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HK政府行政大楼,议会散去,众人陆续离开,关于深水埗圣玛利亚女子教堂禁锢将近一千人的人身自由的大案,以及自教堂内搜索出来的大量军火、毒品,全权交由警署调查,而警署需配合周言行动。
深夜,行政大楼灯火通明。
行政车辆塞满停车场,部门人员连夜加班,步伐匆促,人来人往。
李瓒甩上车门,满脸寒霜,快步进入行政大楼,直接推开港城为周言准备的临时办公室,随手拉住椅子拖到身后便坐下来,直勾勾盯着周言:“江蘅没来找你,还是你设计江蘅?又或者你们瞒着我私自行动?”
周言不慌不忙地泡了杯浓茶递给李瓒:“江蘅跟我说,得有两手准备,靠十八年前的录像逮捕‘宋先生’不太理想,他猜测录像损毁严重,应该难以恢复,毕竟十几二十年前的东西,质量经不住时间摧残。”
李瓒:“所以他自告奋勇,深入虎穴?他不怕我守寡?”
周言被茶水呛到,好不容易止住剧烈的咳嗽说道:“不至于!江蘅说他以前混过金新月,深谙那边某些毒枭的行事风格,也有应对手段。”
李瓒奇道:“三四十个人质在手,他赤手空拳哪来的应对手段?”
周言目光闪烁。
李瓒狠踹一脚办公桌:“说话!”
周言做作地抖了抖,拿起茶缸挡住脸:“江蘅是个商人嘛,他知道宋先生想做空港城股市,又没有足够的港币,更不会有哪个世界顶级富豪傻得在这时候帮他狙港币,可他需要钱啊。钱从哪来?全港富商就是现成的提款机。所以从你拿到伊甸园藏有大量雇佣兵和军火的信息之后,江蘅他就猜出宋先生会对全港富商下手。”
“但是吧,马有失蹄,人有失手,江蘅他以为最多绑架港城四大首富,提前做了些准备,特意跟长宏地产的赵希走得近,谁知道敌人胃口这么大,竟然绑架港城大半的富商。”
“现在怎么收场?”
“江蘅皮肤里植有定位器。”
“为什么还不展开营救行动?”
“打草惊蛇。必须得等港城股市动荡才能追查到资金流入哪个账户,凭此追查到幕后主使。”
“谁还没个假账户?海外陌生账户能查到谁头上?”
“换作平时的确查不到,但现在狗急跳墙,敌人没时间遮掩他盛装大量资金的账户,而且做空股市赚取的资金数目太庞大,对方必然不会随便使用一个不够稳定的账户。我们再从教堂这些年的账本查,追根溯源,必然能查到‘宋先生’的真实身份。”
周言所言的确是个方法。
“你们这计划谋划多久了?”
“挺久的吧。”周言想了想,喝口浓茶笑了下:“选中江蘅也是因□□,另一个原因就是你。对你隐瞒也是不确定计划是否顺利进行,本来想着能尽快、低调解决就尽快、低调,谁知道人丧心病狂干得出绑架几十个富豪的事呢?”
“郑议员和郑浩思是怎么回事?”
“只有郑浩思是蠢货。”
“详细点说。”
“郑议员和长宏地产的赵家相互成就、互相扶持,前者想要特s这个位置,后者也希望坐这位置的人和他们关系密切,而他们耳聪目明,心向祖国。至于郑浩思……他投靠了‘宋先生’,出卖他亲人。”
“的确是蠢货。”
安静稍许,李瓒皱眉问:“需等待多久?”
“你不是给了时间?”
