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偷

清晨,起床铃响起。

温袅从寝室床上爬下来,拉开窗帘,一边望着窗外熟悉的景致,一边拿发绳盘好头发。

寝室里没有卫生间。温袅和室友们换好大袜和体服,穿上保暖用袜套和休闲鞋,然后披上外套,去公共卫生间洗漱,接着去食堂吃早餐。

在食堂里,一年未见的同学们过来和温袅说话,问她这一年是怎么过的,恢复的怎么样。

“就是养伤,偶尔练练舞,现在恢复的不错。”温袅微笑应对。

温袅领了小米粥,花卷和一只煮鸡蛋,跟其他同学一样。于沐沐看见了,走过来拿自己的小米粥和温袅换了花卷。她知道温袅胃不好,喜欢喝粥。

温袅对于沐沐笑了笑,莫名觉得鼻尖有些酸。休学一年了,可她的好友还记得她的小习惯。

“考核不是还好么,你怎么不高兴。”于沐沐见温袅吃饭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问。

“还有期末考试。”温袅小声说。

“这还早着呢!而且你啊,真没必要看那么重。”于沐沐咬一口花卷,鼓着一边的腮帮子说话,“不是有个大几届的学长,后来跟不上进度退了学,就去迪士尼演玩偶,演得活灵活现的,比正常毕业的同级生都赚钱呢!”

“那很好呀,我也想去。”温袅笑着露出一排糯米牙。温袅长得娇小,笑起来也是乖巧挂的。

“无论怎么样,总是有出路的。”于沐沐也对温袅笑,“你就别紧张啦。”

舞校对身体条件和技能要求严格,考进来极不容易,都是优中选优。很多舞蹈生都是心高气傲的,想着毕业当舞台明星,或者进军娱乐圈,看不上扮演玩偶这样的工作。

但偏偏温袅不是这样,她很温软,流水一般清澈,没有一点儿架子。这也是于沐沐最喜欢温袅的地方。

于沐沐抱住温袅的胳膊,在她细痩的手臂上蹭了蹭。过了会儿于沐沐忽然想到什么,压低了声音说话:“说起来,不知道你听说过没,上学期,上届有个学姐和一中一个男的恋爱,还怀孕啦。”

“啊……”温袅震了震。她好久没来学校,倒是没听说过这件事。

“老师让我们不要声张,但全校人都知道。”于沐沐小声说话,“两个人都被退学了。男生后来换了所学校,学姐的话……嗯,去了别的城市。据说是不再跳舞了,流产后,身体恢复得不太好。”

温袅慢条斯理地吃着饭,没有说话,眉眼间有些凝重。

“发生这事后,学校就限制我们和周围学生来往。别校的要来我们这儿,传达室大爷可要好好盘问一阵。没有正经理由不让来。”于沐沐压低了声音说话,“反正离一中生远一点,那些人脑子太聪明了,他们要是把心思用在邪门歪道上,咱们可玩不过。”

温袅静默许久,还是咬一咬唇开口:“可我看见,陈断来我们学校,很顺利,没人盘问他。”

“陈断能一样吗。”于沐沐斜温袅一眼,“就他和他一帮兄弟现在来我们学校,还能畅通无阻。”

温袅心想自己确实说了句废话。陈断是学霸,家室又雄厚,据说家里亲戚,和他们舞校领导,也有点关系。

“陈断……经常过来吗?”温袅忐忑地问。

“嗯。除了见夏诗雅,他这阵子还经常来打球。谁让我们操场修的好呢。”于沐沐顿了顿,又继续道,“校长貌似挺欣赏陈断的,有意向让他来我们学校开个公开课,说是增加大家学文化课的积极性。”

温袅感到一阵窒息。

于沐沐看看温袅泛白的面色,小声安慰她:“没事的,反正我们躲着他点。”

早饭吃完,温袅和于沐沐放好餐盘,一起前往芭蕾班的舞蹈教室上基训课。

舞校每天早上第一节课,永远都是基训课。

男生女生脱下外套,换上跳舞穿的软底鞋。女生身上是紧身体服和大袜,男生则穿紧身背心和大袜。

需要练习足尖技巧的时候,女生要换足尖鞋,男生就一直是软底鞋。

南舞附中芭蕾专业,一个年级一个班,一个班三十多号人,男女对半开,各个人高腿长。

身形姣好的少年少女,穿着统一的服装,手扶把杆,随着熟悉的音乐练习下蹲,抬腿,绷起足背。

这些基础动作,用来训练身体肌肉控制和舞感。大多数舞蹈生多从四五岁就开始做这些动作,日复一日,做到舞蹈生涯结束。

张芬缓步走在学生之间,目光在各个学生之间游走着。她喊着拍子,偶尔提醒某某同学注意打开膝盖,脚背绷直。

温袅跟着拍子,一手扶把杆,一腿向旁抬起。腿和绷起的足背成一条直线,在身边延展。

张芬的目光在温袅的足踝处停顿片刻,然后在她身边轻声说一句:“注意保持。”

