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海高中早读课是国文和外语轮流上，一三五国文，二四外语。

且因为在太学入学考中，国文和外语的发音也是一项考试内容，虽然占得分数比重不算高，但这两门课毕竟也是必修课，所以老师们都颇为重视。

周一早读是国文，国文老师进来交代了一下接下来的学习计划，让同学们根据自己的情况适当往后预习。

早读都是靠自觉，老师很少巡视，一般都是交代完便回办公室备课了，有疑问的同学可以去办公室请教。

清晨的气氛多少带着点沉闷，加之是周一，同学们普遍无精打采，读书声也有些瓮声瓮气。

国文老师甫一离开，陈心元便转身凑到双玉面前，满眼艳羡：“双玉，你今天戴的这顶帽子好漂亮啊，刚才进班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

双玉今天戴的这顶帽子是周末陈曼丽陪她一起挑的，很淑女的白色蕾丝料渔夫帽，整个帽子看起来单薄又清爽，跟她身上这件领口系着黑色蝴蝶结的白色连衣裙很搭。

“是么？”忽然被人夸，双玉有点不好意思垂下眼睫。

她的睫毛纤长，但不翘，而是直直地铺展在眼前，再加上她的下睫毛也很长，垂下眼眸的时候看起来尤为乖巧。

“当然！”陈心元越看双玉越觉得可爱，“你在哪里买的呀，我周末也想去买帽子了。”

“帽子分也分人的好吧，”一旁的黄赫打了个哈欠，懒散地靠在墙上看着陈心元：“双玉戴帽子好看是因为她头小，你——”

“啪！”

厚厚的国文课本毫不留情敲在黄赫脑袋上，陈心元面如死灰看着他：“不会说话可以闭嘴的！”

“......”黄赫一脸委屈，“我说错了吗，双玉她头是小啊，微生淮你来评评理，双玉她头是不是小！头大的人不适合戴帽子这是常识的吧！”

一旁的微生淮懒懒掀了掀薄薄的眼皮：“......”

陈心元更生气了，她气呼呼看着黄赫：“你再提一句头的事情我这个学期一句话都不会跟你说！”

黄赫立马举手投降：“好，我不说了。”

陈心元一脸不依不饶：“那你刚才想说谁头大？”

“我头大！”后知后觉的黄赫意识到大概女生都不喜欢被说自己头大，立刻很上道的改口：“咱班头最大、哦不，咱们学校头最大的人就是我。”

陈心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看到陈心元这变脸的速度，黄赫有些不理解的挠了挠头，他看了一眼陈心元，小声咕哝：“头大也挺可爱的啊。”

“双玉，这个给你。”陈心元从书包里抽出了一个小企鹅毛绒玩具吊坠递到双玉面前，“在游乐园纪念品商店买的，很可爱的吧，送你的，惊不惊喜！”

“对啦，还有昨天YUYU大大演出的视频，我一会儿发给你哦！”

“......”双玉看着这个灰白色憨态可掬的小企鹅，眼神有一瞬间的迟疑。

“谢谢你，”双玉斟酌着词语拒绝，“可是......我不用了。”

陈心元轻轻“啊”了一声，脸上的笑有些僵。

“而且，我之前都不知道你说的YUYU......大大的。”双玉看着陈心元，声音很低。

“这样呀。”陈心元表情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被拒绝的失落感一点一点上涌。

微生淮正低头在书包里翻课本，听到双玉这话手指一顿，余光去瞥她。

双玉白皙的脸上都是坦然，虽然也有抱歉，但能看出来她其实并不在意。

无论是企鹅吊坠，还是那个所谓歌手的演唱视频。

一旁的黄赫小心翼翼去看陈心元的脸色，心道不妙。

黄赫眼疾手快，一把从陈心元手里夺过来那个毛茸茸的企鹅塞到了双玉手里，“哎小双玉你客气什么，就拿着呗，你不知道前天为了买这个破吊坠我在大太阳下陪着陈心元排了多久的队，当时老板还说这企鹅是卖得最火爆的，就剩最后两只了，后面一个小姑娘哭着想要，陈心元都没让给她。”