“我什么时候——”
李瓒愣住,想起他给宋先生的七天时间。
“我知道了。”
等得起。
***
11月09日,天朗气清。
港城警署接到全港富商家人打来的报警电话,声称他们的家人被歹徒绑架,生死不明,目的不明。警署接下案子,开始着手调查却发现人手严重不足,港城三万警察竟有大半外出处理街头巷尾不曾停歇过的刑事斗殴案件,一时间忙得更是焦头烂额。
同一天内,大量港币被抛售,恒生指数下降,引来各界人士关注。
但此时还算风平浪静,至少表面如此。
11月10日,烈日当空。
街头巷尾发生的刑事犯罪案件越发频繁,警力系统出现不足的情况,大量市民受混混、黑帮社团骚扰而影响生计,实在苦不堪言,迁怒警署,市政投诉电话被打爆。
各大电视台和周报注意到这种不寻常的情况,开始各自的揣测并进行报道。
这座全球最自由经济体之一的城市遭到了经济攻击,遇到前所未有的灾难,更因其特殊的政治地位可以成为大国博弈的棋子,因此吸引全球注目。
有头脑精明、眼光毒辣的经济学家猜测有金融大鳄学98年金融危机试图做空港城,根据目前表现出来的数据发表分析文章,爆上蓝鸟热搜。
11月11日,内地双十一交易额破记录,短暂地吸走全球人民的目光。
当日天气多云,气温变凉,攻击港城股市的势力不加掩饰,街头动乱更严重,至当晚以街头一混混烧死无辜市民为转变,迫得行政长官不得不出面谴责罪犯,并承诺出动反恐特警制止街头暴乱。
警署系统因此濒临崩溃。
有记者窥探出异常,便拍摄下暴乱视频传到蓝鸟,于双十一节日大丰收之后的凌晨12点爆上蓝鸟热搜,人们纷纷猜测港城要乱、要脱中,又猜港府是否扛不住压力进而请求中Y插手。
一旦请求,将是一次重大的国际形势变动。
12日,港城情况加重,攻击者猛然脱下伪装,露出獠牙,来势汹汹,毫不掩饰其试图撕咬下港城金融一大块肉的狼子野心。
市民惊慌,内地投来关注,国外视线集中于此,港城成为焦点。
13日,港城金融情势焦灼,恒生指数持续下跌,港府反击,与之对狙,恒生指数暂时稳定。
14日、15日……全港顶尖富商失踪,造成港城金融危机的资金被曝来源于顶尖富豪的家族,顿时人心惴惴不安,恒生指数松动、下跌。
至16日,期限的最后一天,凌晨三点,港市政中心。
周言的临时办公室大门被敲开,来人见里面还有李瓒、警务处处长等大佬不由心生紧张,镇定下来后汇报:“已经追查到大量资金流向,是一个小国账户,账户人名叫卢克斯。同时还追查到该账户近几年陆续有数笔巨额资金汇入,中转经过向阳集团,后汇入一个名叫程凯蒂的账户。而程凯蒂的资金来源于各个不同的细散的账户,查过这些账户都是真实账户,真实人名,而且很熟悉,都是被囚禁在圣玛利亚女子教堂里的一千多名受害者。”
周言皱眉:“我要知道的是谁持有该账户?”
汇报的结果最终还是指向‘宋先生’,却没道出其真实身份,可怜程凯蒂死了还被这么利用,有够晦气的。
“经过我们的电脑专家查过,近几年来,从该账户里转出过一共十三次巨款,款项的接收者名单有港府商界、政界和教育界的权贵,也有底层黑帮社团的黑老大。我们从这些人的人际关系中抽丝剥茧调查出,同时与他们都有利益往来的人,只有一个。”
“谁?”
“律政司议员,周寿亨。”
李瓒听到这个名字既觉得诧异,又觉得意料之中。
周寿亨看着四十来岁,实际将近五十,就年岁而言,与宋先生颇为相近,而且他在推动填海造地议案过程异常积极,不仅全程参与,还在核心层,轻易操控议案结果。
“周寿亨是律政司司长,十几年来一直利用黑帮社团及涩情产业链帮他收集对家把柄,借此平步青云,还利用自身权柄帮助自己人脱罪,多年来包庇不少黑社会、经济犯,造成极恶劣影响,而关于这方面犯罪证据也正在收集中。”
“行。”周言起身,敲了敲桌,示意众人:“各位,是时候开工了!”