温袅深深吸气,更加专注地控制自己的腿。

一个半小时的基训结束,大家换下被汗水浸湿的体服,穿上轻便的衣服和休闲鞋去上文化课。

温袅出了舞蹈教室,看到走廊外天色晴朗,心情也跟着明媚起来。

她和于沐沐手挽手走上台阶,准备去文化课教室。

“温袅,你还有脸回来上课啊。”

冷不丁一个声音自头顶传来。

温袅不由顿住脚步,抬起头来,看到夏诗雅盛气凌人地站在楼梯末端。

夏诗雅逆着光站着,面孔阴沉。温袅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感觉出,她此时冷淡的语气,和校门口跟陈断说话时,截然不同。

一群女生站在夏诗雅身后。其中包括徐露和驰歌。

每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都拥有紧随其后的姐妹团。徐露和驰歌就是夏诗雅姐妹团的成员,也是温袅的室友。她们和温袅关系一般。

“你妈妈偷了王嫚家的东西,刚被发现。”夏诗雅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温袅,“一条金项链,好几万呢。”

温袅怔了怔,目光不由落到夏诗雅身旁的王嫚身上。王嫚也是夏诗雅姐妹团成员,此时她拿着手机,噼里啪啦地打字,脸上阴云密布。她忽然抬眼,冷冷看温袅一眼。

夏诗雅的声音不低,很快便有更多学生闻声围拢过来,等着看热闹。

“那么多钱吗?”驰歌发出诧异的声音。

“如果是真的,一定要严肃处理。”徐露这样说话。她不仅仅是夏诗雅圈子里的人,也是六年级芭蕾专业的班长。

温袅抿了抿唇。

她的妈妈赵秋梅,是一位家政阿姨。数月前她才得知,妈妈通过熟人介绍,去王嫚家照顾老人。

自己的妈妈去同学家里做事,温袅固然感到不舒服。但她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麻烦母亲,所以没多说什么。

赵秋梅常住雇主家,自己家很少回。就在昨天,温袅正在整理回舞校需要的装备,就见赵秋梅匆匆回家一趟,拿了些需要的生活用品。

赵秋梅叮嘱她务必好好上学,就又回去王嫚家了。

温袅仔细回忆了下,母亲的神情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我妈妈工作很多年了,她从来不会偷东西,你不要乱说。”温袅理所当然要为妈妈辩驳。

“怎么就是乱说?”夏诗雅登时就不高兴了,“你做手术要那么多钱,你家出得起?你妈没准就是为了你偷了东西呢?”

“不是你说的那样……”温袅面色泛白。夏诗雅如一头盛气凌人的狮子,冲她一顿咆哮,温袅的脑袋忽然就转不利索了。

“你家里没有监控吗?”于沐沐强行按捺住怒气,问王嫚。

“项链在卧室里,卧室没有监控。那项链平时一直放柜子里,家里人一般不会去碰,我妈忽然想去查,结果发现丢了。除了温袅妈妈,谁还会去动它?”王嫚说完,就听周围一片附和声,她拧着眉毛,继续道,“请了几任阿姨,都是手脚不干净的。不过以前就偷菜偷肉,想不到这次来了个胆子大的。”

“谁都不希望发生这种事。但是,我妈妈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温袅仰着头,不卑不亢地说话,“你们不能随便下结论,还是要让警察调查。”

“是啊。”于沐沐点头,望向夏诗雅,眼中盛满怒火,“不要污蔑好人,等调查结果出来再说。如果真是温袅妈妈偷了东西,她向你道歉,要不然,你向她道歉!”

“凭什么。”夏诗雅翻了个白眼,“我朋友重要的东西丢了我来问一句怎么了?你东西丢了,你难道不会着急吗?”

“你……”于沐沐拧起眉毛,还要再说,但是温袅拉了拉她的袖子。

夏诗雅家境好,人脉广,在学校里霸道惯了,于沐沐这样帮她,怕是会被报复。

“刚王嫚家里来了消息,警察已经在调查了。”夏诗雅慢悠悠地对温袅说话,“我看那项链多半被你妈卖了,你说怎么办?”

“如果真是这样,我愿意退学。”温袅说话。

“这可是你说的。”夏诗雅露出灿烂笑容,“如果敢耍赖,我就把这事告诉陈断。让他来修理你。”

听闻陈断的名字,温袅面色当即白了一下。心脏在胸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

周围人也纷纷噤声,一片寂静蔓延在楼道中。

“陈断是谁?”刚入校的迷惘小学妹好奇发问。

“隔壁重高的老大。”边上的学姐回答,“以前为了保护夏诗雅,和体校的人打架。当时闹得挺大,他把好多人打进医院。”

小学妹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温袅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她不由回想起陈断那双灼人的桃花眼。

他的眼中始终带着肆意狂妄的笑,仿佛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

温袅脚下倏地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楼梯下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