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陶桃跟薛馨去了买了一些下酒的菜，又去薛馨的酒吧拎了一些啤酒和果酒。

怀挺的六月气温已经达到三十一二度，下过雨，体感温度还算清凉。陶桃拎着吃的，站在马路边等薛馨取车。

等待的间隙，陶桃看向对面的网吧，牌子依旧是破破烂烂，“Ken 网吧”，K 字母同十年前一样，灯管坏了，不发光。

从里面出来一些染着头发的男生，要么是一些大学生。

滴滴摁喇叭的声音，陶桃收回视线。她想自己不回怀挺还有一个因素，看到熟悉的事物总会想起许烬，她总是低估了许烬对她人生的影响。

两人一起回薛馨的公寓，等到了公寓，陶桃给家里报平安。陶父还在医院住院，过几天有一个心脏支架手术，医院有固定的探视时间，陶桃回家的时间不可以探视，家里又没人。

陶桃把吃的放在茶几上，薛馨拎着啤酒也放在茶几上。

陶桃一屁股坐在地毯上，一个个打开袋子。她给自己开了一瓶啤酒，抬起手跟薛馨碰杯。

“庆祝我开启新的生活！”

啤酒往外咕咚咕咚冒着气泡，清脆的玻璃相碰的声音，在两位姑娘的笑声里淹灭。

“将来有什么打算？”薛馨问。

“先去新工作那报道，然后……”陶桃圆圆的眼睛眯起来，嘴角扬着，“找一个男朋友。”

她说完，自己嘟囔着，找一个男朋友。

她想谈一场恋爱，彼此相爱的关系。

“去年的那个男朋友呢？”

“早分了。”

“为什么？”

陶桃抿了抿唇，手指在啤酒瓶的口上绕圈，“老毛病。”

陶桃这个老毛病也很奇怪，明明跟许烬做了所有亲密的事情，可跟别的男生她很难去亲近。去年她尝试着去交男朋友，她跟那个男生提过自己不能很快接受身体上的接触，男生爽快答应，结果确认交往的第二天晚上，直接将她推到墙上，准备强吻她，被她砸了脑袋，就分了。

一切都是那样的奇怪，医生说这是亲密恐惧症，形成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是经历过深刻的亲密接触的阴影。

有的人亲密恐惧症是因为小时候看到父母做成人的事情。有的是被出轨后，产生的排斥。

陶桃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得这个毛病。

“那就祝我家桃子找到一个帅气逼人的男朋友！”

薛馨举杯，陶桃碰杯，这一晚两人都喝了不少。

陶桃躺在地毯上，薛馨已经睡着了，她看着窗外的夜空，手臂遮住眼睛，最后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或许是提了太多次的许烬，或许是见了一些过去的事物，陶桃今晚竟然梦到了许烬。

梦到了两人第一次正式的接触。

许烬是高三转到怀挺的，关于他的传闻有很多，大城市回来的公子哥，家里很有钱。

许烬的学习成绩很好，高三开学他挤掉了原本的学霸陆霖，代表高三毕业生发言。那是陶桃第一次见许烬，许烬上台时，周边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伴随着小声的讨论。

少年身形修长挺拔，五官深邃俊朗，尤其是那双狐狸眼睛，很有特点。

陶桃个子不高，站在29班的第一位置，离着主席台最近。她看到少年嘴角漾着温和的笑意，干净清爽。

外人对他的评价多数都是正面的，一个温和善良的人。

陶桃不会过多打听许烬的事情，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同属的圈子也不同。

但许烬在那座小城市的高中实在是太火了，陶桃周围有很多人提过许烬的事情。

他们说许烬是一个各方面都非常完美的人，一个老师眼里乖巧懂事的好学生。

陶桃一直是作为旁观者，直到那天下午，她给哥哥送换洗衣服开始，一切偏离了轨道。

那天怀挺下起了细密的小雨，陶桃坐了两个小时的大巴到了怀挺的桃城区，哥哥初中辍学在桃城区一家汽修店当学徒。

陶桃拎着一袋换洗的衣服往汽修店走，她是第一次过来，不熟悉路，问了几个路人七拐八拐，拐进了一个胡同，意外见到一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