“许处,劳烦您出动反恐特警队随李队出发营救人质。”周言对警务处处长温声说道,下一秒疾言厉色:“李瓒,你带队去抓周寿亨,就是当场炸成烟花你也得拍成视频录下来明白吗?!”
“明白!”李瓒昂首挺胸,身姿挺拔,正气凛然,而后扯唇笑,露出一双笑眼:“周队,事成后请吃火锅。”
周言忍俊不禁,抓起桌上的警帽一把扔过去:“滚。”
李瓒接过帽子转身就走,留下警务处处长的许处满脸凝重说警察人手不够,如果调走反恐特警队,恐怕镇不住街头作乱的社团。
周言:“镇压小鬼何须请佛?”
许处不解:“您意思是?”
周言:“找帮大鬼吃了他们就行。”
***
冬日昼短夜长,凌晨六点仍未亮,夜空乌云密布,冷风萧瑟。
和记总部。
一个个下属回来向佛手文汇报:“北区的洗头店、按摩店被扫黄封锁,里面的妞和弟兄们都被带去警察局。”
“湾仔区的KTV也被条子封锁,我们的人都进局子里,线人传不出任何消息。”
“九龙区……”、“东区……”……和记与号码帮名下的店全被以扫黄名义封锁,人手全被拷走,警方行事如雷霆,不像以往打个旱雷下点小雨捞完好处就放人,被收买的警察骤然联系不上,试图找大boss出手却发现没有联系方式,佛手文方觉惊骇。
“妈的那帮条子!我们干脆冲进警局烧了砸了,反正他们现在焦头烂额管不了我们!”
“蠢货!”佛手文猛将手中保温瓶砸向下属额头:“我让你们扰乱警察的视线,不是让你们真跟警察干上,除非你们以后不想留在港城混了!”
“对不起,文叔。”下属低头道歉。
佛手文松缓急促的呼吸:“店关了还能再开,人被抓了,捞出来就行,别自乱阵脚,我们只需要制造骚乱就行。”
话音刚落,便见号码帮老大刀疤英狼狈地冲进来,眼球充血,死死瞪着佛手文,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牙缝:“佛手文,我弟兄被袭击了!”
佛手文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新记!”刀疤英咬牙切齿:“陈老狗之前装得不理江湖纷争,结果私底下召集散乱的帮派混进和记、号码帮的队伍里,每次行动时都趁乱搞事,救下不少卧底和我们的仇家。凌晨三四点的时候,不知道接收什么信号,突然从暗处走到明处,明目张胆对付我们的人,包括我们收买的游行示威的队伍!”
“猝不及防袭击我们的人,对面监视的警察装没看见,等结果出来,他们就立刻出现并以打架斗殴的罪名把他们全抓进监狱!”
佛手文身形一晃:“人手全被抓了?”
刀疤英脸色灰败:“留下来的人不成气候了。”
佛手文捏紧手,又悄悄松开,落在刀疤英身上的目光尤为阴冷,反正他已经从霍文鹰手里拿到向阳集团,又早就金盆洗手,与和记、号码帮没关系。
思及此,佛手文放宽心,面上还做出震怒隐忍的样子。
“港府、警方和新记合作,对我们的反击,不得不说的确效果显著。不过沉寂多天,突然反击,攻势猛烈,总觉得不太对,上面的大人物也跟我断了联系……”沉吟片刻,佛手文说道:“先避风头,藏起来。”
刀疤英跟佛手文是合作伙伴、也是竞争对手,斗了十几年哪里不了解他的为人,当即狐疑:“你看起来不怎么着急。”
佛手文面上冷静:“你不信我?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如果船翻了,我也好不到哪去。”
刀疤英冷笑:“你说得对,可是如果船没翻,而我落水了呢?”
