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勾结

“女公子之前不是说要在城外吗?”

李七娘想了想,吩咐小寒把特地从城外带回来的米糕送进来。

叶阿叔呆住,更加不明就里。

好半天,李七娘才想起来。

叶阿叔怕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东西,看不出此中异常,也没什么可稀奇的。

“阿叔看着米糕的形状,还有颜色,你可识得?”

见叶阿叔摇头,李七娘早已不意外了:“这是茶叶的形状,颜色也是新鲜茶叶的颜色。”

“往常市面上流通的茶叶,都是从蜀地运过来的团茶饼茶,除非是豪门大户,或者是当地人才见过这样新鲜的茶叶,识得这新鲜茶叶的颜色。可这盒米糕,是我与小寒在城外一个看起来极其普通的茶铺买回来的。”

“按理来说,铺子开到城外的人,大多是背后没有背景靠山的,怕也拿不出多少银钱租城里的铺子。那又何来的本钱,从蜀地直接运回来新鲜茶叶呢?”

“且我看,这种铺子里的掌柜,一般也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只要能安稳做买卖,维持生计,也就知足了。他们又有何等门路与见识,能做出这样精致美味,且十分漂亮的糕点?”

叶阿叔脸色瞬间剧变。

他不可置信盯着李七娘:“女公子的意思是,想害凌大人的人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了?”

依李七娘目前掌握的情况看,确实是这样。

她路过茶铺两趟,也见了那烧水煮茶的老翁老媪,和他们那个招呼客人的女儿两次。

他们三人虽表现的热情好客,与真正的店家掌柜无异。可实际上,每次抬头他们都会不着痕迹打量茶铺里说笑的客人,以及路上来来回回的行人与马车。

还有他们给李七娘指的那三条路。

看似真诚无匹,知无不言。

可实际,却半点用处都没有。

十五日,御史大夫是携全府家眷去祭拜先祖,怎可能走上开遍烂漫野花的山路;新铺设的官道是朝廷常用的,自然会设立户里亭所昼夜巡查;以前的老官道并没有完全弃用,沿路的官府衙门、行军兵营以及置啬都未来得及迁徙。

除非丞相司直是疯了,才会在这三条路上设伏截杀凌府之人。

“城中只有这三条路可以供车驾通行,往郊外去。”

“而今日,我站在文祖庙门前长长的台阶上,一眼就能看到山下的京郊大营。”

“他们要动手,只能选城里,或是从城门五里外到茶铺之间的距离。”

叶阿叔呆愣半晌,才喃喃低语。

“如此一来,并不是劫杀,而是暗杀了。”

长安城门口有守城的官兵日夜巡逻,站在城楼之上,巡守官兵可以将五里之内的动静全然揽于眼下;而那间茶铺,正好开设在城外十里处。长安城众人无论外出祭拜、烧香祈福、或是送友话别,都绕不开那一处。

也正因如此,官府在那里也特设了一任里长,有乡勇日夜维护安宁。

不用李七娘再交代,叶阿叔已匆匆离去。

他放下了府里正在主持的,李昌良的一应丧仪之事,在外头连日奔波。

李七娘无法,只得亲自来过问李昌良的棺木打的如何了,又去关照那些替李昌良诵经祈福的道人师父。

正忙的不可开交之际,小寒急匆匆跑来。

李氏族中的人又来了。

“不是说了吗,无论是谁,都不许他们进家门。”

“难道族长和那些族老还没受够教训吗?”

小寒却面露难色。

趴到李七娘耳边低语:“里长也来了。”

这是事情惊动了长安令,闹的太难看;里长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出面了。

“只有里长和族长,还是李氏族中之人都到了。”

“都到了,乌泱泱站了一堆,都在门口堵着呢。”

李七娘想了想,吩咐身边的仆从丫鬟,照顾好那些给李昌良伺候棺木的匠人师傅们,带着小寒出来。

李家大门口早已炸开了锅,离得老远就能听到一阵阵低语议论声音。等李七娘出了大门一看,外头早已里三层,外三层被围的水泄不通。有站在里长身后,仿佛有了靠山,正满脸神气的李氏族人,也有大街小巷匆匆赶过来看热闹的邻里友人。

“李小娘子。”