天灰蒙蒙的，细密的雨还在下。

许烬站在网吧门口的屋檐下，他穿着黑色的短袖，黑裤，黑发有些凌乱，指尖夹着香烟，背靠着墙，“找我什么事？”

声音有些懒散。

对面的女生仰头看着他，笑眯眯道：“想去你家里借个火。”

女生的嘴唇红艳艳的，漂亮的妆容，还挺般配的，陶桃那时候这样想。

等等……

陶桃抬起伞有些震惊地盯着许烬看，她努力分辨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好学生的许烬，老师眼里完美的学生，出现在网吧门口，手里还夹着香烟。

似乎是发现她的打量，许烬朝这边看了一眼，又偏过头，好像也不认识她。

“没有。”

“许烬！”女生跺了跺脚，“你不知道我的意思嘛。”

许烬微微挑眉，手指抖了抖烟灰，嘴角漾着不怎么温和的笑，狐狸一样的眼睛，多了几分不耐。

“真不明白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女生似乎也没了耐心。

听到这句话，他笑了一下，眼里多了玩味的意思，他偏头，抬手指向准备离开的陶桃，“她那样的。”

女生顺着许烬指的方向看过去，看了看许烬，又看了看陶桃，语出惊人，“你能别侮辱我吗？”

语言真是伤人的利器，陶桃像是前胸中了一箭，她就那么不堪嘛？

“在说我吗？”陶桃反手指向自己，她个头不高，小小一只，瞪着圆溜溜的葡萄眼，一眨一眨的，她只是长相普通，个子不高，但很爱干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半分不堪。

女生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人，依旧用嫌弃的眼神看向陶桃，“小屁孩，该干嘛干嘛去。”

陶桃微微笑了笑，“好的，阿姨。”

她说完，转身离开，忽略女生铁青的脸，只是还是听到许烬的笑声。

哥哥的汽修店并不好找，她拐过一个巷口，身后传来脚步声，踩着地面坑坑洼洼的水渍，撞到她的肩膀。

男生躲在她的伞里，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在滴水。冷白的皮肤，陶桃看到他嘴角下的一颗小痣，他长得真的很帅，尤其是近距离观察。

“同学，能不能借伞撑一段路。”

陶桃想，好看的人真的很容易让别人对他好，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

“好。”陶桃的心怦怦地乱跳，她想到以前看过的民俗故事，狐狸真的会勾人。

“刚刚怎么走那么快，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谢什么？”

空间太狭小，陶桃的肩膀碰到了他的胳膊。

“那个阿姨被你气走了，最近她一直纠缠我，挺烦的。”许烬说。

陶桃突然反应过来，他口中的阿姨是那个女生，其实女生只是化着成熟的妆容，并不大，想起女生嫌弃的眼神，以及那句恶劣的话。细细想来，她刚刚遭受的攻击，一部分也源于旁边的人，如果他不指自己，女生也不会看到她。

陶桃抿了抿唇，心里渐起的涟漪，慢慢回归平静，淡声：“下次不要用别人挡枪，开那种玩笑话了。”

“唔，我像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吗？”

陶桃心被震了一下，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漫不经心的意思，听着不是很认真，但又直击人心似的，她偏头，有些震惊地看他，正好与他的视线撞上。

陶桃看到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那黑棕色的瞳仁，像是勾人的利器，吸引着她坠入他的深渊似的。

只见他笑了笑，嘴角下的痣也跟着上扬似的，“我来打伞吧。”

他握着伞柄，小手指似乎无意划过陶桃的手背。

她感受到冰凉的触感，瞬间回过神，松开手，腹部窜过一阵电流似的，酥酥麻麻的感觉，惹得她全身毛孔立了起来，心脏怦怦地乱跳。

两人走了一段路，许烬停下来，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将伞递给她，又很快松开手。

“谢了，陶同学。”

陶桃还来不及反应，他又跑进雨里，少年的身影刻在陶桃的心里，而她没想到许烬竟然知道她的名字。

她想到他那双黑沉沉的眸，灰暗的梦，她坠入黑暗的深渊，躺在不知名的地方，却又能窥见一丝光明，那束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大。

刺眼的阳光照进屋内，陶桃下意识遮住眼睛，她慢慢睁开眼，看到桌面散落的零食，倒在地上的啤酒瓶，旁边的薛馨翻了一个身。

她又回到了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