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谋逆

西北凉州,风沙比起陵州城更为肆虐,也相对而言较为贫瘠,路上难免有山贼出没。

但骆云昭似乎铁定了要去往凉州祭拜,马车皆有护卫营安排,随行的夏沛儿都说:“你这身子确定要走这么一趟?”

骆云昭笑而不言,见马车备好,便让丫鬟扶着上了车。

不久后,车队人马便从陵州城出发,一路随行的还有骆也,那姓纪的有模有样地在车前布置安排。

三日行程,路途奔波。

马车里可不比王府,要寒凉得多,路上寒风一直在吹。

骆云昭枕靠着车榻昏昏欲睡,丫鬟们怕她凉得发病,车里放着暖炉子,时时看着。

似乎众人都不解为何郡主非要走凉州一趟,过两天就是元辰节,陵州军营热闹得很呢。

待离陵州城越发渐远,官道上的霜雪都浅了不少,不过迎面来的寒风更为凛冽,刮得人面颊生疼。

果然马车在将要行入一片丛林时,车轱辘卡进坑道里,猛抖一下把骆云昭都晃清醒了不少。

众人连忙走进前去看,卡得严严实实。

雍北山处于边境,山贼和戎狄人常有出没,时有在官道上挖坑,迫害途径的商队。

纪朝谦面露惊色,忙招呼护卫兵和车夫配合把马车拖出坑道,但霜雪天路滑,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随行的骆也一身轻甲,拽着马缰使身下马停步,查看一番情况,不慌不忙地旁观着纪朝谦指挥护兵推车。

在这期间,丛林中似乎传来些许动静。

习武之人听觉自来比寻常人要好,骆也便看向那看似一片平静的丛林。

忙着给马车脱困的众人,似乎丝毫未察觉有人在靠近,果不其然,只见一众凶神恶煞的山贼从林中冲出来。

个个是手提大刀的壮汉,众人些才警觉起来。

纪朝谦连忙叫人护卫郡主要紧,对着那冲来的山贼喊道:“敢拦截雍北王府,尔等不要命了。”

何止是不要命了,简直是亡命之徒。

山贼才不会与他废话,直奔马车而来。

骆也率先跃下马匹,利落上前一剑割喉,解决两名山贼。

马车之中,骆云昭透过窗隙望着外面的一片乱象,而椿延守在车旁以防山贼的靠近。

山林中涌出的山贼越来越多,而纪朝谦带的护卫兵是显然不足应对的,连连败退。

转眼马车四周已围满山贼,车夫鞭打马匹,但以两匹马的力气是拉不出坑道的,见此,车夫扔下马缰仓惶逃离。

远处的骆也似乎被弓箭击伤,靠在树木上。

纪朝谦见到这一幕顿时起了心思,直奔马车而去。

车里的骆云昭头晕目眩的,只见车帘被掀开,纪朝谦的脸露了出来,说道:“这里山贼太多,不过都是贪慕钱财之辈,先带郡主远离。”

丫鬟听此,连忙将骆云昭扶下马车,纪朝谦则手持佩刀应付作乱的山贼,显然受伤的骆也已顾不上这边。

等行至边缘,纪朝谦一把抓住骆云昭,托上马匹,看到骆云昭惊慌失措的眼神里有所顾虑。

纪朝谦哄骗道:“有我在,绝不会让山贼伤己郡主半分。”

然后,他乘上马匹往丛林中躲避,远离这是非之地。

眼见骆云昭被带走,夏沛儿的心突突直跳,躲避众人打斗,来到骆也身旁。

“郡主!郡主被纪朝谦带走了。”

只见骆也立稳身影,将胸口的箭矢拔出,竟不见半点血流出,他看着带着骆云昭逐渐远去的马匹,分外镇定:“莫慌,不着急对付他。”

而这时,潜伏在此地的巡防营将士才渐渐现身,一举将作乱的山贼流寇一并拿下。

情势转变之快,让夏沛儿摸不着头脑,一切都发生得很混乱,但似乎又在掌握之中。

骆也蹲下身,查看地上被乱刀砍死的山贼,如此拼命显然不像只为钱财的贼人。

稀疏林木,寒风凛冽。

深入其中的马匹奔走不停。

骆云昭不免重咳,按住纪朝谦手中的马缰,虚弱道:“这…这是要去哪?”

纪朝谦眸色变得阴冷,趁其不留神,一记手刀劈在骆云昭的颈后,随即她便昏了过去。

“对不住了。”

言罢,纪朝谦骑马带着人往丛林深处而去,偏离去往凉州的官道。

……

等骆云昭从昏迷中醒来时,已身处林屋中,入眼的是不远处的炭盆,星火跳动。

正是傍晚,天色渐沉。

她躺在地上,手脚后粗粝的绳索捆绑着,脖颈处一阵的酸痛。

骆云昭艰难地撑起身子,靠着房柱。

虽不知身处何地,但直觉告诉她,应该仍旧在深林中。

良久后,房门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随即房门被推开,寒风入房来,险些让她睁不开眼,浅咳不止。

出现在门外的男人,身披着貂绒大氅,发上沾染些许霜雪,俊逸的容颜再熟悉不过了。

见到骆云昭这副狼狈模样,赵澹言微有停顿,几步上前把身披的大氅脱下,盖在她身上。

骆云昭渐缓咳嗽,瞧着眼前之人,“洵世子好手段,倒是想见我,不必用这种方式吧。”

