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明明白仟引他向右。
他偏要向左。
明明看出了自己眼底的紧张,却非要逼到自己跳出来自刀,变成众矢之的。
反反复复当面拨弄自己的情绪。
是为了惩罚自己在天台上的威胁,还是他很享受自己被捉弄的愉悦?
晚上回家逢夕宁就被逢浅月勒令到书房罚了两个小时的站。
等腿麻脚软,她哆哆嗦嗦的被下人扶回房间,脚下泡着温热的水,斜斜趴在柔软床铺上。
逢夕宁恨恨地想,什么被吹捧的十里方圆大好人陈生,明明就是个笑里藏刀的老狐狸。
港学大是港市排名第一的综合大学。
如今逢夕宁已经读到了大三,当初入学时一鸣惊人的理科状元,原本美貌和才华共同加持,登顶校花排行榜TOP 1不费吹灰之力。
只是随着日渐推移,伴随逢夕宁消极怠学,她美貌依旧,成绩却再也不如当初那样一骑绝尘。
勉勉强强,用混日子不挂科来形容她,不足为过。
灰色运动外套,逢夕宁戴上帽兜把脸遮了个严严实实,生怕旁人指指点点。
逢家下人盯着她入了教室,才最终撤去。
逢浅月治她有一手,原本早上想装病不来的,领着佣人直接就把她架起来洗漱。
“你也知道丢人啊?多大了做事也不想想后果。我姑且不问你昨天是脑子抽风了,那么多大人物在场,你算什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逢家净教些丢人现眼的玩意儿。等爸爸回来,看我不告你的状。”
“是,姐姐说的对。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请姐姐放过我。”她认错滑跪素来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
“错了就给我去好好上学。”
“今日没有什么重要的课。我能不能不去?”她抬起清凌凌眼,试图商量。
“想都别想。”
早上第一节就是马克思主义,她强忍着哈欠以及背后无数道对着自己窃窃私语的声音,一下课就溜到了图书馆。
崔茜西是法学系的,架着夸张墨镜,右手端着一杯美式咖啡,宝格丽鳄鱼皮手袋挂在她细腕,左手领着本厚厚的工具书,嘭地一声扔在桌上,在安静的自习室里引起不小轰动。
一瞬间,夹杂着鄙夷、嫌弃、不耐、讨厌的目光齐齐射了过来。
已经将自己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的逢夕宁,又被迫上了一次公众的绞刑架。
逢夕宁心累的叹了口气,半遮住嘴谴责道:“Tracy大小姐,知不知这里是自习室?还有,你右手不累吗?”
崔茜西把墨镜取下,粉红闪钻的眼影忽闪忽闪:“不累啊。”
真不知道她这抓马浮夸的性格,是怎么能被许启辰那样文质彬彬、低调淳朴的好学生给看上的。
真是应了那句,爱无底线。
崔茜西抿了口香醇咖啡,凑近好奇一问:“你在看什么?”
逢夕宁翻了下手中的页报:“报纸。”
厚厚的一沓,好多还上了年头,黑白影像留存,图书馆保存的很好,甚至还有薄薄保护袋贴覆,避免纸张泛黄。
崔茜西不解:“你看这个干嘛?”
“找证据。”
崔茜西拖了好长一声哦:“我看你不是在找证据,是在为了了解某人更多一些吧。”
昨晚逢夕宁的“壮举”不过一夜便传遍整个上流圈。
拿来给自己女儿当正面教材、反面教材的都有。
“Bingo!”逢夕宁也不否认,大大方方。
“怎么,你真看上陈裕景了?”
“那倒不是。我在想,这人怎么可能十全十美,一点糟名也没有。物理讲究能量守恒,道家强调阴阳平衡。极致的好,某种意义上,就是极致的坏。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毫无破绽。”逢夕宁较起真来,十头牛也拉不住。
“你做不到,也不能拦着别人做不到啊。”崔茜西主持公道。
接着再骂她痴线无聊,堪称没事找事。
这话也对,换别人,逢夕宁还真不会疑心至此。
前提是陈裕景不加那句‘果真是了,还是这个名字好听’,他留下只有彼此才懂的话言破绽,诱着逢夕宁咬钩上钓,难免不会引起逢夕宁对他的好奇。
两人翻翻找找,近几年关于陈生的报道都读了个遍,多是政商活动,以及慈善相关,几乎全是吹捧赞誉。不知不觉,竟让逢夕宁对他多了解了几分。
鲜有的真人照片里,陈裕景一身白衬衫,斯斯文文,和市长握手而谈。温润如玉,倒符合他一贯的形象设定。
崔茜西翻得不耐烦,把手中报纸一放,大小姐脾气一涌而上:“与其大海捞针,不如你亲自相处试试。”
听听,说得这是什么话。
光看这报中描述,陈裕景地位高不可攀,利益纠葛复杂且不谈,各大家族虽有联姻意向,但也要私下掂量掂量几斤几两。逢夕宁真想敲敲这大小姐的脑袋:“是我想相处就能相处的吗?”
