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寒迟疑地看向虞城河“说什么没说什么啊。”

他还想掩饰。

如果他的推断没有错，他小时候肯定和虞城河见过。

他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不记得虞城河，那是不得已。

可虞城河呢

虞城河也失忆了

不记得他

不太可能，从那首fy的歌词里就能看出来，他什么都记得。

邹寒已经确定，他就是呆呆小朋友，难怪当初一听那首歌就喜欢，感觉唱到心坎里去了。

那原本就是为他而写的歌，能不喜欢吗

可既然记得，虞城河为什么不和他相认

因为他长变了，没认出来

毕竟算来跟虞城河认识的时候，邹寒应该才八岁，相貌肯定会有很大改变。

可莫名的，邹寒就是觉得，虞城河认出他了。

如果没认出来，那么多巧合，自己跑到别人梦里去了，他为什么不问

一点都不好奇吗

不可能。

所以，虞城河就是认出来了，偏偏故意不相认。

邹寒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想先弄清楚，再去问虞城河，免得再被他骗。

可没想到，虞城河居然察觉到了。

“没说什么，你怎么不开心”虞城河问。

邹寒反驳“我没有不开心。”

“哦”虞城河拉长语调，忽然道，“那你亲我一下。”

邹寒“……”

虞城河“你看你都不愿意亲我，还说没有不开心”

邹寒觉得，这人有时候简直就是个无赖，但还没等他说话，虞城河忽然面容一整，认真道“宝宝，如果我连你开不开心都看不出来，我就不配叫你这声宝宝了。”

对于“宝宝”这个称呼，邹寒始终不能做到无动于衷，一听到就忍不住会脸红。

“到底怎么了”虞城河趁机追问，“宝宝，你告诉我吧，不然我会多想。”

邹寒无奈，临时改了主意，干脆也懒得再去调查什么的，直接道“你瞒了我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

虞城河绝对想不到，他就出去换身衣服化个妆的时间，邹寒跟路余非就聊到那么深的话题了。

他既然带了邹寒来见路余非，倒也不怕他说，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所以，虞城河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到“我没有瞒你什么事吧”

邹寒看他这么笃定，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错了“你小时候，是不是被卖到一个穷山沟里过”

虞城河“……”

邹寒一看他的表情，便知道自己没弄错了，当即脸色一沉“还说没有瞒着我”

“不是”虞城河猝不及防，有点慌，“你们，怎么说到这事上了”

“别想岔开话题。”邹寒愤愤道，“你为什么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肯说实话”

虞城河叹了口气“我真不是故意想瞒着你，可你不是都忘记了吗那又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再提起来，除了让你难过，有什么好处”

邹寒总想着虞城河隐瞒过去，会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他脑补了很多。

结果虞城河说出来，却是最简单不过的理由。

“所以，我们小时候真的见过”邹寒抿了抿唇，追问道。

他一直对小时候的事情不感兴趣，从来没问过母亲具体细节。

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也知道，那都是些不开心的事情，没必要去了解。

可现在知道虞城河曾经在他生活里出现过，那些空白的代表着痛苦的记忆，忽然就充满了色彩，邹寒就很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之间都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他会对虞城河印象那么深刻，虞城河又到底都为他做过什么。

“见过。”事已至此，虞城河也没再瞒着的理由，直接承认，“你还记得那首fy吗那首歌就是为你写的，你就是呆呆。”

跟自己猜的一样，但邹寒还是忍不住有点激动，手臂都冒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在被子里搓了搓“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吗”

虞城河想了想，说“我们互相合作，一起逃出来的。”

邹寒不信，他小时候真的很呆，什么都不会，梦里的情形，也是虞城河一直在照顾他。

“你给我说说那时候的事情吧。”邹寒小声道，“我现在很想知道。”

虞城河答应一声，但并没有着急说话，而是先伸出手臂，垫在邹寒的枕头上。

邹寒顿了顿，慢慢挪动脑袋，枕在他手臂上，忽然就觉得很安心。

虞城河稍稍收拢手臂，将邹寒搂过来，靠在自己身上，又盖好被子，才开始讲起以前的故事“路导应该给你说了吧，我打伤了人，他为掩人耳目，把我打扮成女孩子，将我送出剧组。”

