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拜堂

夜深时分,栖云苑还有一盏灯未眠。

张管家身立于烛火旁,徐徐道来:“确实是城东一间茶肆纪老三之子纪朝谦,做些小本生意,不算什么大富大贵,这纪朝谦街坊邻居都说他有时会耍些小聪明,但本性并不坏,且习得一身武艺。”

火苗跳动,神色慵懒的女子倚着椅背,剪去烛火中多余的芯线,淡淡道:“还有呢,可有什么古怪的地方。”

张管家道:“倒也没什么古怪的地方,七天前茶肆闭门两日,之后便很少见到他去茶肆了,痴迷于武术。”

骆云昭轻咳几许,用热茶温喉。

看上去身世简单,基本没什么岔子,叫人挑选好了似的。

“且去吩咐他,婚制皆按王府的制度来,入赘是他进我王府的门,得分轻重。”

“好的,郡主。”

骆云昭递给他封书信,让他送去京城父王手中。

不久,张管家便退下了。

屋房之外,骆也静默地靠在房门左侧,不动神色的眼眸狭促,房中话皆听入耳中。

白日负伤的椿延在自己屋里躺不住,急匆匆赶赶来,栖云苑的其他丫鬟还阻拦着她。

远远就听到椿延愤愤说道:“郡主不要和那姓纪的小人成婚!阴险狡诈!用下三滥的招数赢的奴婢,郡主……”

阻拦丫鬟连忙捂住她的嘴,过了转角,丫鬟们便见到守在房门前的骆也,一袭绛玄的衣袍默然而立,自带的倜然之气让人望而却步。

椿延还想再说话,骆也淡淡地开了口:“郡主在歇息,莫在此吵闹。既然事情已定,便不必再议。”

椿延仍旧是不服气,旁的丫鬟怕她冒犯主子,一边行礼一边将她拖走。

待椿延走后,栖云苑再次寂静下来。

骆也看一眼房中未灭的烛火后,才转身而去。

……

那纪朝谦被留在了王府里,雍北王府清和郡主的婚事,满城风雨。

一传十,十传百,两日后陵州城几乎人人都在讨论此事,王府也挂上了大红灯笼。

城东的纪家是沾了光,雍北王府送来的聘礼都勾他们家吃好几辈子的,倒是这纪家像个没生气的,愣是一点也没外出宣扬。

由于是招婿入赘,雍北本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骆云昭不像弄得太奢华,一切都从简而办,定了个日子就算是成亲。

那纪朝谦入府这几天就仅见了骆云昭一面,无非是盘问了些事,走点过场,其余时间想再见,都是听到郡主的消息。

婚礼那天,王府客宴满座。

雍北军中将士们是打心底瞧不起这位姑爷,有椿延那个大嘴巴在,将士们认定他擂台上赢得不干净。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配得上他们雍北的郡主,起码也要让军中兄弟们服气。

所以当天的气氛说不上喜庆,将士们也都只是来蹭酒喝的,对于这姑爷是爱搭不理,与他喝杯酒也是看王府的面子。

到傍晚时分,喜婆子陪着笑,来房里请新娘子去拜堂,丫鬟婆子都候着呢。

就只见喜服凤冠都还齐整如一,端端正正地放在桌上,床榻处的红帐垂遮着,像是还在歇息。

喜婆子笑意盈盈再道:“新娘子是该拜堂了,郡主。”

只听红帐的人儿咳嗽几声,那声羸弱不已,就跟喘不上气来似的,叫人听了都要退避三舍。

“我父王和弟弟皆不在雍北,我这身子弱,有些礼节就免了吧…咳…咳咳……”

“我正巧属兔,你便找个玉兔代我拜了堂去……”

“兔…玉兔?”

喜婆一听便惊了惊,没听过用兔和新姑爷拜堂成婚的,这兔可不吉利啊。

又看床帐里传出的声音虚弱不堪,郡主病卧如此,也情有可原。

到底是拿钱办事,喜婆连忙拍手,笑着奉承道:“兔子好兔好,老奴这就去跟外头说说,郡主这身子还是安心养着,省得外头人多手杂,冲撞了郡主。”

说完,喜婆便乐滋滋地退下了。

房间里安静了会儿,红帘深帐中窸窸窣窣,光线都透着粉红。

两人相依,眼波流转。

纤纤玉手捂着少年的薄唇,生怕他作乱。

骆云昭散着长发,凌乱却也美艳,一抹衣缕半揽香肩半露,白皙柔滑。

这家伙真是看准时候跑到她房里来的,偏偏这个时候,真会挑。

骆也将她的手拨开,转而握着她的细腰,把方才没做的继续,笑着呢喃:“阿姐很会装病。”

“你……”

骆云昭眼眸轻嗔,生气都显得娇艳似滴,一通纠缠下来她难免有些促|息,“你且退下,让我喘口气。”

到底是气他粘人,分明不是什么好时候,非到她房里缠着她,方才的咳嗽声都是被他给闹的。

想想便觉得有悖礼教,外面敲锣放炮的,里头却是红帐寻欢。本就没能睡个好觉,还让他占尽便宜。

骆也仅仅只是略微退了退,像个固执的小孩,他含着温和的笑意道:“好的。”

他就是故意寻她麻烦,即便是她的大婚当日,姐姐也要跟他在一起。

骆云昭微撑起身,试图脱离他,她越是退他越是进,她放弃挣扎,不禁说道:“如此放|荡……”

“放|荡有何不好。”

骆也俯首依在她发鬓边,沉哑说:“我看书学了些招式,阿姐可想试试?”