“......”双玉看着手里这只灰色的小企鹅，忍不住轻轻捏了一下。

质感很好，软软的。

谁会不喜欢一只可爱的小企鹅呢。

她抬眸，手指攥住小企鹅，“那谢谢心元，我就收下了。”

双玉脸颊微红，又补充了一句：“小企鹅真的很可爱。”

陈心元眼中重新出现亮晶晶的光，她咧开嘴一笑：“客气什么，我当时就是一眼看上了这个企鹅，嘿嘿，排队也是值得的。”

说着，她从桌肚里拽出来自己的书包，“喏，我已经挂上了。”

双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书包，弯起眼睛：“那我等下也挂上。”

“好啊！那我们就拥有姐妹挂坠了，好开心。”陈心元又说，“你刚才说你没听说过YUYU大大，等有时间我慢慢跟你科普，他真的超帅超厉害超有才华的，你一定不能错过！说起来，我昨晚还梦到他了呢。”

双玉：“......好。”

“所以我说微生淮你傻啊，你知不知道那天你真的错过了很多，除了YUYU大大之外，那天游乐场的打气球也特良心，黄赫都赢了一个篮球，要是你去，岂不是横扫全场了。”

“真的特良心。”黄赫看着微生淮补充，“□□一点滑头都没有，真就凭本事说话。”

说到这里，陈心元跟双玉解释：“你不知道，周六那天微生淮就在游乐场待了十分钟不到就走了，他太不讲义气了，下次活动我们别叫他。”

双玉侧头看了一眼微生淮，正巧对上他迎上来的视线。

视线触碰一瞬，微生淮收回目光，随口说：“太热了，而且也没什么好玩的。”

太阳缓缓升起，同学们从周一的疲惫和惺忪中渐渐走出来，教室里的读书声也愈加响亮。

早读课是微生淮不会睡觉的少数几门课之一，双玉觉得是周围声音太吵闹，即便想睡也睡不着的缘故。

一般早读课微生淮都在写昨天的作业，或者就是刷题、预习功课。

双玉则老老实实按照老师的安排来，不过她的国文已经提前学到了第二单元，今天她要背诵的是墨子的《兼爱》。

她微微俯身，细白的脖颈前倾，手放在耳旁，专注盯着国文课本边读边记。

“然则察此害亦何用生哉？以不相爱生邪？子墨子言：“以不相爱生。今诸侯独知爱其国，不爱人之国，是以不惮举其国以攻人之国......”

双玉的嗓音一向软软的，她的发音咬字很准，说话都格外有自己的腔调，读起书来更是如此。

尤其是文言文，她轻声读书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像一位古代翩翩少女穿越时空而来，在人耳边吟诵呢喃。

她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段，诵读一句，再闭上眼睛凭借记忆背下来——直到能够将这段流畅背下，而后再继续下一段。

一旁的微生淮却在不知不觉中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手头的算术题目上。

眼前的圆锥曲线不再像从前那样简洁明了，他盯了足足五分钟，只觉得这些线条越绕越混乱，最后脑海里竟开始循环双玉方才朗诵的内容。

“以不相爱生邪？”

“以不相爱生邪？”

“以不相爱生邪？”

......

少女轻柔的嗓音带着微微上挑的语调，像一根透明的羽毛，扫过他耳尖、心尖。

他烦躁地转了转笔，一转脸却看到双玉细白的耳朵和修长的脖颈，她的手臂很细，一眼便能看到上面有淡淡的青色血管。

小臂中间的位置还有一粒小小的痣。

很细小，但在她瓷白的皮肤上却格外明显。

微生淮“啪”的一声合上算术习题集，眉尖带着不耐。

正集中精力背书的双玉被吓了一跳，她停下诵读，侧目去看微生淮。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

他看了双玉一眼，抿着唇没说话。

好奇怪......双玉困惑地转过身继续专心背书。

“......以相爱生也，是以仁者誉之。”

“......以相爱生也，是以仁者誉之。”

“......”

作者有话要说：PS：

双玉背诵墨子的《兼爱》那段摘自墨子的《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