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张卖身契在，她就永远是贱籍，哪怕她被打杀了也没人能说主家有错。

但她若能拿回那张卖身契就不一样了，即便她还是通房还是姨娘，世子以及未来夫人手上没有卖身契在，就不能随意处置了她。

白薇心里火热了几分，但她知道这事急不得，得徐徐图之，当务之急，是要稳住世子爷的宠爱。

只要有世子爷的宠爱，要拿到卖身契就不是难事。

“这些成衣是绣房昨夜赶制出来的，”赵嬷嬷道：“时间急，想必没那么仔细，姑娘先将就穿着。”

白薇擅长女红，一眼看出这些成衣的用料都极好。

她客气道：“嬷嬷言重了，这些都很好。”

赵嬷嬷微微颔首，看了眼丫鬟们，示意她们放下东西退出去。

须臾之间，屋里除了白薇和赵嬷嬷，便只余银杏一个。

赵嬷嬷沉吟道：“白薇姑娘，你是世子身边的第一个通房丫鬟，世子又有意抬举你，你要清楚，你以后不只是你自己，某些程度上，还代表着世子的脸面。”

白薇明白了，会赏她这么多好东西都是为了让她穿好点，戴好点，不给世子丢脸。

“多谢嬷嬷提点，我明白了。”

白薇屈膝就要行礼道谢被赵嬷嬷拦住，她一脸严肃地道：“以后除了正经主子，其余人你都不必行礼。”

白薇乖巧点头，心里暗暗吸了口气，感慨不愧是世子，底气就是足。

昨日睡觉前她还在想都是当通房，是服侍世子好还是四少爷好。

现在看来还是世子好，不仅是因为世子更为尊贵，还因为世子能做他自己的主。

世子生母去世了，现今的国公夫人只是继室，一般不会插手世子后院之事。

若她跟的是四少爷，哪能得到这么多好东西。便是四少爷要给她，被国公夫人知道，她能讨得了好才怪了。

东厢房足足热闹了一上午才安静下来。

用过午膳，白薇睡了个午觉，一觉醒来外面又下起了雨。

天气阴沉沉的，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银杏也不在。

白薇起床，有些无所事事，正想去找银杏忽的想起了昨日没有做成的事――看避火图。

此刻无人，正是看避火图的好时候。

白薇轻手轻脚地从翻出避火图，担心被银杏进屋撞见，她躺回了床上。

打开避火图的第一页……

嗯，很好，连个序都没有，直接开门见山，一张图画，将男欢女爱是怎么回事纤毫毕现地展现了出来。

只有白薇一个人，她也不怎么害羞。

她听某些婆子说过，女子初承欢，一个不好是要受大罪的，所以她很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研究来研究去，她实在是没看出这有什么乐趣可言，怎么有些男子对这事就这么热衷，家中有夫人小妾还不够，还要去青楼楚馆寻欢作乐。

想到这儿，白薇又发现了陆瑾的一个好处――不重女色。

二十五岁的年纪了，身居高位，竟然只有她一个通房。便是以后成亲，后院的女眷想来也不会太多。

翻到第二页，换了个姿势，本质却没变。

第三页，换了个地方，本质还是那个本质。

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

白薇阖上避火图，她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那东西有点丑，看得多了……越看越丑……

啧……

“姑娘。”门外传来银杏的声音。

白薇就被做贼似的，立马把避火图藏到枕头底下，然后揉了揉眼睛，装着一副刚醒来的模样。

银杏一脸激动地走到床边：“姑娘，世子回来了。”

白薇坐起来：“回来就回来呗。”

大白天的，世子又不可能来她这儿。

“世子派人来吃传话，让您晚上去一进一起用晚膳。”银杏打开柜子，翻出一件水红色的束腰襦裙：“姑娘，你穿这身吧，我让人洗过了。”

“不是在下雨么，怎么这么快就干了。”这衣裙是赵嬷嬷上午送来的。

银杏理所当然地道：“我烧银丝碳烘干的，不然姑娘你穿什么。”

白薇咽了咽喉咙，银丝碳是冬日取暖的炭，没有烟，价钱很不便宜，银杏居然烧来给她烘衣裳。

“总不能还穿你以前的衣裳吧，”银杏理直气壮地道：“嬷嬷说了，你以前的那些衣裳不能穿了。今日上午是没办法，嬷嬷特意叮嘱我让你下午就把衣服换了。”

白薇穿上襦裙，被银杏按在妆奁台前：“姑娘，你想梳什么发髻？”

白薇不善梳头，连丫鬟们梳的双平髻都是学了好久才学会的。

“你会什么？”她好奇地问。

“只要姑娘你说得出来的我都会。”银杏很有信心：“要不梳个百合髻？”

白薇忙不迭摇头，百合髻高贵典雅，哪里是她能梳的。

她现在虽不完全是下人了，可也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太过招摇要不得。

白薇想了想：“梳个单螺吧。”