语气既热忱又乖巧,仿佛红帐外的喜事都与他们无关,今日他是非要缠着她不放了。

骆云昭哽了哽,只心道男色误她。

看书?都看的什么邪|书,这小子又学什么下|流的东西。

……

王府正堂里,吉时将近都不见清和郡主入堂,唯剩那身穿喜服的新姑爷傻站着。

片刻后,来了动静。

寻声看去,只见喜婆抱来只绑红绫的白兔,纪朝谦顿时便拉下了脸。

众人皆看着这个笑话抱入堂来,那喜婆说:“郡主重病在卧,实在是没法拜不了堂,这白兔是郡主的属相,便代了这礼节。”

清和郡主的病弱是远近闻名的,拜堂来不了也合情合理,在座的谁不知道把这新姑爷当作冲喜的。

纪朝谦顿时拉了脸,尽管再不可理喻,他好歹是堂堂一名男子,自古有公鸡代男人与女子拜堂,哪有白兔代女子跟他一个男人拜堂。

什么时候女子能骑在男人头上了,简直荒唐可笑,半死不活的女人凭什么如此待他。

情急之下那纪朝谦甩开红绫。

愤愤道:“不行!我堂堂男子汉怎么能跟个兔子拜堂成亲,大郢岂有这等荒唐理论,你雍北王府是在侮辱于我。”

知道他难免会有不悦,喜婆子劝慰道:“新姑爷说的这是哪的话,清和郡主的病弱身子谁人不知呢,雍北王府若是为难您,怎还会以万两银子相聘。”

纪朝谦道:“我好歹是在景泰阁夺擂竞选出的,到头来跟兔子拜堂,传出去不成了全雍北的笑话,快去请郡主出来。”

见喜婆好言相劝无用,正堂中的张管家也没了好脸色,开口发话:“新姑爷还是摆正好自己的位置,是我家郡主招婿,可不是她嫁进你纪家,你是入赘的,送去你家的仆人和钱财可都是王府的。”

“你若不愿意大可离去,就算作你拒了王府的招婿,这婚事是给聘了的,不是我王府言而无信,到时聘金分毫不差退回便行。”

一通话语说下来,纪朝谦渐渐收回理智,才意识到刚才有点意气用事,真要是退婚就坏事了。

他顿时有点下不来台,模样分外难堪,环顾四周,旁观的宾客们眼里多少带了点鄙夷。

再说那可是万两聘金,好不容易靠赵公子的手段夺得擂台,都已踏入雍北王府了,怎能说走就走。

纪朝谦的母亲杨氏恰巧跳出来,听到要退聘金杨氏急切不已,连忙恭维地笑脸相迎。

她说道:“不退不退!我儿怎么会退婚呢!这可是大好的姻缘啊。清和郡主的病重咱理应体谅迁就,哪有逼着病人上堂行礼的,莫伤了两家和气。”

纪朝谦识趣的没反驳,虽说是难看了些,至少算解了围。

候在正堂外的椿延见到这一幕,既解气又鄙屑,低声愤语:“谁跟他家有什么和气,真会顺着竿子往上爬 。”

见众人没动容,杨氏把红绫塞回纪朝谦的手里,低声教训:“这孩子怎么一点人情都没有,清和郡主再怎么说也是郡主,她身子骨弱,你不得好生伺候,好生迁就。”

张管家则道:“夫人妄言,可不是你家体谅迁就我家郡主,是你家得顺从我家郡主。”

杨氏环顾堂中不少军中将士皆看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到底是雍北王府,掌管北方兵权,连皇帝都要敬重雍北王几分。

杨氏咽了咽口水,不敢反驳连忙点头哈腰:“张管家说得对,就是顺从,就是顺从!”

张管家便继续道:“既然如此,那便拜堂吧,莫误了时辰。”

纪朝谦一副不得不接受的模样,见喜婆将白兔抱过来,暗暗攥拳,想想又再次松开。

也罢,这清和郡主重病缠身,他在王府这几天连个面都见不到,药罐子倒是不停往栖云苑送去,迟早是要病逝而去。

他纪朝谦不过是替人办事,图的还真不是这点聘金,他身后的靠山不比雍北王府差到哪里去,到时这郡主若是病了死了都跟他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骆也(茶几茶气):姐姐跟我在一块,新姑爷不会生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