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阳被关了一个月,‘出牢房’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扶桑。

小阁走到正殿还要一炷香的时间,经过花圃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不由自主地走过去,随手摘了几枝牡丹,随手又摘了几枝芍药,这才理直气壮地朝着正殿走去。

女孩子都喜欢花。

南阳喜滋滋地,冷不防地看到‘逆徒’林媚。林媚靠着壁柱,手却不正经地搭在小宫人身上。

色心又起来了。

她蓦地摇首,抱着花就像没看到林媚。

林媚见到吓唬她的小殿下,勾唇笑了,顺手夺了她的花,“小殿下害得我好苦,这些花就当作赔罪礼了。”

南阳炸毛了,叉腰瞪着她:“放肆!”

“瞧你这气势像极了我家师尊呢,可惜啊,她死了。”林媚冷笑,拿手点了点小殿下的小脑袋,故意挑拨道:“我家师尊可是很厉害的人物,小殿下若有她的风采,大魏江山便也是你的了。”

南阳皱眉,这话若让扶桑听到,又会惹来乱子,她想了想,便也懒得与她作计较。

屁颠屁颠地进殿去了。

扶桑与襄王在商议要事。南阳进去后,顾椋将她抱到休息的小榻上坐着。

“臣之意,令太守治水,开挖沟渠。”

南阳抬首,这是襄王说的话。在巴郡一带,水是大事,也是难事。

扶桑皱眉不语,上辈子襄王也是这么提议的,还给了详细的章程,可最后呢,银子都进了襄王府。

她冷笑道:“朕觉得不如在民间召集匠人,太守若分心,只怕对百姓不好。”

襄王不肯,“巴郡太守足矣。”

扶桑也是沉默,寻常事情也就罢了,这件事如何都不能妥协。

两人僵持不下,南阳从小榻上跳了下去,朝着扶桑小跑过去。扶桑见状,立即丢下襄王去抱她。

“你竟不记仇。”扶桑也是温柔地笑了,眉眼间难掩疲惫,可这时的眸子极为清澈。

南阳看得心揪了起来,旋即看向襄王,对方冷着脸,并不给她好脸色。

巴郡太守是望族之后,虞家三郎,虞家早就败在了襄王门下。她曾见过虞三郎,说是一男子,可他敷粉抹口脂,脸上的粉足足有一斤重,若说是女子扮相,可他又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南阳哀叹,一面抱着扶桑的脖子蹭了蹭,心里想着虞三郎不可留。

大户之家的男儿好色,姬妾满院不说,听说这位虞三郎喜欢玩.弄。那回她本意杀了,奈何林媚一眼看中,与之露水一夜,事后竟没有杀他。

“叔父先退下吧。”扶桑借着南阳为由屏退襄王,先拖延一阵即可。

襄王睨了南阳一眼,愤恨不平地退出去。

这时林媚进来了,扶桑将南阳放下,两人去小榻上坐着说话。南阳看了一眼御案,爬了上去,两人背对她而坐,显然是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趁着机会,南阳提笔写了封信,趁机塞入自己的怀里。

接着,又用笔画了一只慵懒的大玩意,似虎非虎,似豹非豹,是只大猫。

南阳笑了,这时扶桑终于意识到小东西又要闯祸了,立即来抱住她,“胆子颇大,摔下来该如何是好?”

再一低头,看到了纸上的大玩意,“这是什么?”

南阳拍拍胸口,啊呜一声,“大老虎。”

林媚嗤笑:“分明是只猫。”

南阳跺脚:“大老虎。”

眼见着要炸毛,扶桑忙应了一声:“大老虎、大老虎,南阳真乖。”

南阳哼唧一声,借着扶桑的力气爬下御案,拍拍屁股走了。

林媚在殿内待了片刻,没有多留,也离开紫宸殿。出了紫宸殿后,小内侍引着她朝上东门离去,眼见着上东门就在眼前,前面来了一小宫女,直接撞上了小内侍。

小宫女爬起来就走了,内侍骂骂咧咧,爬起来的时候发现地上遗留一物。他顺势拿了起来,却是一书信。

林媚眼尖,立即识得是师尊的笔迹,蛮狠地抢了过来。

“小五啊,虞家三郎活不过明晚,你若不去,为师便让你活不过今晚。”

又是霸道不讲理的口气,林媚倒吸一口冷气,抬眼看向周遭,小宫女早就跑得没有踪迹,她耐着性子问内侍:“你可看清了她的模样?”

