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虽然这个小女孩可能不记得,但这是他第二次和伊克莉丝见面了,小小的少年静静望着那张睡颜沉思着。

几年前他也曾懵懂地被父亲带去另外一栋房子,来“治疗”这个陷入沉睡的小姑娘。当时他和她的年纪都很小,小女孩连续沉睡数日都不曾醒来,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个刚刚能四处乱跑的小不点,而他也没比她大上多少。

在狗卷棘的印象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小妹妹,或许因为是混血,她的皮肤白皙得像珍珠一样,在日光的照耀下甚至有些闪闪发光,她窝在母亲的怀里睡觉时,让小少年不由自主想起了童话书里的睡美人,而这个小姑娘得的恰好是同名怪病。

她的父亲托人辗转找到了狗卷家,花了大力气才勉强请他上门,狗卷棘依稀记得对方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才堪堪转醒,而那家的男主人非常高兴,大方地付给他的父亲五百万円,并且包了他们往返路程的全部费用,甚至还送了一条限量版的男士钻链给父亲。

因为对方出手实在太阔绰了,即使他反对,他的父亲还是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如果有需要无论多远他们都会赶来,对比狗卷棘表示非常无奈……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敛财的道具,但父亲却告诉他,如果是为了救人而使用咒言能力,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而付出了劳动力收取金钱,只是非常正常的等价交易行为。

年幼的狗卷棘思考许久,确实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但救人对他来说比用咒言做其他事更加心情愉快,所以他也默许父亲用他来赚钱。反正只不过是说句话的事,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但这次的情况似乎和上次不一样,狗卷棘清楚的记得上次他只说了一次,小姑娘就醒过来了,而这次他足足等了五分钟,伊克莉丝还躺在床上,连手指都不曾动一下。

狗卷棘大为震惊,他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喉咙,他的咒言不可能失效,这个女孩为什么不醒来?

“「起来」。”

“「醒过来」。”

“「睁开眼睛」!”

他一次次地说着咒言,可伊克莉丝依旧沉睡着,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而在狗卷棘没有看到的阴影里,放在伊克莉丝床头的那个小小盆栽里的植物,却在逐渐变黑。

它原本嫩绿色的叶子此刻变得焦黄枯萎,失去光泽,托普这么久才进食一次,它补充的能量无法完全无伤地阻挡狗卷棘的咒言,出于保护伊克莉丝的本能,它会替她挡下一切非人类力量的攻击,但这不代表现在只是幼苗的它能够承受。

最后那株软嫩的植物终是再也阻挡不住咒言的力量,它彻底变成了焦黑色,搭拢着叶子,毫无生气。

而比起它,狗卷棘的情况也差的不遑多让,他捂着自己严重反着血气的喉咙,声音嘶哑喉咙剧痛,然而小姑娘依旧沉沉睡着。

对自己的能力算不得多自信,但也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狗卷棘一时间有些不安,他不想让父亲失望,或许也不想让这个女孩的家人失望,半晌后他转身走到伊克莉丝的身边,低头贴在她的耳侧,努力咽下口里泛起的鲜血,几乎有些焦躁地低吼道:“——「醒过来」!”

没有托普帮忙抵挡咒言,这一次小姑娘终于有了反应,她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手指也慢慢蜷了起来,随即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陌生少年,对方的银发在月光下显得有些虚幻,但他泛青的面色却彰显着他的身体状况极差。

他们贴附到几乎没有距离,近得狗卷棘都能在月光下看清伊克莉丝瞳孔里自己的倒影,那双鎏金色的瞳眸像宝石一般氤氲着淡淡的雾气,小少年的耳尖没由来地开始泛红,下意识抿着唇往后退了退。

伊克莉丝就那么看着他,眼里透出一点好奇,这个人类是谁?为什么离她这么近?而且……他身上好香,总觉得是一种她理解不了的香味弥漫在她的鼻翼间,伊克莉丝从没闻到过如此香甜的味道,她忍不住打量起狗卷棘,却没感觉到植物那般的亲近感,无论怎么看对方都只是普通人类,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椛……」那株植物的声音缓缓传来,伊克莉丝回头望向床头柜,却看到已经完全枯萎变得焦黑的托普,她惊慌失措一把将狗卷棘推开,抱起盆栽搂在怀里。

“托普!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需要进食……你该去吃点什么……」托普垂着叶子,病恹恹地说。

伊克莉丝二话不说立刻想要翻身下床,却又听到托普虚弱的声音,「椛……你眼前的这个人类……是、是特殊种……」

“特殊种?他?”

伊克莉丝听到这个词时略感意外,她记得这个词汇,托普之前教导过她,人类里会出现罕见的特殊种,其存在对她来说是顶级养分,就像对托普来说它的养分是“噩梦”一样,但毕竟那些都是非常丑陋而且还有一股恶臭的生物,至今她从未接触过人类形态的“噩梦”或是养分。

小姑娘有印象母亲也曾和她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理解她们的人类只有特殊种,但具体是怎么个理解,她还不明白,对于一脸懵懂的伊克莉丝,母亲也只是微微叹气,着重强调了保守植物秘密的事,嘟囔着或许以后见到了才能解释的通。

所以母亲到底是要她理解什么?特殊种说到底也只是养分的一种吧,而且其实她一直都不太能理解为什么托普专注只吃那一种东西,或许是“噩梦”的营养价值过高能帮助他成长,也或许是身为植物的托普没有嗅觉味觉无法寻找别的食物,伊克莉丝想不出理由,不过她在托普的建议下,又将视线放在了狗卷棘的身上。

不过,这就是特殊种,人类形态的养分吗……真新鲜,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至少这个人类的味道闻起来很香,就算吃也不会让她反胃吧,嗯……应该不用烤熟?毕竟她非常讨厌熟食,所以说是要像托普那样,用吸食的方式吗?