佛手文讶然:“怎么这么说?我当然会帮你处理好身后事。”
刀疤英脸色剧变,拔枪便冲佛手文射击,砰一声,枪口冒烟,黏稠的鲜血滴答满地,手枪落地,而刀疤英的后脑勺被一把手枪顶住,逼得他连掌心被贯穿的痛呼声都吞回肚子里。
“佛手文,你敢做二五仔!”
佛手文嗤笑:“被抓的是你,怂恿那帮社会败类上街捅人的是你,袭警的是你,逼良为娼的人也是你,跟我有关系?你搞清楚,犯法的是你,跟我、我们的大老板有什么关系?不过我猜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是道上混的,为了家里人好,就算明知自己背锅,嘴巴也得闭紧点。”
刀疤英被缚住双手,愤怒地挣扎,眼睛里满是恨意和杀气,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身体却动弹不得。
佛手文:“报警。就说祸乱港城的头头在这里。”
言罢,又要人将霍文鹰带过来。
进入客厅,霍文鹰看清形势,一下子猜到结果,经过刀疤英身边时说:“被人出卖?”
刀疤英啐他一口:“孬种!把你父亲的产业拱手让给这条毒蛇,如果你是我儿子,早被我砍死!”
霍文鹰笑了,“谢天谢地,你不是。”
他大大方方做在佛手文对面,给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三杯解了喉咙的干渴才说:“文叔亲自喊我来是终于被我诚心奉上的家财感动还是念着我父亲的交情,准备放我离开?”
佛手文:“小霍,你认识新记的陈老头?”
霍文鹰:“谁不认识新记的陈老大?不过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佛手文笑吟吟地看他:“新记黄雀在后,突然包抄和记、号码帮,差点把我的产业一锅端。”
霍文鹰:“你有向阳集团,正经合法的产业,还管那些黑色地带产业做什么?不会两手抓、两样都要吞?不是吧,文叔,太贪心会折寿的。”
佛手文:“你身边那个姘头呢?你失踪多日,也不见他来找你。”
霍文鹰直视佛手文试探的目光:“他每天都在楼下等,您真不知道?”
程北联系陈老头私底下处理外面的事,但是每天都在附近徘徊,尝试解救他,霍文鹰不信佛手文不知道程北闹出的动静。
佛手文当即扭头问左臂右膀,得到肯定回复才假惺惺地说他才刚知道,又道他已经带来律师,只需要霍文鹰本人签署最后一份协议就能让向阳集团完全属于他:“我不会做太绝,到时你能拿到一笔钱,但是不能继续留在港城。”
霍文鹰皮笑肉不笑,拿过律师拟定的产权转让协议翻看,看到某个日期时不由嗤笑:“什么因资金周转不灵于2016年转让霍氏集团……居然把日期伪造到两年前,那时我父亲还没死,您倒是会编理由。”
佛手文:“快签了吧,好送你回去吃早餐。”
身旁有佛手文的催促以及数只冰冷枪支的威胁,还有刀疤英的极力劝阻,霍文鹰仿佛知道他没有退路,只好冷着脸签署最后一份协议。
签署完毕,霍文鹰问:“需要我亲自到场做公证吗?”
佛手文:“不劳费心,早就做好了。”
霍文鹰面露诧异:“你们贿赂了?既然已经公证完毕,何必还要我签署协议?”
佛手文得到公司,心情大好,便不介意回答霍文鹰的问题:“以备不时之需。”
霍文鹰嘲讽:“是怕我反悔打官司吧。”
佛手文:“世侄聪明。”
霍文鹰僵直后背冷冷地看他,半晌后陡然融化眼里的冰,肉眼可见地精神松懈下来,悠闲地靠着椅背,嘴角噙着一抹轻松快意的笑。
佛手文心生疑窦,刚要开口试探却听外面警笛声震天响,手下感叹才报警不到十分钟就来人,这帮警察什么时候效率这么高了。
很快警察上门,带走刀疤英,霍文鹰起身同佛手文道别,就朝门口走去。
程北忽然出现,朝霍文鹰一笑,两人肩并肩走出去,大量警察涌进来,佛手文感觉哪里不对,可没等他想明白就被一张逮捕令堵住去路:“你好文先生,我们调查到您名下的向阳集团有不明来源的资金与一桩重大刑事案件有关,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佛手文沉下脸,猛地看向门口,霍文鹰正站在那儿满脸嘲讽地看他。
他被耍了!