既简单又好看，还不失身份。

银杏觉得单螺有点简单，但拗不过白薇，只能同意，但选簪子时她非要给白薇选金簪。

“姑娘衣服是红色的，正好配金簪呢。”

白薇看着银镜中的自己，犹豫了下，同意戴金簪。

这金簪也是赵嬷嬷上午送来的，不止这根金簪，还有其他好些首饰。

一夜暴富，不过如此。

一番收拾便是小半个时辰。

银杏看着白薇，满意地点了点头：“姑娘真好看，我的手艺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白薇莞尔：“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你自己啊？”

银杏狡黠道：“都夸，都夸。”

距离用晚膳还有段时间，白薇拿出绣框准备绣几针。

银杏是不会刺绣的，看着白薇一针一线地绣，她提议道：“姑娘，要不你给世子绣个荷包吧。”

白薇一听觉得可以，世子再尊贵再厉害也是人，而人与人之间，要有来有回才能长久。

她给世子做个荷包，世子就会以为她喜欢他，一高兴，说不定就愿意把卖身契给她了。

只是赵嬷嬷送来的料子都是给她做衣服的，颜色不适合世子，得单独买。

丝线也要买。

她在福安堂做女红是给主子做，自不用她操心。给三小姐绣团扇，三小姐也备好了丝线。现在她自己要用就得自己准备了。

“银杏，”白薇问：“我现在能出府吗？”

她以前是丫鬟，只要不耽误正事，跟管事嬷嬷说一声，想出府不是一件难事，但她现在是通房，还能这么自由吗？

银杏道：“不知道，应该可以吧，不然你一会儿问问世子？”

白薇想了想，也觉得问世子最靠谱。赵嬷嬷最重规矩，不一定会同意，但世子似乎挺满意她的，这种小要求，应该不会拒绝。

不好让世子等她，眼瞅着要到用晚膳的时辰，白薇便带着银杏去了一进。

路上遇到几个下人，俱是避开行礼，有的还会喊她一声姑娘。

这才一日，变化就如此之大。

陆瑾在书房里处理事物，白薇没进去拜见，也没去偏厅，而是站在廊庑下看雨。

白薇仔细想过，她模样娇美，今日又仔细打扮过，穿了平日里她从未穿过的红色衣裳，站在廊庑下的这一幕一定很美。

世子看了一定会更满意她。

白薇觉得世子能看中她当通房一定是因为她长得好看，否则怎么不选初画呢。

说不定她回府的第一个晚上，世子就看上她了，所以才故意拉住她不放。

白薇等啊等，没等到书房门开，等到了两个姑娘相携而来。

其中一个杏脸桃腮，眉宇间难掩傲气，正是陆家二小姐，陆国公与继室孟氏的女儿陆琼。

另外一个螓首蛾眉，温柔娴静，是老夫人的亲外孙女苏闻雪。

白薇听万嬷嬷说过，当年苏闻雪的母亲痴恋上一个寒门书生，要死要活地要嫁给那人，最后老夫人只能无奈同意。

苏闻雪十三四岁时，她母亲以让苏闻雪替她尽孝为由将苏闻雪送至陆家。

万嬷嬷说苏闻雪的母亲是有意让苏闻雪嫁回陆国公府。

“表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白薇问道，两个月前，苏闻雪回了苏家。

“今日上午。”

白薇微微皱眉，那世子还能和她一起用晚膳吗？

见陆琼与苏闻雪朝书房走去，白薇迟疑了下也走了过去。

陆琼与苏闻雪也看见了白薇。

她们都认得白薇。

苏闻雪惊讶道：“那不是外祖母院儿里的白薇吗，她怎么在这儿？”

陆琼瞥了眼白薇，见白薇打扮不同寻常，她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不屑：“前几日祖母将她和另外一个丫鬟送给大哥做通房了。”

苏闻雪更惊讶了，那位她好几年没见的大表哥不是不近女色吗？

“不说她了，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玩意儿罢了。”陆琼道：“我带你去见大哥。”

苏闻雪柔声：“也不知道大表哥还记不记得我。”

陆琼：“你是他表妹，就算多年不见也不可能不记得。”

叶青进书房通报，陆琼苏闻雪站在门口等候。

白薇走到她们面前，屈膝一福：“白薇见过二小姐表小姐。”

恰在此时，叶青出来，请陆琼和苏闻雪进去。

陆琼抬脚就往书房走，好似没看见还行着礼的白薇。

苏闻雪倒是开了口：“你起来吧。”随后也进了书房。

银杏担心白薇生气，小声宽慰道：“姑娘你别生气，二小姐就是这样。”

白薇笑着摇摇头，她在府中多年能不知道陆琼是什么性子。何况她只是通房，能生长房嫡出小姐的气？

她决定过来见礼时就猜到会这样，可不过来又不行。

陆琼和苏闻雪很快出来，陆瑾和她们一起。

白薇屈膝：“世子。”

她打扮这么久，又在廊庑下站了这么久，就算不能一起吃饭，世子也必须要看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