如果你能做出贡献,我们会为你争取新公民的待遇。”
新公民?
区别于人类,特指那些和善、好交往的祸种。
听完解释,司鼓坐在床上,手掌搭在大腿上,感受着自己温暖的体温。
这位谈判官的长相很和善,平易近人,眼角的细纹是岁月的痕迹,为他更添气质,一眼看去,是个无害的人。
看起来没有侵略性的人,更容易被接纳。
研究所付出的心血,体现在方方面面,都是为了得到四十四的心,得到她的合作。
没有看到明显的动摇,谈判官故意踌躇几秒,将手中的文件递给面前的人,说:“你先看看这个吧。”
“并不是所有祸种都和你一样善良。”
谈判官:“如果你失去保护,同样会被攻击。他们对研究所里的祸种有着强烈的敌意。”
文件是机密的,只有清楚异变的人才能查阅,在外界,人们甚至都不知道世界在经历什么,过着平静的生活。
文字描述着一件事,光看描绘就能体会到其中的恐怖。
——血腥的场面,掉落的肢体,破碎的脏器,凄惨的死相。
但司鼓察觉到异样。
这篇文章的作者很有才华,但总是在重复伤亡情况,强调破坏程度,这属于私心。
他在向读者施压,无形间,加深他们的恐惧。
可以肯定,这件事情确实是真的,但文章是专门用来吓唬她的。
有人感到着急,打算向她施压吗?
名单是在三年前忽然出现的,流传于各国的上层阶级。
最开始,他们不确定真实性,选择观望,但很快,他们便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是一场侵略,而且可悲的是,高维度已经选好了人选,即祸种。他们是叛徒,是蛀虫,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人类要如何存活?
抓住祸种,是最好的办法。
他们心照不宣,对异变的存在闭口不言,不透露出任何消息。因为没有出现恶性的大事件,普通民众也没发现异样。
名单的来历神秘,消息又被拦截,大部分祸种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特殊性。
比如司鼓,就是因为生活规律、消息不对等,才会被控制住。
只有极少数,能提前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主动藏起来,或是在追捕途中发现自己的能力,最后成功逃走。
其中,有的祸种聚集在一起,组成新的势力。
他们站在人类的对立面,仇视那些研究所的祸种,并自己命名为“高维度俱乐部”。
实力强大,但人数不多。
据说,在失去人类身份后,他们欣然接受自己【造物】的新身份,并且对周围的人类充满蔑视。
他们的行为总是带着挑衅的意味,但不会主动出击,直到昨天,这一认识被打破。
一位俱乐部的成员当街暴露身份,将一个尚未被任何组织、机构发现的祸种,列位三十,当场格杀。
手段残酷,残忍暴戾。
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也没有人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打起来,直到一方死亡。
但是,可以笃定,只要看了这篇文章,读者就能看到祸种的危险性。
不是开玩笑,是真的会死。
看完后,司鼓的表情显得有些不适,但和谈判人员心中猜测的情绪不同。
她不是在害怕外面的祸种的威胁,而是因为自己从其中提取到的信息:祸种可以杀死祸种。
司鼓看到过研究所的规模,更明白这些组织、机构的建立和运行都需要时间来完善、验证,因此,她确信——
这群人其实很早之前就开始筹备计划了。
抓捕、研究、利用……他们早有预谋。
并不是从大规模的抓捕行动开始的,而是更早之前,名单中的人便被关注起来。
想到这,司鼓不禁觉得冷。
她知道,研究所再大,也不可能容纳下所有祸种,其他国家也一样。
当其中一方的容忍一再被打破,冲突加剧,真正的斗争便要开始了。不管是谁,都无法逃离这些旋涡。
这时,“祸种可以杀死祸种”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祸种之间互相击杀,这种内耗虽然有些浪费,但等同于一款定心剂。
因为对高维度的不了解,导致人们恐惧祸种死亡可能带来的变数,目前看来,没有什么影响。
哪怕一开始,消息的来源是因为意外,但结果是好的。
研究所内,肯定还有其他祸种,换一种说法,是[之前]有过其他祸种。
司鼓知道面前的谈判人员想要什么,无非是她的信任、帮助、效忠。
在前几次的接触中,她从他们的行为里,看到了一种被隐藏着的自信。掩盖得好,但她面见的人员实在是太多了。
如果单单只有几个人,这种自信不会很明显。
但若是所有人都隐约间带着这种近似于傲慢的情绪,便宛如黑夜中烛火,聚在一起,明晃晃的出现在司鼓面前。
——自信源于曾经的成功。
在四十四之前,研究所曾经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他们成功开发了某位祸种的能力,并且在这之后,这位当事人接受了他们的提议,途中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说实话,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司鼓也不会感到意外。
当外面的世界天翻地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选择向自己传达‘善意’的一方,也情有可原。
姑且也算是一种自由。
但司鼓不这么认为。
她目前没有找一份稳定的、长期的工作的打算,而且如果以后的员工餐都和最近吃的一样,她肯定会疯。
甚至会吐。
研究所想要得到祸种的信任,这件事格外重要,意味着司鼓今后要面对更多的人。
除去面前的男人,之后还会有新面孔。
他很有耐心,当司鼓在沉思时,一直保持着笑眯眯的样子,还时不时地表露自己的关心。
说真的,研究所欠他一个演技金奖。
但就是因为这种感情的表示,收放过于自如,时机过于完美,让司鼓一下子就感到了违和感。
演得好,但也假。
看着男人的表情,司鼓的喉间一动,作呕感再次涌现。
也不是想吐,更多的是,心底难受。
还在表演的谈判员根本没想到,在四十四眼中,他等同于一块发霉的乳酪。
或者是一只泡过污水的鞋拔子,反正很倒胃口。
一想到自己如果答应,就会看到一群会走动的鞋拔子,司鼓便失去了回应对方的力气,任由他继续飙戏。
她现在只想吃饭,而且是有营养的,符合她心意的。
男人不停地说着,吧嗒吧嗒,试图用外面的变动和俱乐部的恐怖行为,来说动这位长相精致,举止无害,气质温柔的祸种。
还算有些收获。
现在,司鼓认为他是一个很会说话的臭鞋拔子。
当然,在表面上,她没有破绽。
离开前,男人还礼貌道别:“希望你考虑一下,明天见,四十四小姐。”
门关上的一瞬间,司鼓呼吸一顿,感到身心舒畅:
空气都变得清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