里长倒是个会做人的,一看见李七娘,就一脸和善的上前来与她说话。

李七娘自然不含糊。

行礼问答之间极尽客气。

又吩咐人备好茶,把里长往家里请。

李七娘这话一出,跟在里长身后的李氏族人也呼啦啦的踩着步子,都要进院子。

却被李七娘指挥守在大门口的一众壮硕仆从,抬手拦住。

只一瞬间,外头围观的乡邻们再次议论起来,里长也觉察到身后动静,转过身来看李七娘。

知道里长是要和稀泥了。

李七娘姿态摆的很恭敬,说出的话却掷地有声。

“大人莫怪,我这也是无奈之举。李氏族人总共到我家三次,一次害得我跟他们一起吃了官司;一次害得我阿娘气急攻心,卧倒在榻;还有一次上门来话没说几句,就要扑上来挠我。如果不是我身边仆从丫鬟得力,我的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就算能保得住命,脸也要花掉。”

李七娘目光在里长脸上一扫。

见他正满面疑惑看族长和族长夫人。

这才又笑盈盈开口。

“不过既然是里长大人亲自前来说话,那我自然应该懂事些。只需族长以及族长夫人向我保证,无论如何不会对我恶言相向,更不会出手打我,我可以放他二人进门。”

“不论有何等样话,都可以坐下来慢慢说。”

果然,里长原本微皱的眉头松开。

再次望向族长以及族长夫人,那两位自然连连保证,进了门肯定要好好说话;又连连向里长解释,之前一切都是误会,是李七娘对他们有成见,曲解了他们的意思。

李七娘自然懒得与他们争这些口舌之辩。

孰是孰非,很快就能清楚。

只要待会儿这两人一开口,他们那些恶毒用心就会暴露无遗,何须自己在大门口多费心力,惹的整个长安城人笑话。

李七娘将他三人一同请到前院小亭中,一边吩咐人上茶点糕饼,一边叫人到姚氏那里守着。

如今,她别的都不担心,就担心姚氏的身子。

若是一会儿再闹起来,被姚氏看到,恐怕她又要病倒了。

里长的目光在李七娘身上绕了又绕,又看了看虽然人来人往,却井然有序的院子,这才过问起姚氏的病情。

“你母亲可还好?”

李七娘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若有似无地瞧了一眼僵住身形的族长夫妇。

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里长身上。

“有劳里长动问了。母亲得知我父亲死讯,就病倒了,昨日才刚刚能起身。结果却遇到族中的女眷进门来闹;偏偏我昨日外出,不在府中。累的母亲拖着病体,不但要操劳家中杂事,还要听族中女眷的冷言讥讽,没等我回家,就又晕倒在榻上了。”

李七娘说着话,泪水就从眼角溢了出来。

“里长大人,我不过就是个小小孩童,没了父亲,母亲又被这些人气的三天两头病倒。方才在门外那样做,我都是被逼无奈的。”

“若是我家还有一点点办法,也不会将我一个小小孩儿推出来,操持自己父亲的丧事。”

她含着泪水的目光直勾勾盯上族长夫妇。

又把之前在长安令衙门的那番话说了一遍。

眼泪掉的更凶了。

“本来我也不想闹这么难看的。其实族长带着那些族老到我家来时,我还非常庆幸,想着父亲去世,母亲病倒,族里的这些长辈再怎么样,也能怜惜我年幼体弱,能替我家好好操持父亲的丧仪。不只是在书卷上读过,以前我也总听人说,人死为大。”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先安顿好死者,才能说后头的话。”

“可我是万万没想到,族长带着那群人凶神恶煞的,冲进我家里,不关心我父亲的尸身可否妥善安置了,也不关怀我母亲是否能经得住这样的噩耗,身子是否安好。他们只知道劈头盖脸的责问我,为什么会烧了房子,还要扑上来打我?”

“若不是我拉出官府,镇住了族长,他手里的拐棍都能直接砸到我头上。我就是一个小小年纪,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站在族长面前,还够不到他的腰,若是他使出全力用拐棍在我头上砸一下,那我岂不是要头破血流,死在当场了?”

里长可能也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一遭。

目瞪口呆之际,看着族长夫妇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都是真的吗?”

族长夫妇交换眼色。

又是摆手又是摇头,连连否认。

更是脸上赔笑。

不迭声的让里长不要听李七娘胡说八道,说那天的事情都是误会。

又不停解释说,那天是遇上大事,自己一时情急没有控制好脾气,被人拦住之后他也后悔了,只是抹不开长辈的面子,不好向李七娘道歉。

“没想到,事情竟闹到了官府衙门,还惊动了里长大人您。”

李七娘虽然一直故作模样低着头,可耳朵却没闲着。

听到族长这一番说辞。

她立刻不动声色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