那一年，虞城河12岁，他一个孤儿，心智比普通小孩成熟，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那时候赵妈妈还在，但虞城河怕连累她，不敢去找她，更不敢回孤儿院。

那个变态第一个找的地方，肯定就是孤儿院。

他东躲西藏，意外地跟一伙人贩子撞在了一起。

小虞城河听到人贩子在讨论离开路线，说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有人在到处打听丢了的孩子。

其实那些人是来抓虞城河的，这群人做贼心虚，一听到找孩子就怕。

虞城河心里却很清楚那些人是来找他的，他虽然穿了女装，但蓝眼睛这个特征太明显，见过的人都会记得。如果继续待下去，迟早被找到。唯有离开，才是最安全的。

他一个人肯定逃不开那些人的眼线，但人贩子自有自己的门路，他们最擅长的，大概就是藏人。

跟着人贩子，哪怕被卖，至少暂时不会死。

被那些人抓回去，马上就没命。

虞城河不用多想，也知道该怎么做。

他故意去跟人贩子问路，又表现出智商很低，偏偏还有点戒备的样子。

果然引起了人贩子的注意。

原本人贩子喜欢年龄很小的孩子，记不住太多事，安全。而男孩又比女孩好卖，所以虞城河不是他们的目标群体。

可这次时间不允许，他们想着带一个丫头总比空手强。而且，虞城河发育快，十二岁看着像十四五岁的身高，已经可以卖到穷山沟里当媳妇了。人还傻兮兮的，可能被卖了还会帮他们数钱，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反正最后，人贩子带走了虞城河。

他们有固定的“销售渠道”，虞城河被带到了一个叫富贵沟的山村里，这里山高路不好，跟外界几乎脱节了。

那里的人衣着破烂，也就勉强能填饱肚子，外面的人根本不愿意嫁进来。

所以，虞城河这种很嫩的“姑娘”，还算受欢迎的。

人贩子又闭着眼睛一通海吹，说虞城河是洋媳妇，长得好看还能生，买了保证划算。

单看他那身衣服就与众不同。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果然心动，好几家抢着要，最后还是村里的“首富”把他买下了，给自家瘸腿儿子当童养媳。

屁大个村子，一点事就很快传开。

村里的人都来看稀奇，虞城河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被大人牵着的邹寒。

也不知道为什么，虞城河只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邹寒跟这个村子格格不入。

他来的时候听那些人贩子闲聊时说过，这村里有之前卖过来的小孩。

虞城河便猜那小孩是邹寒。

来的时候，虞城河沿路做了标记，原本是想等天黑就逃走。

但发现了邹寒后，他想把人一起带出去，狠狠心留了下来。

买他的那户人家还算有点良心，听他说才十三岁，没有硬要他马上就“圆房”。

虞城河暂时在富贵沟里住下来，他表现得很傻，被欺负了也不吭声，更没有表现出想逃的心思，渐渐让人放下了戒心。

他不着痕迹地打听到了邹寒的情况的确是被卖来的，来的时候闹太凶，被打过几次，慢慢就不爱说话了，脑子也不好使。岁的孩子，像四五岁的智商，连普通农活都不会干，打也没用，买他的人都后悔了。

虞城河越发心疼，趁大家不再盯着他，便开始偷偷接触邹寒。

邹寒果然呆呆的，对以前的事情也完全没印象。

虞城河跟他交流了好几次，都没任何收获。

他自己也处在危险中，一旦被拆穿，大概率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邹寒没反应，虞城河无奈，便不想再管他了。

