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场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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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斯时这是什么意思?”

Y.O工作室内,杨滨陪简矜看完U盘里的影像后,茫然道。U盘里是简矜撞见的简彤和周致森热吻的画面,柏斯时甚至很贴心,截取后没有一秒多余的部分。

简矜盯着屏幕上两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心不在焉地答:“可能我们这位老同学比较热心肠。”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读高中时柏斯时便和周致森关系不和。”杨滨面朝简矜,歪着头想了想,“要真是这样,我突然觉得,柏斯时这睚眦必报的脾气,和你太配了。”

简矜注意到手机亮了下,以为是有工作消息,拿过来看到是简彤发来的。

“矜矜,我真的很爱致森哥,从很小的时候便认定他了。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冷冰冰的汉字,简矜却脑补出当事人说这话时黏糊又古怪难听的语气。

杨滨说得没错,简矜也是不吃亏的脾气。

“爱吃别人剩饭的毛病还没改吗?”

简矜眉头没皱一下,编辑完这条消息,发送。

这些年来,简彤生怕她在简家过得太顺利,凡是让简矜获得关注和优待的,不管是朋友、东西、还是机会,简彤总会想尽办法抢夺或者破坏。

简矜放下手机,笃定地跟杨滨强调道:“不,我不配。我和柏斯时也有梁子。”

柏斯时是在标尺的约束下成长起来的天子骄子,优秀拔尖,而简矜是活在既定框架里的自由放纵的飞鸟。

两人同高中那几年,柏斯时“有幸”目睹了简矜伪装之下真实却频频给他制造麻烦的一面。

简矜和杨滨是多年好友,当年转学到高中饱受简彤小团体的语言霸凌,杨滨是她唯一交心的朋友,自然清楚过去的事,玩笑道:“你和周致森不会是因为这成为朋友的吧,时不时在背后讲一讲柏斯时的坏话?”

简矜苦笑,当然不是。

简矜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周致森。那时简彤在学校散布简矜妈妈是小三的事情,说她作风恶劣,惯会蛊惑人。国际高中学生家庭非富即贵,大都认识多年,简彤稍微怂恿便拉出小团体孤立简矜。

不过大部分男生倒没有欺负她。她长得好看,皮肤白皙,眼睛大而亮,高挑清瘦地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时,绑着高高的马尾,大光明顶,贴着发际线一圈毛绒细碎的胎毛,柔化了她清高骄傲的眼神。周致森说她转学来的那天便对她一见钟情。

简矜因母亲的失败婚恋,对感情较真而冷静,哪怕大学两人仍保持联系,毕业后一起创业,简矜很明确地和周致森表示过,自己从未对他动心。

周致森之于简矜,更像是并肩奋战的盟友,两人曾有共同的目标,不谋而合的理念。

至于两家联姻,简矜更是从未想过。

为度过公司危机,简瀚川未经简矜知晓,提前对媒体放出假消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简矜是生气的,和简瀚川闹过。而周致森对此乐意之至,宁愿扛着母亲的怒火,也要向简矜求婚。

那是他非常隆重的一次告白和求婚,周致森自作主张邀请了两人的朋友到场,周致森真诚而恳切的眼神让简矜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更何况还有简瀚川的施压。

她骑虎难下,最终是答应了。

果然,起点处错误的开始,只会迎来过程中无尽的痛苦,无论如何偏航都绝不可能到达正确的彼岸。

杨滨不知什么时候被助手叫走,简矜孤身坐在吧台旁,将电脑屏幕朝自己的方向转了转,拖着进度条把那部分重要画面欣赏般地拖了两遍。

她神情麻木,没看到心里,脑海里过电影般回忆起过去的事。

那年母亲去世,简矜被简瀚川接回简家。在新的家庭里,他印象中敬重伟岸的父亲大变样,钟翠珊和简彤更是处处刁难。

简矜拥有一个健全童年,天真不谙世事。起初还会委屈地向简瀚川诉苦,说妈妈买给自己的洋娃娃被简彤剪坏了,简瀚川一改往日在她和母亲面前的温声细语,变得陌生又冷漠,事不关己地把她打发走。

那时简矜便明白了,眼前这个人,已经不仅仅是自己的爸爸了。

她看着对话框里,周致森半个钟头前发来的消息:“矜矜,我着急回公司处理工作,彼此冷静一下,晚一点我再跟你解释。你要记住,联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情,一遇到事情就拿退婚做要挟,你信任过我吗?”

