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玫瑰4
墨绿色的山,峰峦叠嶂,烟雨濛濛,站在山脚下仰视,会有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森严,令人觉得自己很渺小,对大自然肃然起敬。
这座向云山里有一座寺庙,还有一座隐藏在森森树林里的大墓园,因为山势和寺庙的存在,使得墓园某些位置的墓穴,颇受一些相信风水人士的追捧。
上山没有缆车,全部是汉白玉台阶,修的非常宏大气派。低头看了看脚下,陆斯昂选择去扶右边的扶手。他把右手的肘拐给了旁人,右手抓着扶手,左手拐杖先放上一级台阶,双臂用力撑起身体,右腿也同时发力弯曲向上抬,整个人算是登上了第一级台阶。
上台阶的时候,左腿不但使不上力,还会因为有登台阶的瞬间而晃动的更加厉害,脚尖、脚背会不受控制的碰到台阶,不知道他会不会疼。
拄拐上台阶走了十几步,斯少便放弃了,被保镖们轮换背上了山。到了半山腰斯少说休息一会儿,他也不坐,撑了双拐站在路边小亭子里,缓慢挪动脚步看远处苍松翠柏,并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娇小人影由远而近,很快来到了陆斯昂身前,是一个身材娇小脚步轻盈的女孩子。她虽然没化妆,一身黑衣把她包裹得十分严实,但露出来的白瓷般的脸蛋和黛青色的眉毛格外惹眼,何况还有灵动闪亮的大眼睛和一把齐腰长发被拢在风衣帽子外面,烟波飘渺,似雾似真。
抱着白色粉色花束的伊人转眼走远,像雨似的雾,笼罩着向云山,和这山里的所有。
很多莫名的缘分,人们无法提前知晓它是善还是虐。
与陆斯昂擦身而过,素颜清纯的这个女孩子,正是12年前,他在自家医院里遇到的那个小女孩。苏清朵父亲被烧死了12年,被她母亲厚葬在此,她来这里正是为了祭奠父亲。
两年前,清朵祭奠父亲的时候巧合看到了陆斯昂的墓碑,悲伤之余更多的是惊讶和不可置信,无论她信与不信,这已经是她第二年来这里同时祭奠父亲和小哥哥了。
腿脚不便来扫墓一次真的不容易,终于被背到刻有“陆斯昂”名字的墓碑前,亲眼看到自已的名字被雕刻在那里,陆斯昂全身的细胞都在散发说不出的怪异。
待在这座豪华、空旷、寒冷的墓室里,哥哥他是什么感觉?无法想象,悲愤的情绪紧紧将他包围。
他依赖拐杖行动,实在不方便席地而坐,只好一直站在那里,看墓碑出神,长久的沉默,将他带回哥哥还在世的那些时光。
同卵双胞胎,却从出生开始被分离,哥哥健康活泼,弟弟的腿出生便带有缺陷。这个差别没有影响他们俩的成长和兄弟情,他们永远都是这个世界上最相似、最亲密的一对兄弟。
分离造就不同,哥哥陆斯宇被当做一个庞大家族财产与责任的继承人培养,读书、识人、礼仪、艺术、运动……没有哪一样高雅又有趣的事是他不需要学习的。
哥哥很顺利被教养长大,一直听从父亲和大妈的话,活的如他们所愿,优秀而成功。
直到他有了一个心爱的女孩之后,矛盾渐渐显露出来。父亲和大妈都不同意他和这个女孩子结婚,更不同意他们有后代。但父母却并不反对他们交往,只要求他娶的人,给他生陆家未来继承人的女人,要是令父母长辈满意的,和陆家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
为人父母,陆老先生和陆夫人的确做出了很多“让步”,意思是让哥哥喜欢的女孩子做情人。
而哥哥却在婚姻这道门坎前一步不肯退让,父亲和大妈这种没有三观的要求,令他十分痛苦,他不但要和心爱的女孩子交往,还要和她结婚并且生活在一起。
向来温顺的哥哥,在偷偷告诉弟弟“她怀孕了”这件事没几天后,便出交通意外死了。弟弟知道,那场意外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
