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认错

薄云高悬,天空蓝的像是被水洗过一般。

昨天下了一夜的雨,郑欣美昨天半夜最后一次对完流程后都还在担心,怕这场雨影响第二天的婚礼。

虽然早已做了各种突发事件的紧急备案,当然也包括天气,但总归是风和日丽的情况下更让她这个婚礼负责人安心。

毕竟,她不喜欢挑战更喜欢稳妥,尤其是这种动辄就千万级别甚至是上亿的项目,里面随便一个人物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好在今天雨过天晴,甚至还带走了几分初夏时的暑气,让人呼吸都跟着顺畅了几分。

她所在的公司是专门承办婚礼项目的,所服务的人员非富即贵。据说今天的这两位主角是青梅竹马,十来岁就认识,之后还在国外一起留学,从来没分开过。

大抵是有感情的,和一般的商业联姻不一样,所以天公都作了美。

郑欣美深吸了口气,调整好表情,露出专业得体又不失亲和的微笑后,敲响了房门。

一声清甜的应允声从里面传来后,郑欣美推门而入。

只见今天的新娘子穿着一身酒红色的浴袍,丝绸的质地顺滑的垂坠在身上,乌黑的微卷发梢落在腰间,使得勾勒出的纤细的腰线若隐若现。

此时正站在酒店顶层的总统套落地窗前,手微微扬起,拿着手机目光专注,不知道在拍些什么。

听到身后的声音,顾梨收起手机,同时回过头来。

也就是这个间歇,郑欣美的余光不经意的瞥到了手机屏幕上刚拍好的照片,让她不由一愣。

空中的水分还未彻底散去,五彩的霞光将散未散,和蔚蓝的天空交相辉映,几朵被揉碎的云点缀其中,相得益彰。

明明只是个静止的画面,却让人真实的感受到了彩云的流动,一切都像是有了生命。

这拍的也太好看了吧。

“今天天气好好哦。”

直到清脆甜美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郑欣美才从这短暂的走神间回过神来,脸上挂上更加得体的笑容,边抬眸边说:“是呢顾小姐,昨天我还担心半天。这说明顾小姐和宋先生啊,是天作之合,天公都忍不住送上祝福。”

顾梨被这几句话熨帖的心理美,脸上的笑意藏不住,便也不娇羞扭捏,索性大大方方的勾起了唇角,露出灿烂又甜美的微笑。

她有着一张巴掌大的鹅蛋脸,五官十分的精致,鼻头小巧圆润,这样一笑起来圆润乌亮的眼睛弯成了两道可爱的月牙,十分的具有感染力。

即使这样艳红的颜色都没压下她身上的灵动与甜美,虽然已经在这两个多月中见过很多次,可好看还是让同样身为女人的郑欣美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顾梨没好意思说,她才叫担心,甚至担心的睡不着,大半夜的给宋谨言打电话,哭唧唧的问他要是明天雨停不了怎么办。

宋谨言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耐心,声音清润又温和,说:“怕什么,你全程在酒店里,外面怎样都不会弄花你的妆,你都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每个女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婚礼是可圈可点的,包括最细微的细节都足够的完美,值得逐帧回味。

她打电话前,明明因为担忧如果下雨,宾客拿着伞湿漉漉的会弄湿门前的红毯,担心人们因为擦鞋子而堵在门前,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可他这一句话,就把她给哄好了。

那些担心明明没有被解决,依旧客观的存在,可好像又什么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是他最漂亮的新娘就好了。

想到这,顾梨眼底的笑意不由的又深了几分。

就像是一朵尽情绽放的牡丹,娇艳欲滴的让人移不开视线。

时间还早,没了天气的忧虑顾梨一身轻松,招呼着面前的郑欣美一起享用着面前的食物,“你吃早餐了么,这个提拉米苏超好吃的。”

郑欣美看着面前,吃了一半还剩下一份没动过的甜品,心中微动。

知道这是提早就准备好的,不是一时要多了吃不完,恰好分给旁人带着点施舍的味道。

不管于公于私,郑欣美都是愿意拉近和这位小公主的关系的,况且她的语气也十分带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想尝尝。

