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五月雨
两人都注意到了掉在地上的那把伞,那头顶这把伞就显得突兀起来。
宋雾:“......”
男人反应一秒,便看向宋雾,好像一瞬间就将她心里的想法看透,男人的声音有着雨一样的淡然从容:“想淋雨?”
宋雾硬着头皮点点头,本以为会被当疯子,没想到对方只是点点头,声音依然无波无澜地温柔,体贴地问她:“还想继续吗?”
想的,没淋够。
宋雾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可她不敢说,换句话说,她不知道怎么说。
不知道怎么和一个陌生人说自己想要淋雨。
这在谁看来都是一种疯狂的不切实际。
她的沉默不语成了答案,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看着宋雾的瞳眸依然清澈漆黑,冷白如玉的手倾斜向下,手中黑色的大伞瞬间向右侧倒去,连线的雨水在倾斜的瞬间滑落伞面,冰凉的雨又落在发丝脖颈。
这一瞬间的动作被放慢拉长,连天的雨幕散漫。
“你......”宋雾顿了一下,看着雨水将男人黑色的西装打湿,“你也要淋雨吗?”
“想感受一下淋雨的滋味。”男人颔首,声音温凉。
宋雾没想到男人会是这个回答,抿嘴很浅地笑了一下:“很轻快的感觉。”
“很放松,因为雨水会把不开心都冲散。”
“你不开心吗?”男人眉头微皱,目光沉沉落在宋雾身上,声音却很轻,轻柔到让人觉得这句话一碰就碎。
“很明显吗?”宋雾嘴上笑着,心底有些惊讶。
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情绪藏得很好。
男人看着宋雾的眼眸克制又温柔,没有多言,只说:“那就让雨水把不开心都冲散吧。”
“嗯!”宋雾在雨里点头,声音被水洗过般清亮,“我打算再逛逛,你呢?”
“弹会儿琵琶。”男人指了指亭内石桌上的琵琶。
宋雾顺着望过去,桌上的琵琶静置在石桌上,亭外是潇潇雨不停下,已是一幅极美的画卷。
“你刚刚弹的是不是《五月雨》?”宋雾看着琵琶毫不掩饰夸赞,“很好听。”
“是,我很喜欢这首曲子。”
男人看着琵琶的目光温柔缱绻,随即偏头又看向宋雾:“你有什么想听的曲子吗?”
“《五月雨》就好,真的很好听。”宋雾摇摇头说。
“好。”男人走回亭中,这次没有面对湖畔,而是转过身来面对着宋雾,温凉如水的眸看了她一眼,便落回到琵琶上。
琵琶曼妙的乐声再度响起,但比之刚刚仿佛要更温柔,如果之前那曲《五月雨》是潇潇洒洒的江南雨,那现在这首则更添了湿润的雾气,就像是连绵下了多日的雨,山间水面都因此有不少雾气环绕缠绵。
宋雾在清脆悦耳的琵琶曲中,潇潇暮暮的雨中,第一次彻底地放松下来。
她沿着湖边慢慢走着,看周遭的青墙黛瓦,看湖边的青苔,看缠绕云雾的天,却始终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克制温柔的视线。
宋雾绕着湖边走了一圈又回到亭中,男人正好弹奏完。他放下琵琶,拿出手帕递给宋雾。
淋了这么久的雨,她身上都湿了,就连眼睫上都有好些水珠。
宋雾犹豫一下,还是接过,道了声谢,想到才仅仅过了两天,自己已经欠了对方两样东西,她不免失笑:“伞和手帕我到时候还你新的吧,今天真的谢谢你呀。”
“没事,是本能。”男人脱口而出,两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的瞬间,他一时哑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正欲开口,就听到宋雾带着调侃开口:
“你是我见过最有绅士风度的人。”
他哑然失笑:“我的荣幸。”
“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温祠安。”男人看着宋雾一字一字道,眸光中隐约闪着光,像蒙着云雾的天光。
“温暖的温,祠堂的祠,安静的安。”
“温、祠、安,”宋雾口中喃喃,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她没有细想,“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宋雾,宋朝的宋,雾气的雾。”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温祠安的眼眸垂下好似无端有些低落,可这种感觉仅仅只一个瞬间,大概真的是她的错觉。
面前的男人展颜笑起来,绅士地回应:“你的名字也很好听。”
“阿嚏——”宋雾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个天气外面的风还有些凉,淋湿的衣服被风一吹,更是凉凉地贴在肌肤上。
“还要散步吗?”温祠安看着宋雾,手抬起又放下,想要解开西装给她披上,又觉得不合适。
宋雾此时也觉得有些凉,“不了,我准备回民宿了,你呢?”
