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漪蛱蝶的复眼中倒映出渺小而单薄的人类身影。

无人机的镜头红光仿佛由无数观众猩红的眼睛汇聚而成。

虫族与众多人类俯视着这个姑娘，预备要为她的死亡狂欢。

而那个恶毒的姑娘，在那股源自慕昭昭的灵力冲击下，五指交叉握拳，念出应元天雷诀。

“赫赫阳阳，现我神光，风火雷霆，守护吾旁，我奉命令，立斩不祥！”

在这漫长的几秒里，被雷霆之威笼罩动弹不得的血漪蛱蝶，眼神从戏谑变得惊恐，观众的弹幕由“终于下线了”“又在念这种毫无意义的句子”蓦然一滞，空白得仿佛无人在看，然而右上角的在线人数分明在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涨。

身为李酌好兄弟的主播金丞，本就圆睁的眼睛几乎要脱出眼眶。

一碧如洗的晴空之下，血漪蛱蝶的触角之上，凭空出现一道如怒龙一般的蓝白雷霆。

雷龙轰然落下。

轰！轰！轰！

体型硕大的血漪蛱蝶被当空劈成齑粉，甚至连副焦骨都没能留下。

旁边的无人机不过是遭到一点余波，电路瞬间短路，在一阵滋啦声中冒出一串电火花，噗通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直播间倏地黑屏。

无数“？？？？”在漆黑一片的屏幕上掠过。

金丞僵坐椅中，许久未动。

回过神时，全身已被冷汗浸透。

……

夏纾紧张地盯着手机。

苏栀已经许久没有说话，慕昭昭也突然闭了麦，不像之前那样絮絮叨叨自言自语地刷屏。

难道真的是假的？

对面在狂笑？

夏纾甚至特地点开日历看了眼，今天也不是愚人节啊。

[慕昭昭：疼疼疼疼死我了，原来筋脉被废强行运转灵力会这么疼。]

[慕昭昭：苏姑娘你召出天雷了吗？效果如何？凶兽可曾伏诛？]

[慕昭昭：还活着吗？我的恶魂幡还没做呢。]

看到这熟悉的碎嘴子，夏纾哭笑不得。

应该没人会这么闲，演这么久的戏，对面估计就是真正的慕昭昭和苏栀。

那也就意味着，这两个姑娘真的在遭受非人折磨，全世界的道德审判都只针对她们，其他干了坏事的主角也好，配角也好，只要是支持男女主在一起的，就可以继续逍遥法外。

还不如就是个恶作剧，让我一个人社死呢，夏纾郁闷地想。

她看过的虐文可多了，都是一个个真实的世界的话，得有多少人在受苦。

打工人深深地共情了。

苏栀一直没有回复慕昭昭，不知道有没有反杀成功。

接下来一整天，夏纾都惦记着这事，手机一震就拿起来看有没有新的群消息，也就没注意到办公室同事投来的钦佩目光，更不知道她开会时的英勇表现已经在部门传开了。

她就是有点奇怪，怎么好像每个同事路过她工位，都会留下点小零食，或者特别友好地点头微笑。

我司什么时候这么温馨了？

“……吴老师，客户还是觉得第一版方案最好……”

“什么？！你最好是开玩笑的……”

熟悉的爆鸣声响起。

产品与技术怒目而视。

夏纾松了口气，她就说嘛，温馨什么的，不存在的。

刚刚那诡异的气氛，真是吓了她一跳。

……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到了下班的点也没人突然出现让她改东西，机不可失，夏纾赶紧坐上地铁回家。

等外卖的时候，她再次点开万界恶女群，不抱希望地看了眼聊天框。

[苏栀：我成功了，血漪蛱蝶被雷劈死，无人机也坠毁了，我找了个垃圾洞躲了起来，为了清除掉路上的痕迹，花了点时间。]

苏栀终于出现，她还活着。

本来懒洋洋歪在沙发上的夏纾瞬间坐直，刚准备发消息，忽然见到群聊弹出一个公告。

[恶女苏栀存活指数上升1%，目前指数1%，获得奖励：百分百整顿职场不被辞退券*1]

一张金灿灿的卡券在屏幕上闪了闪，微信钱包下方多出一栏：打工人专属钱包。

夏纾点进去一看，百分百整顿职场不被辞退券已经安详地躺在里面。

这个群，真的很懂打工人。

到底谁建的，难道目的就是让她拯救这些恶女的命运？

夏纾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

群里，沉寂了半天的碎嘴子终于又有了发挥空间。

[慕昭昭：亏你还能活着，遮掩行踪可以用五行隐遁术，你怎么不问我？]