便却之不恭的坐了下来。

郑欣美和豪门小姐们打过不少的交道,也都确实有涵养待人客气。但这些客气,你能清楚的感受到,是礼貌教养使然,带着疏离的距离感,甚至有些居高临下的味道。

但面前的顾小姐不同,她对待人很真诚,就像现在,她是真的想和别人分享她喜欢的食物,只是单纯的、就像是朋友间分享那样。

这在他们这种身家的豪门中,不说独一个,也称得上是凤毛麟角。

郑欣美忍不住在心中暗道宋先生真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个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都没得说的人。

一份提拉米苏吃完,郑欣美看了眼腕表,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道:“顾小姐,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换衣服吧。”

“好啊。”顾梨点头应着,灵动乌润的眸子里带着几分雀跃。

三米多的拖地长裙没有人帮忙自己根本穿不上,婚纱是由国际著名服装设计师沈安瑜亲自量身设计的。

沈安瑜本身就是个非常浪漫的人,非常懂女孩子们想要的梦幻。但她不轻易出山为人私人设计,有钱都请不到的那种,据说还是顾梨有一点私交,这才能让她亲自出马。

洁白的薄纱层层拖坠在地上,几百颗碎钻用线条流畅的金丝线镶嵌,像是流动的银河,无论那个哪个角度看都波光粼粼的闪着耀眼的光。一字领的设计露出顾梨精致纤细的锁骨,从领口蔓延出去的轻纱微挂在上,甜美又不是性感。

白皙的肌肤在这样洁白的婚纱映衬下,越发白的亮眼,周围闪光的碎钻都要黯然失色。按身高裁剪出的黄金比例的拖地长裙,将顾梨的身姿凸显的越发玲珑有致。

不愧是出于沈安瑜之手,这婚纱和顾梨的气质真的很搭,她做了这行这么些年,什么样子的婚纱也都算是见过,但像这样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所有人都忍不住赞美,顾梨自己也喜欢的不行,虽然之前试穿时已经被这条婚纱的美颜暴击过,但现在还是忍不住对着镜子自拍了几张。

这样美貌的裙子,只有同样美貌的她穿才不算暴殄天物。

化妆师敲门进来,郑欣美打了声招呼,让顾梨在这里先休息,她最后再去检查一下下面的布置。

顾梨坐在化妆镜前,身后的化妆师正在帮她弄头发,自己则反复欣赏刚刚的自拍,越看越喜欢,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打开了微信,点进了宋谨言的头像。

手指已经放到了照片那里,甚至都点开了,第一张就是自己穿着婚纱的那张,她刚刚都没发现,原来自己笑的这样幸福。

她觉得有点羞耻,手指蜷缩了下,又收了回来。半个多月都忍了,不差这么一会儿,她还是想看到他第一眼见到后惊艳的样子。

但刚才那个给他发照片的念头起了,这会儿就格外的想他,她轻咬了下唇,随手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她等了会儿没人回,只有个粉粉嫩嫩的傻兔子抱着个梨在那里啃。

想必他现在也应该正在妆发,毕竟他还要比她早出发一个多小时过来接她,应该也忙得没时间看手机。

顾梨轻噘了下嘴,收起了手机。

昨天她担心又有点紧张和雀跃,没太睡好,造型师的手法轻柔,这会儿让她昏昏欲睡。

她是被专属的电话铃声吵醒的,垂眸一看竟然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分钟。

电话接通,声音里还带着才睡醒的软糯,“你要来接我啦。”

甜软依赖的声音让宋谨言微怔,但鼻息间的消毒水味和手术车疾驰的声音让他不得不强迫自己狠下心来,语气间带着几分愧疚的说:“抱歉,我这边出了点事,赶不过去了。”

顾梨顿时困意全无,蹭的一下站了起来,这一下来的太突然,造型师反应不过来直接拽掉了她的几根头发,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一样,只是一双乌润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惊恐和紧张的对着电话那头问:“你怎么了?你出什么事了?”