伊克莉丝上上下下打量着对方,眼里透出疑惑,所以她到底是从手开始吃,还是从头开始吃?话说她要怎么吃,直接生啃?这个人类会老老实实让她吃掉吗……而且这个人类若是在这里消失的话,会不会给现在的妈妈带来困扰?如果可以,她倒是希望可以直接把这个少年埋在土里……但这时候的她还只是小孩子,需要成年人类的庇护,不能做的太过分。

小姑娘想了许多,最后才把视线停留在狗卷棘那张稚嫩的脸上。

狗卷棘此刻正震惊于伊克莉丝似乎在和什么东西交谈这件事,但眼下他无暇顾及更多,他捂着自己的喉咙,满嘴的血腥味让他感觉非常难受,他不知道是什么阻挡了他的咒言,而且实力或许还在他之上,不然他不会遭到反噬……既然病人已经醒来,或许他可以就此离开,回去调查这件事。

伊克莉丝下床走到狗卷棘的面前,她凑过去,又仔细在小少年的耳旁嗅了嗅,她这样的举动让对方腾地脸孔大红,伊克莉丝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感觉那股香甜似乎更浓了,浓的有些化不开似的,香得让她感觉有些头晕目眩。

她歪头看着小少年,对方一直捂着喉咙让她略微感到一丝好奇,喉咙受伤了?对了,托普以前说过,人类形态的养分的身体里有东西其实很像“噩梦”,或许她也可以像托普那样,从伤口处下手,毕竟一个大活人在这里消失,她很难处理后续。可一般的“噩梦”大多都是附在人类身上,或者干脆脱离人类,这种躲在人类身体里的类型还真是罕见,说不定正因为如此,托普才建议她去吃。

或许是伊克莉丝的眼神太过不对劲,狗卷棘下意识往后退了小半步,他感觉小姑娘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盘菜,明明以前他没觉得这个小女孩除了漂亮以外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现在他却只觉得这女孩处处都透着一种他说不上来的古怪。

就在狗卷棘想要离开这个房间的时候,伊克莉丝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吃养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紧张,或许是眼前的少年是人类模样,而不是那些狰狞丑陋的异形怪物,虽然伊克莉丝不害怕“噩梦”,但让她去吃的话,她宁可选择人类,也不会选择吃怪物,毕竟他们太臭了。

就在狗卷棘想要推开对方的手时候,伊克莉丝突然间偏头吻上他的嘴唇。

小少年顿时瞪大眼睛,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伊克莉丝的亲吻没有带其他情绪,她只是学着托普来寻找一个“伤处”,而她能注意到的对方唯一的“伤口”就是那张嘴,狗卷棘不自觉张开口,当他嘴里的鲜血顺着惯性流到了对方的嘴里,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们在做什么。

银发少年的脸孔瞬间红到脖子根,双手发颤,身体僵直,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滑到了自己的口里,勾住了他的舌尖,他的耳畔甚至清晰响起了小姑娘吞咽时发出的咕噜声……

然而还不等他推开对方,伊克莉丝却率先推开了他,而且用力极猛,推得他整个人都踉跄了一下。

“你……你是……什么……”

伊克莉丝捂着自己的嘴,瞳孔巨颤,此刻的她就像是没有听觉的人第一次听到声音、或者年幼的孩童第一次喝到冰可乐时的那种震惊,她颤抖着手,胡乱地摩擦着自己的嘴唇,她只是学着托普试图去吃,却从没想过对方会是什么味道。

或许这就是伊克莉丝对于味道的第一次,她被那股清香甘洌的味道搅得头晕目眩浑身发热,狗卷棘的身体深处有什么极为香甜的味道直冲她的大脑,将她的味觉全部激活,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下意识推开对方,她捂着嘴跪坐在地上呛咳,瞳孔放大,脑内一片空白。

太香了……实在太香了,这就是托普平日吃到的东西,躺在花丛中被植物们吵嚷她的头都不会感觉到这种颤动,而且那种甜腻感甚至比最香醇的蜂蜜还要剧烈,她一时间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冲击,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她甚至连哭泣都是第一次,在她的记忆里,她从不会因为任何事流泪,但这次她实在无法控制眼泪流出。

狗卷棘还没从自己被强吻的冲击中回过神,就看到小姑娘坐在地上吚吚呜呜地哭泣着,他刚想说一句“别哭”,却意识到自己不能用咒言再去控制对方,而在他张嘴试图发声的那一瞬间,他却发现自己喉咙的不适感全部消失了,仿佛吃了薄荷一般舒爽冰凉,只有嘴里的血还残留着,提醒着他刚刚的异样。

这女孩……到底怎么回事?她从自己这里拿走了什么?

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

狗卷棘百思不得其解,他走上前,扶住伊克莉丝的肩膀,试图得到她的回答。

为什么她能治疗自己咒言的反噬?如果她有这种能力,怎么从来没有被人发现?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伊克莉丝呜咽着哭泣的时候,一个娇小的身影从窗口处翻了进来,冲过去二话不说把狗卷棘推到一旁。

“你在对一椛做什么呢!不准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