“没有,小的都没有在意。”

宫廷森严,刀剑煌煌,并非是寻常是非之地,林媚知晓个中厉害,将信收下后匆匆走了。

这回,她先去找欧阳情,将信交给对方。

欧阳情冷静许多,斟酌道:“那就先杀了虞家三郎,再慢慢去找。”

“你不觉得有人在盯着我们吗?”林媚手脚冰冷,眼内一片恐惧,“这个人就在宫廷里,女帝查一查,就会知晓了。”

“你这样只会打草惊蛇,先走一步看一步,接下来看他有什么动作,那人绝对不会是师尊。”欧阳情笃定道。

林媚无奈,立即准备去巴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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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了一月后,南阳安分了些许,领着红昭整日在宫里走动,一大一小,人见人躲。

到了中秋这日,宫内大摆宴席,为了防止小殿下再胡乱饮酒,席面上的摆着都是果酒。

饶是如此,南阳还是偷偷喝了一口,口感鲜美,她还想饮第二口,扶桑及时捉住,拍拍她的小屁股。

南阳偃旗息鼓,抱着她的脖子求饶。

左蹭蹭、右蹭蹭,扶桑这才将她安置在龙椅上,赏了一块苹果给她。

中秋宴极为安宁,君臣和乐,推杯换盏,过了亥时就散席,女帝抱着小殿下回去睡觉。

两人躺在一间榻上,扶桑已然宽了外衣,一头乌发蜿蜒于枕,肌肤与内衣同色,若明月落在人间,皎白而唯美。

南阳没忍住看了两眼,就这么一眼,扶桑将她捞入怀里,摸摸她的脑袋,“唤阿娘。”

“阿娘。”

扶桑这才满意,拍拍她的脑袋,仰面躺下,手在在她腋下摸了摸。

南阳立即笑了,“痒……”

扶桑认真地看着她:“不痒都不会摸你了。”

南阳无话可说了,四肢并用地往被子里爬去,扶桑也不再逗弄她,阖眸安睡了。

一夜到天亮,稚子先醒,推了推扶桑,自己开始往下爬。扶桑迷糊,却也在第一时间将人捞了回来,睁开眼睛,天色微亮,要上早朝了。

她凝着早醒的小东西,弯唇笑了,“今日阿娘带你上朝。”

南阳还没想明白就被乳娘按着换了一声玄色的小襦裙,梳了小髻,被抱着上朝了。

入殿之际,满朝震惊,乳娘将人放在殿门口,她微微一笑,跟上扶桑的脚步。

百官跪地叩首,高呼万岁,呼声震耳欲聋,响彻朝堂。

南阳咽了咽口水,看向扶桑。扶桑威仪毕现,从容自然,她将南阳抱起放在龙椅上,“起来吧。”

稚子睁着眼睛,左看看、右看看,一点都不怕生,当有朝臣说话的时候,她还微微一笑。

扶桑满意地摸摸她的脑袋,旋即,她又收回手,目光黯淡。可惜了,将来不为她所用。

散朝后,南阳照旧亦步亦趋地跟在扶桑身后,扶桑牵着她的手,两人慢慢地离开。

朝臣觉得不可思议,“小殿下竟如此乖巧,将来必成大器。”

“我家儿子像小殿下那么大,就会哭闹,哪里能坐得住。”

“朝会近两个时辰,都没听到她一声哭闹,可想而知,天赋过人。”

听着众人的惊叹声,襄王的脸上涌现满意的笑容,“她惯来听话,只要肯用心教养,她必成明君。”

明君……众人面面相觑,都咽了咽口水,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这时,外间内侍匆匆跑来,急喊道:“襄王、襄王,巴郡太守虞家三郎暴毙了。”

众人恍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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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来的颇早,飘雪而至,人间一片雪白,南阳走进雪里,半晌就不见人了。

乳娘怕得急忙去寻,可半晌后,就见雪地里多了一个人影,乳娘这才散了口气。

南阳不怕冷,浑身都是热乎乎地,入殿后,扶桑抱起她,颇为惊讶:“你的身子就像是火炉。”

南阳嗤笑,本座的功夫深厚,谁像你弱不禁风。

晚上入睡的时候,扶桑将人按在自己的龙床上,床榻自然而然就热了。

接连睡了几晚后,每到入夜,南阳都会自觉地爬上床后暖床,等她睡着了,扶桑才会回来。

睡过一个冬日后,到了春日里,南阳长了一岁,虚岁三岁了。她要搬回自己的小阁去睡,不肯再做暖床小殿下。

躺回自己的床,翻来覆去睡不着,连夜带着被子又爬上了扶桑的龙床。闻着熟悉的香气后,她懒散地打了哈欠,很快就睡着了。

春日后,天气日渐炎热,南阳体内的热气不减反增,扶桑戳着她的脑袋:“明日回小阁去睡。”

南阳眨了眨眼睛,“过河拆桥,别求我回来。”

扶桑不以为意,继续戳着她的脑袋,玩笑道:“你若能冬暖夏凉,也是不错的。”

“我是人,不是东西,如何能冬暖夏凉呢。”南阳气呼呼地爬了起来,穿鞋下榻,一面说道:“我回去练门功夫,冬暖夏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