因为哥哥的死,直接导致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弟弟被拉到了台前来,父亲和大妈决定由他来做继承人,继续做陆斯宇。陆斯昂,还是不曾存在过的。
人人都知道陆家的斯少,“斯少,斯少”的叫,哥哥活着的时候,这是人们对他的称呼,现在,这是对弟弟的称呼,陆家,一直只有一个斯少。
身体多病的陆老先生并非无情,相反,他是位多情种子,爱原配陆夫人,对双胞胎的母亲也声称是真爱。如若不是陆夫人无法生育孩子,陆老先生的多情恐怕还更加令人信服些。
他并非不管不爱孩子,更是十分关心陆斯昂“变成”陆斯宇后的身体和社交情况,遗憾的是陆老先生常年卧病在床,精神身体都不济,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和爱分给孩子了吧。
恰好正牌夫人聪明又懂得经营,很容易便把所有大权掌握在手里。
做为被临时抓包顶上的继承人,陆斯昂没有学历,不懂人情世故,走路一瘸一拐更是走不了几步,需要学习和改造的部分太多,完全无法改变的地方更多,他身上的一切都令陆氏夫妻诸多不如意。
起初,他的不愿意,惹来大妈的愤怒责罚,虽然长到25岁了,可陆斯昂常年离家养病,跟生母一块生活15年,又一个人跟一群照顾他的人生活十年,几乎是在离群索居环境中养大的大男孩,哪里有能力反抗权势滔天的陆家夫人呢?
白白挨饿三天,陆斯昂饿的几乎昏迷过去。
经历过被大妈骂,被暴力软禁和控制,被威胁要打断他的腿后,他不但学乖了,更是要恭恭敬敬叫一声大妈。
转眼之间,他做“斯少”两年了。
晃了晃沾染不少小雨滴的头发,两年前这些不堪,陆斯昂也想忘掉,可惜,人生不像上山下山,是没有回头路的。
在母亲怀孕时,母体孱弱的原因,陆斯昂的身体没有发育好,导致他双腿天生是有病的,这样的多雨季节,他双腿一动不动,也会格外的难受,但他从不会找人倾述自己的病痛。
做过手术被矫形成功的右腿,平时走路还好,上下台阶最为吃力。他走不了几步,加上有雨,拐杖容易打滑,下山更是难上加难。天天跟在他身边的人,对他身体情况十分了解,斯少是被背下山去的。
因为不听话,桀骜不驯,跟他大哥温文有礼的个性截然相反,脾气不好、易怒、没礼貌、没品位、没修养、不会做事,更不会管理医院,学什么也学不会,这些特点渐渐成为了斯少的独特标签。偏偏他腿脚不好,身子骨又弱,三天两头的生病,还好自家有医院,跑医院、看医生、做治疗倒是最方便又勤快的。
今天,是大妈定下,回大宅吃晚餐的日子,陆斯昂两年来,风雨无阻,一直言听计从。
大的不像话的家,富丽堂皇,有成群的人围绕餐桌,照顾老先生,照顾少爷,陆斯昂更加拘束吃不下几口饭。
餐后没多久,小六亲自给他端来跟早晨相差几味药材,更加苦涩的一碗药汁,陆斯昂坐在那里接了,喝药的样子像是在品咖啡,并没有厌烦苦味的难受表情,面色平静的一口一口,慢慢喝光。
这药,是近两年他常年在喝,因为他身体虚弱,专门为给他调理身体,请自家医院里最好的中医大夫给开的方子。精心煎熬,早晚各一碗,喝的惯了,嘴巴里早已对苦味儿麻木。
当然,他们亲生妈妈病死了十几年,哥哥也死了两年,陆家上下大小事务,包括这碗药,全部是大妈的安排。
陆斯昂在面上很惧怕大妈,因他生母身份尴尬,所以墓很偏远,并不在哥哥那边的大墓园,更不在陆氏的家族墓地里,他已经两年没有去拜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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