这字里行间倒打一耙的甩锅能力可见一斑,简矜为他厚颜无耻感到震惊。

难道要让我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相信你红口白牙说的吗……简矜手指微动,把对话框里编辑出的反驳的话逐字删除。

相识数年,简矜自知人或多或少有缺点,自己也不例外,但周致森为人处世总归是大度明事理的。

自打简矜答应周致森的求婚后,不清楚是关系的转变让简矜眼光变得苛刻,还是周致森善于隐藏和伪装成功骗过简矜。简矜以为,她势均力敌地与他分担寒潮,共享霓虹,是想要同等且被尊重的,但一次饭局,周致森竟做出牺牲她的色相换取合作的事情。

简矜便清醒了。

她也曾真心地将周致森划进自己未来的版图中,也曾要做他风雨下的后盾,将他视为疲惫后充电站,但越努力,越意识到两人相悖。

她相信周致森的爱,但这时代物欲横流,人心难测,爱情是最容易舍弃的东西,爱他人往往排在爱自己之后。

她和周致森的关系早就该结束了,今天不过是清算的最佳时机。

高二那年,简矜在文艺晚会上演奏小提琴的机会被简彤抢走,是周致森得知后向负责的老师举报拿回了机会。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多讨厌简彤。

他和简彤是不是真有事,从什么时候开始,现在处于哪一步,都已经不重要了。在一段关系中,怀疑和厌恶一旦产生,便再难回到当初。

她脸色冷静,直截了当地回:“你是知道我的,脏了的东西,我不会再要了。”

简矜是个很倔的姑娘,活得随性自由,唯独对感情有洁癖。

那年简矜诉苦时,简瀚川碍于钟翠珊在场,没有流露分毫温情。

事后简瀚川买了更贵更好的洋娃娃送给她,简矜怎么哄都不要了。

失去和放弃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反倒是虚伪和勉强才最令人痛苦。不论是家庭还是感情,她值得被坚定不移地选择,也要做旁人始终如一的第一顺位。

“所以,退婚吧。”

这句话像是个句点,正式结束两人的关系。

简矜没有歇斯底里,一个人真正要离开时,连生气都是无声的。

工作室寂静,大片的阳光洒在白色软装上,简洁大方却显冰冷。

许久后,手机震动声打破这份宁静。简矜看了眼,是简瀚川。

在电话挂断前一秒,她接通。不猜也知道,简瀚川是为和周家联姻的事情来的。

简瀚川的瀚时广告早几年发展的不错,近几年广告公司被无限细分,新媒体平台的萌发,滋养了一批自媒体,提供创意、执行、流量一条龙服务。所谓广告行业是夕阳产业的定论,指的是传统思维的广告公司没落了。

瀚时内部,简瀚川拒绝革新,将发展重心定位在影视圈,引得股东不满,几番分歧,元老带领骨干出走,投资人撤资。而简瀚川投资的电影因导演作风问题,别说回本,上映都难。

简瀚川腹背受敌,幸好有周家这株救命稻草。

明周旗下的商场有固定的广告合作商,简瀚川一早想清楚,瀚时吃不下这单项目,但两家联姻,会带来比项目合作更高的利益,瀚时受舆论影响的口碑和股票问题也会迎刃而解。

他知道简矜讨周家小子喜欢,才会先斩后奏,借媒体节奏,逼周家认下这门亲事。

在这通电话里,简瀚川再次提到,第一次劝她和周家联姻时承诺的事情:“等你和小森走完仪式,喜事对公众公开,爸爸立马把济阳的那套公寓过户给你。这么多年,公寓里的东西我一样没动,一切还是你妈妈离开时保存的样子。”

这是简矜和简瀚川除血缘外唯一的心软,简瀚川恰到好处地拿捏了她。

简矜没有直接跟简瀚川说明自己绝不可能和周致森订婚。

她接电话时,杨滨忙完回来,站着橱柜前操作着咖啡机,见她挂断,问:“你爸催你了?”

简矜轻声应,心里开始思考可选择的联姻对象。

杨滨不解地闲聊:“你爸中意周致森,而简彤也喜欢周致森,索性让他俩在一起得了。”

浓郁的咖啡香弥漫开,简矜望向咖啡机旁忙碌的身影,解释:“钟翠珊眼光高,想找一个比周家地位更高的女婿。”

“柏家吗?”杨滨回头,探究道。

简矜手肘垫在桌面上,支着脑袋:“可能吧。”

“论才貌性情,只要有你在,柏斯时怎么会看上她。”

他说的是实话。简矜在简家身份尴尬,却不妨碍她优秀。抛开皮囊表象,简矜作为名校珠宝设计专业的高材生,作品曾在国际上大方光芒。

虽说如今简矜放着大好前程不要,非蜗居在那小破杂志社工作。这事杨滨暂且不提,因为知道简矜一定会挖苦他飘了,连“怡嘉”都嫌小。

怡嘉作为拥有百余年悠久历史的国际著名时装杂志,简矜做到主编的位置都是屈才,更别说现在只是个小小的专栏编辑。

杨滨相信,目前的处境只是暂时的,总有各归其位的一天。

杨滨端了两杯咖啡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简矜,问:“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简矜轻声道谢,抿了口,咖啡提神,思绪清明。

她靠着桌沿,双腿舒展地伸开,半身裙贴在笔直修长的腿上,脚踝精致白皙。

她说:“简家要的是渡过危机,我和谁订婚不重要,所以我决定换个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