他再次做好准备，定好了逃走的时间和路线。

可就在临走的前一天下午，虞城河最后一次去找邹寒，邹寒不在家，有人说他去河边了。

虞城河来到河边，看到深秋的天气，邹寒挽着裤腿，站在冰凉的河水里，认真寻找着什么。

“呆呆，你在找什么不冷吗”虞城河在岸边问。

邹寒抬起头来，冲他“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吵。

那是第一次，虞城河从这个呆呆的小男孩的眼睛里，看到亮闪闪的光，甚至看到一丝狡黠。

他便不再出声，耐着性子在河边等着。

大概一个多小时候后，邹寒猛地往河里一扑，身上的衣服全湿透了也不管。

“呆呆，你怎么了”虞城河冲过去。

刚到水边，就看到邹寒站了起来，他第一次看到邹寒笑了。

白白嫩嫩的小脸，笑得纯粹又干净，美好得让人心口发疼。

邹寒艰难地爬上岸，这才小心翼翼地张开手，给虞城河看他掌心的一尾蓝色小鱼儿。

“给你。”邹寒把手伸到虞城河面前。

虞城河曾经告诉过他，他的名字叫“小鱼儿”，又因为他眼睛是蓝色的，邹寒无意中在河里看到过有一条蓝色的鱼，便想着抓来送给虞城河。

虞城河至今不知道那条鱼是什么品种，但他从此偏爱蓝色的鱼。

那天晚上，虞城河第二次反悔，又留了下来。

他换了一种方式，不再问邹寒以前的事情，他开始给邹寒讲外面的世界有多美好。

他告诉邹寒，翻过村里那座大山，就能看到七彩的河流，彩色的鱼，飞在天上的鸡他成功勾起了邹寒对外面世界的向往。

但是，他到底也只是一个孩子，他的计划其实并不周密。

他的行为，也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那家人想要对虞城河用强，让他死心塌地地留下来，结果发现他是个男的，一怒之下要打死他。

好在虞城河从小打架斗殴，身手是真好，也是这家人不愿意被人看笑话，又自信三个大人肯定能抓住一个孩子，没叫人来帮忙。

所以，虞城河愣是在一家三口中周旋，没落下风。

但时间一久，若是更多人赶来，他便扛不住。

正在危急关头，房门被推开，虞城河暗道要糟，来的人却是邹寒。

大家因为邹寒智商只停留在四五岁，总是忽略他，但其实他也是个快十岁的半大孩子了。

他拿了根棍子，敲在男主人头上，直接将人敲晕。

虞城河迅速解决掉剩下两个，带着邹寒连夜逃出山村。

“原定的逃跑路线用不上，我们不敢走大路，闯入深山老林，好在最后走出来了。”虞城河侧头在邹寒头顶亲了亲，“我们出山的时候，刚好碰到一队巡逻的警察。我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要是没救成你，反而害了你，那我罪过可就大了。幸好，幸好”

邹寒还记得那个梦，梦里他们在山林里，虞城河浑身是血。

所以，走出深山老林，绝不是一句话那么简单。

“我们既然是一起逃出来的，又为什么会分开”邹寒问。

虞城河顿了顿“我俩当时都精疲力尽，见到警察叔叔就晕了。我再醒过来是在医院，警察说你被你母亲接走了，还给我看过照片。我看着你俩确实像，应该不是冒充的，就放心了。再后来，我为了躲那个变态，去了国外。抱歉啊，一直没有去找你。”

邹寒沉默了好久，才抬头看他“你又骗我。”

虞城河慌了“我没有啊。”

“从山里出来后，是我母亲让你走的吧”邹寒猜道。

虞城河没想到他这都能猜到，想要否认，迟疑一瞬，又作罢了，只是沉默。

“她是不是觉得，我很她给了你钱，把你送出国，然后告诫你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对不对”邹寒继续道。

虞城河沉吟一阵，说“我们都受了伤，你身体不好，发着高烧，不停说胡话。你妈你母亲急得不行，一直在旁边哭。你烧了好几天，迷迷糊糊中醒过来几次，本来很安静，一看到我就激动。她也是，也是不想你受到刺激。”

言下之意，邹寒都猜对了。

安静了一会儿，邹寒忽然推开虞城河，跳下床冲进了洗手间。

虞城河猝不及防，没能拉住人，急忙跟下去。

可邹寒已经反锁上门，虞城河只能听到哗哗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