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赊账
阿璃跟随着谢无靡抵达位于附近的一处村庄。
监察司外出行事,通常会仔细探查各方信息,为自己留一个万全的退路。
这处村庄位于山林深处,并没有那么好找,其次此地离事发地并不算太远,带着伤赶来此处尚且还算容易,更何况越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帮杀手一时半会儿不会寻来此地,所以,在此地疗养生息再好不过。
阿璃只觉此地陌生,心生抵触。
却见谢无靡熟门熟路地寻了一间无人的院落,才入门内,他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
阿璃:!
“夫君!”阿璃搀住谢无靡,这时才发觉他行动有异,似是膝盖处有伤,而他又吐了这么多血。
原来,夫君受了如此重的内伤,先前他是在故作无事,掩盖自己受伤的事实。
夫君身份不简单,或许是不想在外露出脆弱的一面,何况他们二人正在遭人追杀,这般行事也在情理之中。
阿璃将他扶入房中,分外担心地陪在他身侧。
谢无靡坐在床榻边,熟练地解开了衣衫,黑色锦衣层层落叠在劲窄的腰间,便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可以清楚地窥得精壮的肌肉线条。
他取下右肩伤口处的粗布,将裤腿挽起,抬头却见阿璃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谢无靡眼神讥诮,见状有意调侃道:“好看么?”
半响,阿璃却没有给出任何反应。
谢无靡表情些许裂痕。
“阿璃,”他低声唤她,将她思绪召回,“你在想什么?”
“嗯?”
“呃......我只是觉得夫君的伤,好严重。”
“那伤害夫君的贼人真是该死!”
“......”
阿璃说的是真心话,从谢无靡坐下开始,她的视线就未曾离开过他肩膀那处血液已经凝固的伤处。粗布被取下时,伤口再度裂开,刺目的鲜红瞬间溢出。
闻此,谢无靡半晌没有说话。
阿璃只道他是绝处逢生不想再提此事,暖心安慰:“夫君武艺高强,想必那贼人已经身首异处。”
听到此处,谢无靡的嘴角终是忍不住漾出一丝冷笑。
“非也,”他望着阿璃:“她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阿璃愣了一下,觉得夫君周身的气压似乎低了一截,对上他幽深的眸子,她胸口莫名滑过一丝冷意,却难以准确捕捉。
未等她再说些什么,谢无靡又道:“窗边的木桌里面存有伤药。”
阿璃便去窗边替他取来了伤药和纱布。
谢无靡动作娴熟地处理着伤口,甚至单手包扎也轻松无比,阿璃本想着帮帮忙,却发现根本无处下手。
“夫君。”阿璃唤道。
谢无靡闻声,嘴角弧度向下压了压,他低头处理膝盖处的跌伤并不想搭理阿璃。
“夫君。”阿璃又唤了一声。
这做派,只怕他不应声,她便要一直叫下去。
谢无靡深吸了一口气,耐着性子问:“做什么?”
“夫君为何对这屋子如此熟悉,”阿璃好奇道:“你在此处生活过吗?”