她就算有那个胆,能有那个运吗?
白芷语那般庞大正旗的家世,也要在他面前自矮三分。更遑论总资产排名在港市连前二十都挤不进去的小小逢家。
“也对啦。礼信集团业务横跨海陆空,我Daddy常说,陈生能跟政府长时间紧密合作,连市长都忌惮三分,是因为黑白两道都有人。陈生充当和气佬,维持双方平衡,换而言之,足以看出双方对其的尊重。你长得跟个妖精似的,眼波一撩,谁还受得住?但是,陈生这种,就是如来再世,惹了他,你怕是飞不出手掌还要倒刮一层皮。”
逢夕宁听毕撑着头,没赞成,也没反对,若有所思。
崔茜西对自己这个闺蜜了如指掌。她接着又说。
“不过做做梦也不是不可以。”崔茜西的美甲点了点唇,邪恶地笑了笑:“想一想,要是你和陈裕景在一起了,你父亲还会逼你去......?”
崔茜西说到后面,为不伤她心,声音渐隐。
但逢夕宁也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往后仰了仰,靠着椅子揉了揉脖子,闭着眼睛说道:“那倒不会。不过他必定会做一件事。”
“什么事。”
“杀猪祭祖,焚拜头香。”
祖上积了多少德,才能让逢家和陈生这样的大人物挂上了钩。不用猜,逢夕宁眼前都能跳出这般情景。
幻想归幻想,肚子饿了是正事,刚好临近中午。
两人把报刊按照年份完璧归赵,只是逢夕宁归还时,衣服不小心碰触到11年前的报刊,连着动作一下给勾了出来。
崔茜西催着让走,逢夕宁应好,同时蹲下去捡起掉落的报刊。
刚翻手,只见第一版下不起眼的小框处,那时还未被称为陈生的陈裕景,有篇不长的报道。
一目十行,等到读完,逢夕宁眼里闪过讶异的光,嘴角却渐渐弯起。
崔茜西不明所以,只道去晚了食堂肯定又没座,在身后急着叫她:“磨蹭什么。”
逢夕宁装作无事发生,把报刊归还原处。随口回了句。
“来了。”
学校两旁柳絮纷飞,百年历史建筑不是吹的,过了这么多年依旧屹立不倒,学府气息浓厚十足。
吃完饭,本来说去操场逛逛,还未走到入口处,便被白芷语带人拦了下来。
“逢夕宁,要不要脸?当真是没妈的孩子没教养。我爸把陈先生引见过来,你插个什么嘴?”白芷语气鼓鼓,像个小河豚。身边人也纷纷开口打抱不平。
“就是,你插个什么嘴。”
“平日里高傲孤清的很,见到陈生就舔得奉承,没想到你变脸变得挺快的啊。”
“下贱呗。”
众人一副盘根究底的模样。
逢夕宁报胸一笑,只轻飘飘一句对着白芷语道:“你都认出我来了,不说明我脸还在吗?”