声音竟已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哭腔。

宋谨言越发的愧疚,连忙安抚道:“我没事,你别担心。”

狂跳的心因为他熟悉而温和的声音暂时平静了下来,可下一秒又快速的跳了起来。

顾梨不懂,如果不是他出事了,还有什么原因会让他不能来参加两个人的婚礼。

一定是为了安慰她才骗她的。

“你不要骗我了,你到底怎么了,呜呜呜……”顾梨彻底忍不住哭了出来,脑子里想到了无数种可能,如果不是他,那就是宋叔叔和阿姨。

她越想越害怕,边哭边往外走,“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和他共同面对,她不要他一个人面对那些恐怖的事情呜呜呜。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抽抽搭搭的声音,本来就心乱如麻的宋谨言越发的烦躁起来,他抬手掐了掐眉心有些疲倦的说:“不是我,是……是绮南,她出了车祸。现在正在抢救,我实在是走不开。”

顾梨的脚步停了下来,情绪巨大冲击起伏让她一时间绕不过弯来,“可是她……她不是在秦城么?你……你现在在秦城?”

结婚当日,谨言无声无息的跑到了另一个城市?守在别人的身边……

还挂着泪珠的眼中带着几分茫然和不解。

“不是。”宋谨言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像是急于想否认些什么,“她来燕城出差,出事以后医院在她联系人里发现了本地号码,所以联系了我。”

“哦……”顾梨终于捋顺了其中的关系,但还是有点懵,慢吞吞的说:“所以你现在,是要陪她在医院,不能来和我结婚了?”

或许是她的话太过直白,直直的刺中了宋谨言心中的某些隐晦,声音越发的冷静镇定,“阿梨,我会让许浩处理好,现在时间还早,还来得及通知嘉宾们,我们的婚礼改到明天好不好?”

冷静到甚至让顾梨觉得有些冷漠,她想都没想的大声说:“不好!”

婚礼怎么可以随便改呢?

这是她精心准备期待已久的一天啊,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描淡写的说改就改?

顾梨忽然怀疑,他对他们的婚礼、他们的婚姻究竟有没有认真过……

“你又不是医生,你留在那里有什么用?你让许浩留在那里不就行了么!”

造型师站在一旁囫囵的听着这纷争,拼奏出个大概来。

来不及惊叹别的,只是觉得这小公主即使生气气来,说话的声音也是清清脆脆的带着几分骄纵的可爱。

“阿梨,你别任性。”

鼻息间充斥的消毒水和血腥味让他头昏脑涨,宋谨言语气间不由得带上了几分苛责的轻呵,“她在这里无亲无故,我怎么能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原来这叫任性么?

顾梨一时间被说愣了,他从未这个语气和自己讲过话,从来都是耐心又温和的,半天才想起问:那就可以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么?

但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那边的声音打断,这次宋谨言语气稍缓,但语速还是比平时快上几分,“阿梨听话,等我这边处理完就去找你。”

说完,也不等她开口,便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顾梨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彻底懵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几分钟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造型师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叫她,“顾小姐,您没事吧?”

顾梨这才回过神来,将电话重新打了过去。

等了几秒,她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竟然!关机了???!

顾梨托起长长的裙摆就往外走,她要去问清楚,究竟是谁在任性。

从酒店顶层总统套坐电梯直到一层宴会厅,密闭的空间和微微失重的感觉竟然让她的思绪勉强集中起来。

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施绮南也是有自己的联系方式的,而且自己的名字应该更靠前才对。

为什么医院没有选择打给更靠前的自己,而是打给谨言呢?

平时看小说和影视剧积累的素材纷纷往大脑涌入,最有可能的一种情况就是,医院里的人习惯性的翻了最近联系人而不是电话簿。

“!”

他们背着她,在婚礼前一天联系过?

“叮——”

电梯门打开,郑欣美匆匆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到的就是顾梨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原本灵动圆润的大眼睛此时噙着泪,像是受极了委屈。

郑欣美忽然有点不忍心开口,但职业专业所在还是让她试探的问:“顾小姐,宋先生那边来消息说……婚礼要推后到明天是么?”

——“我第一次遇到几个月前就确定好的婚礼说推迟就推迟的。”

——“推迟估计就是个场面话,宋家少爷没准是想悔婚。”

——“啊?不能吧?他们也都这么多年了,关系看上去还不错啊……”

——“什么关系不错,顾家早几年就不行了,一直目色着金龟婿,那顾梨就跟个扬州瘦马似的。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两个人大学还没毕业就急哄哄的订婚?高中顾梨被送出去跟着宋家小少爷一起出国,就是顾家想紧抓着宋家这个大树不放。”

——“现在宋家小少爷多半是后悔了,才毕业正是大好的时候,还没玩够呢,谁想娶个拖油瓶啊……”

顾梨之后什么话都听不清了,只有内心巨大的反驳声在耳边咆哮——“你们胡说!我和我老公就是真心相爱的!”