“你住哪儿,我送你过去。”温祠安颔首,礼貌出声。
“不用麻烦,你也快回去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宋雾已经麻烦他好久,不好意思再麻烦他让他送她回去了,况且他也淋了雨。
温祠安沉吟几秒,随后眼角泛开些温柔笑意:“暮村路很绕,第一次来的话很容易走错。”
“那你住在哪儿,我可以给你指一下路。”温祠安再退一步。
宋雾确实有些路痴,便没有再逞强,说:“烟笼人家。”
温祠安眼中划过惊讶,笑起来,狭长的眼尾下弯,脸上的笑意清浅,荡漾在眼底。
“那走吧,我们顺路,我也住在那边。”温祠安将琵琶放好,抱住,又撑开伞。
宋雾反应过来后也不禁感叹:“那还挺巧的。”
两人双双撑着伞往回走,到民宿的时候温宁正在做手工,看到两人一同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下一秒就看到了两人湿漉漉的衣服头发,一看便是淋了雨。
“怎么还淋雨了?快去洗个澡。”温宁站起身,给两人一人拿了一块毛巾,催他们去洗澡。
两人都点点头,宋雾回房,温祠安住在隔壁的小洋房,从民宿侧门出去了。
温祠安洗得比较快,换了一身休闲装,下楼的时候见宋雾还没有出来,便问:“姐,厨房里有生姜和红糖吗?”
“有的。”温宁点点头。
温祠安转身就进了厨房,煮了一壶生姜红糖水。
拿出来后,他放在茶几上,对温宁说:“宋雾也淋雨了,姐你过会儿把这一壶给她吧。”
温宁这时候有些觉出不对劲来了,她这个弟弟对谁都是温柔疏离的,难得见他主动关心过谁,还主动煮生姜红糖水。
稀奇,实在是太稀奇了。
“你和宋雾认识?”温宁旁敲侧击。
温祠安抬眸瞥了温宁一眼,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早上借了她一把伞,刚刚在外面弹琵琶的时候碰到了,就一起回来了。”
“你还去弹琵琶了?!”温宁这下更惊讶了,温祠安会弹琵琶她一直都知道,她也会。
可温祠安从高中开始渐渐就很少碰琵琶了,她印象里之后温祠安弹奏琵琶的时候,都很开心,所以今天是有什么开心事?
下雨天弹琵琶,她这弟弟可真是好雅兴。
“什么事让你这么开心?”温宁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直直看着温祠安的脸,像是要看出朵花来。
“就是想弹而已。”温祠安避而不答,将那壶稍稍放凉了些的红糖水放在托盘上,“姐,你记得拿给宋雾。”
“你怎么不去?”温宁从温祠安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但身为女人,第六感告诉她,她弟弟对宋雾,绝对不一样,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顺水推舟一下吧。
“你自己去,怎么还使唤起你姐姐来了呢?”
温祠安:“......”
他怎么敢使唤她。
见温宁打定了主意不送,温祠安也没有办法,怕宋雾着凉感冒,叹了口气,问:“宋雾在哪个房间?”
“这边左转最里面那间。”
温祠安顺便又拿了几盒药,便朝宋雾那儿走去。
壶中的姜茶伴随着走动而微微晃荡,壶口还冒着热气。
咚咚咚,温祠安敲了三下,便安静在门口等着。
宋雾刚吹完头,就听到有人敲门。
“温祠安?”宋雾扶着门框,看到温祠安站在门口。
“我姐煮了生姜红糖水,你喝点驱驱寒,这是感冒药,以防万一。”温祠安将托盘递过去。
“小温姐是你姐姐?”宋雾愣愣接过,下意识道谢。
温祠安点头,不忘嘱咐:“趁热喝,淋雨久了会着凉。”
“你喝了吗?”宋雾礼貌地回问。
温祠安那双清澈漂亮的眸亮了一瞬,里面笑意荡漾:“喝了,你也趁热喝。”
“好,谢谢。”
关上房门,宋雾倒了一杯,温暖的姜茶从喉间往下,暖意瞬间蔓延开来,甜中带了微微的辛辣。
叮咚——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来自于温祠安。
【温祠安】:如果有别的需要,可以微信告诉我。
【宋雾】:好的,谢谢啦~
宋雾看到托盘上的感冒药,手中的姜茶还是暖的,关上手机,不禁感叹,小温姐一家人都好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