赵澹言自知此举非君子所为,瞥眼身后的护卫,冷道:“谁让你们把她绑起来的。”

护卫知错,连忙上前解去骆云昭手脚的绳索,一个病弱的女子,还担心她逃跑不成。

待绳索松解,骆云昭才好受一些,赵澹言还算客道,扶着她寻椅子坐下。

“林中屋舍简陋,清和郡主多担待。”

骆云昭环顾周围,透过窗户,屋外皆是他的下手,“你既然把我抓来,我也没期望有多好的落处。”

赵澹言淡然一笑,示意护卫将房门关闭,屋外飞雪,清和郡主素来体寒,他还不想她在他手里有闪失。

赵澹言在一旁的座椅坐下,“见到我,你似乎并不惊讶。”

“惊讶。”

骆云昭道:“怎么能不惊讶,本以为离开雍北的洵世子出现在这里,谁能想到。”

嘴里说着惊讶,神色没有意外之色。

她比他想象中要镇定得多。

骆云昭略微思忖,回顾赵澹言的所作所为。

她说道:“我很好奇,洵世子为何如此费尽心力将我掳来。”

赵澹言道:“雍北王府护卫层层围叠,清和郡主常年深居栖云苑,若非得你首肯,赵某跟你一见,应是很难吧。”

从一开始她就百般回避,根本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骆云昭扫一眼房内的护卫,道:“不应该只是为了见我那么简单,倒是想要把我带走,图的什么目的。”

赵澹言指尖在桌上点了点:“非也,我洵王府只是想要借兵,大郢唯有北方可借。”

骆云昭虽然曾想到过一层面,但这与非要带走她有什么关联。

赵澹言确实是有着商谈的心思,所以也不介怀将真实目的告诉她。

“郡主应该知道如今皇帝老矣,储君为四皇子,而四皇子生性仁厚懦弱,远不如前太子德才兼备。近年来旱灾瘟疫不断,因此天下群雄心思欲起,皇权岌岌可危。”

赵澹言神情深沉起来:“你以为老皇帝会坐视不管吗,恐怕来年开春,削藩的圣旨便要下达,各封地亲王皆躲不过。”

骆云昭眸中掠过异色:“削藩?”

显然这个消息是朝中机密,她还没听到半点风声。

赵澹言看向骆云昭,继续道:“我洵王府自是要起义谋生,但以益州的兵力不足以对抗郢朝军,只好有意联盟雍北,我父王曾多次暗示骆王爷,皆不得回应。”

骆云昭不禁一哧,倒是有些想明白了:“所以你深知我父亲威名天下,宠女如命,若是将我拿下,自此交换兵权联盟,便可高枕无忧。”

偏偏她早看出他心有所图,处处回避赵澹言,眼看时不待日,欲将她擒去益州,再与父亲谈判。

赵澹言道:“你果然很聪明。”

骆云昭则道:“你们这是谋逆。”

赵澹言低笑了笑,说道:“进与退若皆为死路,谋逆又如何。”

骆云昭秀眉轻蹙,长缓心绪。

说道:“你又怎知我父王会为了我与尔等同流合污,世人又怎了解我父王,他不会做乱臣贼子的。”

赵澹言并不意外她会这样说,冷淡道:“你以为雍北王府就能置身事外。”

骆云昭促狭眼眸。

赵澹言道:“骆王爷功绩赫赫,乃天下神人也,在军中的威望远过当今皇权,手握北方这样的雄者之师,老皇帝岂会放过雍北王府。”

骆云昭驳斥道:“我父王乃忠义之士,从未有过半点谋反之心,不然又怎会送骆凤池入京。”

此言后,屋内陷入半刻死寂。

赵澹言淡淡地扫视着她,屋外已是飞雪漫天,沙沙声不断。

他道:“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骆云昭不禁心颤,以她的聪慧又怎能想不到,由此便猛咳起来。

几个月前落英湖的刺袭,十几年前母亲的身死,还有她的寒疾之苦,无一不再验证皇帝对雍北的忌惮。

赵澹言说道:“你不走也得走,从一开始雍北王府就无法做到置身事外。”

骆云昭捂着胸口,深咽下咳嗽的干涩与难受,体内的寒气渐渐蔓延着。

话虽如此说,但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父亲,若父亲若能将心中大义抛之脑后,当年她母亲就不会死。

父亲对她的宠爱有加,不过是源于对母亲的愧疚,所以就算她去了益州,父亲的抉择她早可预见。

她的父亲是不愿做乱臣贼子的。

骆云昭按耐身体的不适,看向胜券在握的赵澹言。她幽幽道:“是吗,你今天真的能将我带走吗。”

话音落下,屋外传来一阵窸窣的声响。

远处覆满霜雪的雪地上,早已行过数双脚印,雍北军已将林屋团团围住。

赵澹言眼眸转动,连忙看向飞雪飘飘的窗外,似乎依旧平静,但他知道已然不同寻常了。

赵澹言看向骆云昭,意识到自己已为瓮中鳖。

不免自嘲的笑了笑,说道:“是我低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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