她提着裙子跑出去,不顾别人异样又看热闹的目光,只想找到宋谨言证明他们是相爱的。

这种场合是个social的好机会,有不少人都会早到一会儿,消息传出,不少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不巧叶哲晟就是他们公司专门搞social的一闲人,听别人七嘴八舌的聊着,他不搭话只是偶尔轻笑下算是应了,随后等人走了才转身找了个安静的位置,将电话拨了过去。

这样的八卦在豪门圈是真的少见,怎么也得给办公室里那家伙找找乐子,生怕他天天总想着赚钱成了麻木冷血的机器人。

尤其是今天八卦的两位主角还都跟他不太对付。

电话响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接通,叶哲晟愣了下,赚钱机器也有暂时不在服务区的一天?

就在刚要挂断的时候,电话忽然被接通,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喂。”

“草,你怎么才接电话,你这声怎么回事啊?你不会在睡觉吧?”叶哲晟机关炮似的问个不停,不怪他,他实在是太惊讶。

“有话就说。”闻屹扬的声音又恢复到以往的清冷。

叶哲晟觉得自己真是听八卦听得脑袋都不清醒了,就说嘛,这个时间机器人怎么会断电呢。他放下心来,迫不及待的分享着豪门里堪称至少半年内——

不!至少一年内最劲爆的八卦。

“我不是来参加宋谨言的婚礼么,结果你猜怎么着……”

叶哲晟这人最爱卖关子,特别喜欢吊着人的胃口,享受着别人好奇心爆棚又猜不到只能问他的感觉。

实在是这个八卦太大,一时间得意忘形忘了对面的人是闻屹扬,向来不吃他这一套。等他等了几秒发现对面都没声,才拿下手机看了一眼。

草,电话早不知道被那个孙子什么时候给挂断了。

他这是为了谁?!

还不是让他调剂调剂情绪,这样干下去生怕几年这孙子就过劳死了。

为了公司,全是为了公司。

叶哲晟默念了好几遍,把自己劝住后,又把电话回拨了过去。

等待的过程中,忽然听到一声巨响。

“嘭——”

一瞬间所有人都围了过去,叶哲晟也下意识的往外看,但里三层外三层的根本看不清。

不知是谁先第一个喊了声,“撞车了!”

“草!撞车了……”叶哲晟心一惊,跟着往外走。

一直安静的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道有些发紧的声音,“谁?谁撞车了?”

叶哲晟愣了下才发现电话被接通了。

但问的好,他也想知道。

就在这时,最前面挡住他视线的那位快一米九的安保大兄弟忽然往旁边侧了下,让他目光得以穿越重重人海,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人。

“我草!”如果说刚刚的八卦已经让人的心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刺激,那么现在简直是坐上跳楼机了。

“是顾梨啊!新娘子出车祸了!”

作者有话要说:清清爽爽小甜文陪大家一起过夏天啦。

预收《扎根》

唐稀安静懂事,不争不抢的跟在陆随身边。

有人笑她,丑小鸭想飞上枝头,不择手段

也有人好心劝她,陆随这样身份地位的矜贵是不会有真心的,别耽误了大好年华,及早抽身吧。

唐稀听后也只是安静的笑笑,好坏全收。

陆随也确实没怎么上心过,直到有一次外出,他看着小姑娘不带一丝迟疑的挡在他和失控的车之间,从此这人就彻底扎根在了心里。

直到他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可笑的替身后都拔不出去

他将酷似她心上人的那双双眼皮切除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崩溃的她,有着报复的快感。

“没有人敢这么耍我,别在让我看到你。”

唐稀走了,离开的彻彻底底,潇潇洒洒。

而他坐在中岛台前,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

最后还是他放下了一切尊严,求她回来。

而她神色清明,看着他再无半分情意,只温温和和的说:“抱歉,陆先生。”

和往日叫他名字时,声音一样的软糯让人上瘾,可如今这温软的声音却像是化作了一把利刃,直直扎进人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