[慕昭昭：你虽是凡人，资质毅力都不错，倒是个可塑之才。]

[慕昭昭：难道我是话本中的主角奇遇？我指点你修炼，等你进阶元婴，帮我把向家这些人统统杀了，还有季知闲和离明老狗，那可能得等你突破大乘……]

苏栀才刚刚脱险，慕昭昭就已经迫不及待安排起暗鲨名单。

夏纾抬头看群名，抹了把汗，在她说话的空档里，见缝插针地讲了讲她们所在的两本小说。

[群主：……所以，你们是这两本书中的反派，并不是话本主角。]

夏纾很直接地说。

就算是死，也让人死个明白嘛。

这次，两人都沉默了很久。

[慕昭昭：原来如此。]一改话痨，平静回复一句，便不再说话。

夏纾外卖到了，带着手机去拿，开门时，苏栀也终于回复。

[苏栀：谢谢你。]

……

苏栀躲在昏暗恶臭的垃圾山深处，浑身都是凝结的血痂。

她的皮肤都被血漪蛱蝶的鳞粉腐蚀了，身上多处深可见骨的伤口，垃圾星自然是没有医疗舱的，就算有，她也不可能用得了。

李酌把她流放到这里，就是想让她死，她在血漪蛱蝶的追捕下活了下来，还反杀了对方，她不信李酌能坐视不理。

用无人机直播她惨状的金丞，不就是李酌放出来的一条狗。

雷法救了她一命，但也成了怀璧其罪的原因，就算为了这种闻所未闻的强大能力，皇室也不可能放过她。

要怎么做，才能在虫族、皇室、苏家的追杀中活下来？

闭上眼睛，沉入一片黑暗中，苏栀心想，不管万界恶女群的群主究竟有什么目的，这都是她唯一的机会。

……

思过崖的风雪千年如一日，冰冷刺骨。断裂的筋脉无时无刻不传来剧痛，仿佛被无数蚂蚁啃噬。

慕昭昭顶着风雪向远处望去，雪花在她睫毛上凝结成冰霜。

前方，万丈悬崖深不见底，仿佛就是她的未来。

万界恶女，配角人生。

原来所有失败都是天注定。

但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群主的存在便是她的一线生机，修仙从来都是逆天改命。

慕昭昭刚才说自己是主角的话本奇遇，只是想自我安慰，听完夏纾的解释，反而对逆天改命更有兴趣了。

她开始回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笃定只要让向黎死，就能摆脱庶女的束缚？

她愤怒的明明是嫡庶之别，为什么这股怒火，最终只冲着嫡女去？

明明是制定出这种不合理的规矩的人的错。

既然这只是个故事，那就能理解了，就像书生写话本喜欢写小姐丢手绢私定终身，喜欢这套规矩的人，就会让主角和配角为这套规矩相争。

但她是可以修炼的。

这个世界，说到底，是弱肉强食的。

只要她修炼得足够强大，就是那个嫡得不能再嫡的向家家主向怀峰，又怎么样呢？

难道嫡出的家主，就能挡住庶出的剑吗？

慕昭昭那张原著中多次描述为“楚楚动人”“柔弱小白花”的秀美面孔，在漫天飞雪中粲然一笑。

……

夏纾翻了翻看过的小说，巧取豪夺、杀妻证道、星际替嫁、豪门联姻……好多本。

因为想看主角反杀打脸，熬过好多次夜，但看完不管是爽到还是气到，都很快就忘了。

毕竟打工人上班的烦心事太多，她都顾不上跟虚拟角色较劲。

现在知道是真实世界，她的心情就格外复杂起来。

目前群里还只有慕昭昭和苏栀，但既然群名叫万界恶女，后面恐怕还会有很多女配加进来，也不知道解锁条件是什么。

群公告并没有新手引导，看起来都要自己探索。

夏纾翻了翻，确定没遗漏什么信息后，点开聊天框。

白天的时候，她还只是被动地帮女配应对危机，现在，她想主动地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一条消息从她指尖发进群里。

[群主：你们愿意通过聊天群和位面通道，建立一段长期合作关系，交换一些对方急需的信息与物品吗？]

夏纾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深夜11点，她不清楚两个女配的世界现在是几点，只能看到群里同时冒出两个消息，慕昭昭和苏栀秒回。

[慕昭昭：愿意。]

[苏栀：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