这种问题已经超出了谢无靡费心编造的耐心了,他甚至连敷衍几句话的功夫都不想做,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对于谢无靡而言,同这女人以夫妻相称不过是暂时稳住她的手段罢了。
待他伤好,同监察司来接应的人会合,顺利返回京都后,药阁或能将他身上这诡异的毒给解了。
届时,他定会把这女人押到秘狱中好好审讯一番。
失忆又如何,他有的是手段,也有的是时间慢慢跟她耗。
谢无靡将衣衫拉好:“我累了,需要休息。”
阿璃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当他负伤赶路至此的确劳累,便也不在意他方才对自己的爱答不理,非常有眼色地离开了房间。
她走后,谢无靡将那块刻了“察”字的令牌系回腰间。
昨夜将此物交予她,是怕贼寇难缠,自己同这女人走散,而她失了记忆携带此物,最终也会寻到监察司自投罗网。万全之策而已。
他还记得她昨夜将此物归还时十分感激的模样。
就像阿璃不知道谢无靡心中所想,谢无靡也不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明白她在感激些什么。
阿璃离开了房间,她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坐了一会儿。
在院门和紧闭的房间门之间反复看了又看。
她真的很饿了。
眼下接近晌午,昨夜彻夜未眠,她现在又累又饿,纠结了一下要不要叫夫君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可他已经歇下多半不希望她再打扰。
阿璃决定还是自己单独出去好了。
这林中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阿璃走过几个巷子,在路口看到了一个摆摊卖云吞的。
摊主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子,瘦瘦的,皮肤有点黑。
他在看到阿璃后,眼神古怪地打量了她一番,然后便一直瞧着她。
阿璃被盯得很不自在,可她更想先填饱肚子。
她似乎没意识到,自己此刻还穿着昨日的那件白色衣裙,当然现在说它是灰色的或许更为准确,她甚至没有整理过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就这样走在路上,让人一瞧便是个落难姑娘。
“老板,我要一碗云吞。”
阿璃已经走到摊主跟前了,对方的目光却依旧不知避讳,一边上下瞧着她,一边道:“三文钱是肉的,两文钱是素的。”
“嗯……”
阿璃突然有些为难。
是她饿昏了头,出门吃东西都未曾想过自己有没有带钱。
如今两手空空,那便是吃不了了。
可摊子上飘至鼻尖的浓浓肉汤香气让阿璃很是受不了,她迫不及待现在就要吃,回去拿钱的功夫她都等不得。
便向摊主开口:“老板,我要一碗肉的,但我没带钱,等会取来给你可以吗?”
摊主听此神情微变:“姑娘不是我们村的吧,以前从未见过。”
阿璃以为摊主这般说,便是要以她并非他熟悉的村里人为由,婉拒她赊账。
这可不行。
阿璃忙道:“是你们村的,我是你们村的。”
夫君既在此处生活过,便算是这村里人,那她自然也就能算作这村里人。
阿璃将暂住小院的大致位置报上,道:“我就住在那里,放心不会欠钱不还的。”
听她报出住处,摊主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但他还是给阿璃上了一碗云吞。
瓷碗上桌时,他道:“姑娘若实在无钱可付,用其他东西相抵也是可以的。”
阿璃咬着云吞,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西里呼噜道:“定不会少了你。”
摊主闻此话,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阿璃并不知晓,这林中村人人都清楚谢无靡领她住的那处小院荒废已久。林中村位于官道附近,偶有迷路旅人误到此处在小院过夜。
至于迷路闯入的陌生女郎,倒是第一次见。
但那摊主几乎可以肯定,眼前这个看上去许久没有吃饭的女子应当是从某处逃来的,所以她才衣衫脏污,头发凌乱。
又看她长相标志,身姿纤柔,哪怕此番落魄了也难掩出尘的气质。
这林中村一向对外封闭,就凭村中人简单的脑子,只能得到“这女子应当是从人牙子手里逃出来的吧”的判断。一个弱女子,苦口逃生,必定是身无分文。
这摊主也曾听说过,大越的京都有一个叫做万春楼的地方,是男人的天堂,那里面的女子个个美若天仙。
眼下他瞧着阿璃,越瞧便越觉漂亮,哪怕不施粉黛也比他家旁边住的那几个村姑娘好看多了。
或许,人牙子就是要将这姑娘卖去万春楼的吧。
阿璃吃的正香,全然不知方才好心许她赊账的摊主,眼下已然深陷在自己的臆想当中。
“姑娘。”
阿璃抬头,“怎么了?”
摊主:“我等下便要收摊,只是我家有人不太方便,这东西,我亲自上门去取如何?”