一句话,堵死了这小河豚的千言万语。
“你!当真无耻。”白芷语骂骂咧咧半天,也只想得出无耻二字。
“行了,骂够了就走。”逢夕宁轻撩眼尾,没拿她当回事儿。
她今日没心情跟白芷语这帮人吵。顶多让白芷语过过嘴瘾出出气。
毕竟,她骂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白大小姐空有一副绿茶长相,实际头脑简单,常常心直口快。逢夕宁偶尔被她找茬,自己兴趣好就陪她玩玩,没心情了直接走人。
打是打不起来的,毕竟大家都要脸,父母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留个面日后好相见。
吃饱了有些撑。
这操场又不是白芷语开的,于是逢夕宁和崔茜西挽着手,打定主意自然是要往里走。
“给我拦住她们。”
白芷语傻,但狐朋狗友精。平日里没少扒着这傻傻大小姐要拿要吃。是以这会儿听令的很,上来就是扯住逢夕宁的手。
逢夕宁皱眉反手一推,崔茜西也拿着包一块儿帮忙挡:“干什么,别碰她!烦不烦啊你们。”
几人引起不小轰动。
正拉扯着难分难舍。
一颗篮球砸过来,顿时惊得鸟飞人散。
“喂——!”磁沉嗓音从天而降。
梁觉修额头束发带,短发凌乱,锋利下颚挂着汗珠,漆黑眉眼尽是朝气蓬勃。
“过来。”他沉声道。
一声过来,逢夕宁拉着崔茜西便躲到他身后。梁觉修身后的队员知趣的递给了逢夕宁一瓶水,和一根干净的白毛巾。
白芷语气急败坏:“梁觉修,你别太过分。”
“昂?”梁觉修冷着脸,有人乖乖的把球捡起递给了他。
“叫我什么。”他眉骨微挑,冷笑扯嘴角,整个人都透着不好惹的气质。
梁觉修也是港学大建筑系的,只是今年刚毕业。早早就国内国外的到处跑察实地。梁家的伯爵地产堪称行头老大,独守这一产业五十余年。
中间行业新人起起伏伏,不是被梁家独吞,就是被打击到血本无归。
逢家巴着梁家,分一杯大羹存活到现在。
一个地产,都能斗的腥风血雨,更别说,掌握整个港市的经济命脉。是以逢夕宁对陈裕景的真面目怀疑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芷语被凶,只能焉巴巴的喊了声:“梁学长。”
“自己走,还是我请?”梁觉修目光在几个找茬的人身上梭巡,活动了下脖子,骨头扳得咔咔响,压迫气场不要太强。
不肖说,该走的自己就走了。
他原是篮球社的社长,喜欢各种极限运动,攀岩、跳伞、蹦极、滑雪不在话下。人虽然不在学校,但威望犹存。
队友簇拥而来。
梁觉修转身站到逢夕宁面前,他高一个脑袋,挡住阳光,独独在逢夕宁身上投下一片阴影。少年食指亲昵刮了刮她脸颊,声音不自觉降了调:“受委屈了不跟我讲,当我不存在,嗯?”
“我不知道你今天会在学校。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逢夕宁抿唇看着他道。
“走之前我怎么跟你讲的,有事找祝凛。祝凛,过来!”
队友祝凛突然被叫,跑着过来:“修哥,怎么了?”
“我让你看得人,你就是这么看的?想死是不是。”梁觉修接着踹了人一脚。
祝凛摸着脑袋嘿嘿一笑,对着逢夕宁抱歉:“对不住了夕宁。刚刚那茬是我的错。我给你道个歉。”
“没有。不是你的错。”
逢夕宁被这声道歉给说的晕乎乎的,连忙摆了摆手。
也就在梁觉修面前,她没心没肺的调子稍微收敛了点。
再看崔茜西,被其他队友哄着玩儿去投篮。踩着高跟鞋,她还玩的不亦乐乎,进球了还自己海豹式鼓掌。
逢夕宁叹了口气,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梁觉修目光在期盼什么,自己不是不知道。
递给他毛巾:“擦擦吧。你流汗了。”
旁边人看到了在起哄,纷纷道修哥好福气。梁觉修脸上的气氛才缓和了不少。
这会儿午休,操场上人不是很多。也就篮球队的那拨人热闹些。
“走走。”他提议。
“好。”她能说不好吗?
拧了水瓶,梁觉修仰头一饮而尽,喉结棱角凸出,狂妄不羁。
“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有事儿不去找祝凛帮忙?”
逢夕宁心如止水,勾了勾唇角:“不喜欢麻烦人。”
“我的人有什么不好意思麻烦的。下次再让我知道他们对你怠慢,我收拾他们。”
“别。”
“别什么。”
梁觉修瞥她一眼,笑容意味不明。
逢夕宁刚想反驳,想想又算了。他话里有话,叫那些人帮忙,实则是叫他那帮兄弟监视着自己,也算是在学校里的眼线。
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胸腔有一丝丝的喘不过气,逢夕宁装作咳嗽,吐出那股不明的郁闷气息。
她招人疼,外表精致妖冶,黑白分明的水眸眼最欲勾魂。一双腿,白皙笔直,走着走着,刚打完篮球、肾上腺素还没完全褪去的梁觉修,往下一扫,就有了反应。
偏头见她饱满的干枯玫瑰色唇、再到干净无瑕的雪白肌肤,他嗓子低哑,询问她:“下午有空没?”
“有课。”
“成。晚上来不夜城玩,我给浅月姐说一声。”
逢浅月对于这种事情当然举双手赞成,哪怕自己在外通宵不回家,她都不会抱怨一句,只要是跟着梁觉修走。
“去干什么?”
“不是刚问我为什么突然回来吗,我晚上说给你听。”
逢夕宁犹豫了下,还是点头说好。
“就这么说定了。下课来接你,人别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