阿璃被他一番云里雾里的话弄得也有些云里雾里,她不太明白他家有人为何就不方便了,但还是捕捉了关键的意思。
这摊主应当是想亲自去她那里取那三文钱。
“当然可以。”
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阿璃在那摊主转身时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劳烦你晚些再来。”
夫君还在休息,莫要打扰到他了。
她全然不知那摊主背着她正一脸兴奋,眼中溢出丝丝淫.笑。
摊主本就是在有意试探,而阿璃叫他晚些去,他便立刻悟得了其中的用意,看来他之前的猜想是正确的,今晚他可有福了。
阿璃吃饱喝足回到了小院,睡意来袭,她坐在小木凳上,倚靠着小院凉亭的木柱闭上了眼睛。
朦胧之时,阿璃依稀听见有人在唤自己。
“姑娘?”
“姑娘,醒醒。”
李田今日提前收摊回家后,被母亲狠狠骂了一顿。他平日里好吃懒做惯了,若非父亲今日身体不适,出摊之事也轮不到他头上啊。
但一想到今晚就能触碰到的漂亮娇娘,李田一反常态没同家里人吵架,他耐心等待着夜晚降临,待父母亲睡着后,偷偷溜了出来。
方才在门口敲了几声门,却无人应答,他这才直接推门而入,一打眼便瞧见了正在院中小睡的阿璃。
一想到这姑娘应当也是在此等候自己故才睡过了头,心下一暖,便想将她唤醒。
天已经黑了,阿璃借着浅浅月光才将眼前之人的样貌看清。
是白日里那位摊主。
阿璃揉着脖子站起身,“你来了。”
李田故作羞怯地挠了挠后脑勺,指着后边紧闭的房门,问道:“我们,进房间?”
她夫君还在休息,只是还钱而已,这人又何必进房间打扰?
之前帮夫君取药时,她记得在那木抽屉中见到一个钱袋,拿里面的钱来还这摊主吧。
阿璃道:“不必,在这院中便是。”
李田愣了一下,不想这女子看起来娇俏,玩得居然这么花,也罢,在这院中他也照样能享受。
阿璃后半句“你且在这等着”还未说出口,李田忽然上前一步作势就要抱她。
阿璃:?!
她侧身避过,皱眉道:“你要做什么?”
见面前少女面露警惕,眼中似有嫌恶,李田也变了脸色,直言道:“我要做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装什么贞洁烈女?”
“好好让我爽了,今天那碗云吞就不收你钱了。”
话毕,李田再度扑向了她,阿璃躲闪之时不慎撞到了凉亭木柱,右肩传来一阵钻心地疼痛。
她心中错愕,不知自己做了什么,竟让这人把她当成了那种女子?
房间内。
正在睡梦中的谢无靡,忽然睁开了眼,他感到右肩一阵剧痛,才包扎好的伤口似乎因此又裂开了。
正坐起身,听见外头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吵闹声。
若放往常他必定早已为此醒来,而不是因为疼痛苏醒,这内伤当真是伤及了他的经脉。
谢无靡冷着脸起身向外,那个女人又在搞什么鬼名堂?
推开门,入目便是院中凉亭里两道正纠葛一处的身影。
黑夜中,他的视力依旧很好,到底是看清了那个缠着阿璃的男子的相貌。
谢无靡唇角溢出一抹讥讽笑意。
什么歪瓜裂枣。
他不由得想起这女人曾对他说的话,叫他跟了她,莫要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水性杨花的女人,不过是失了记忆就这般饥不择食么?
谢无靡手握剑柄,正欲出剑,却见凉亭中的白衣少女忽然按住了那名男子的肩膀,膝盖狠狠地向上一顶!
纠缠的画面戛然而止,那男子面露痛苦之色,捂着裆部缓缓地在少女面前跪了下去,嘴里不停发出痛苦的呜咽声。
谢无靡抽剑的动作一顿:......!
又见白衣少女低下头,对着正在地上扭得像条蛆的男人,贴心询问:“现在,你爽了吗?”
谢无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