“哈哈哈哈哈……报应不爽!!”刀疤英痛快大笑,格外配合警察被带走。
佛手文的下属还想持枪反抗,被事先监视他们很多天的警察先行制住。
楼下车里,程北一边递给霍文鹰热豆浆和肉包子,一边说最近发生的事:“圣玛利亚女子教堂被端,受害者基本被解救出来,但宋先生绑架全港富商包括江蘅,还召集三教九流制造大混乱消耗警力,不过现在已经被新记解决。”
“和记和号码帮利用媒体大做文章,假扮普通公民借环保动保不予开发新区的名义示威游行,警察一采取暴力镇压就会被口诛笔伐是戕害普通公民,外网闹得沸沸扬扬,后面还是新记找黑道上的弟兄解决困境。”
“你呢?”
霍文鹰:“我的事也很顺利。佛手文性格多疑,既想要向阳集团又见我给的爽快,害怕有诈,找相关律师咨询又咨询才最终签完所有协议,公司出事已经完全牵连不到我。”
自从知道圣玛利亚女子教堂那块地皮属于霍景山,霍文鹰就开始怀疑霍景山创建的向阳集团和宋先生的关系,于是深入调查,发现公司暗账存在大问题,出现数笔来路、去路都不明的大额资金,因此猜测向阳集团很可能参与洗钱。
以此为突破口,调查清楚和记、号码帮的目的以及他们的人手、实力分布等重要信息,通过每天来楼下徘徊的程北传达给新记。
同时对付和记和号码帮两大帮派时,新记才得以势如破竹。
“佛手文胃口太大,吞了向阳集团就必然陷入伊甸园的烂泥潭里。”霍文鹰抽出根烟塞嘴里:“祝他好运了。”
“吃饭的时候别嚼烟。”程北一眼横过去。
霍文鹰摘下香烟,换吸管咬着,“李大队长人呢?”
“救情郎去了。”
***
一辆汽车停在将军澳郊区的废弃化工厂入口,车上下来三人,穿着冲锋衣,大腿间别着枪套,怀里还抱着冲锋枪,停在原地四下观看半晌就跨进化工厂,绕开大量反应容器、凉水塔和风机,推开里面一栋废弃工厂的大铁门,里面赫然堆放如山般的塑胶桶、喷漆罐,绕过小山似的废弃物便见空旷的场地堆放三个特殊材料制成的大桶,里面装着看不出原料的黄褐色液体。
大桶上方是镂空铁片铺就的二楼走廊,栏杆处绑着将近三十名人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被严密监视着,而三楼则是老板和操控做空港城金融的精英们。
三人跨过二楼,同看守人质的同伙们说了几句话,还是在场众人质们听不懂的语言,然后上楼和大老板汇报外界现状。
绑着人质的角落里,赵希灰头土脸地伸长脖子看三名回来的雇佣兵,转头很严肃地说:“有好消息了。”
江蘅正在脑海里演练第一百种自救方式,闻言随口回:“怎么说?”
赵希:“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表情凝重,一看没好消息,他们没消息对我们来说就是好消息!”
江蘅敷衍两声,突然说:“现在六点半了吧。”
赵希不确定:“应该?”
江蘅:“天快亮了。”
赵希哦哦了声,两人陷入沉默。
片刻后,赵希:“所以?”
江蘅:“废弃化工厂内没有监控,有利于自救求生。等一下他们会把我们带回关押的房子,我观察过房子其中一面墙壁比较薄,墙壁里有化工厂的排水管道,应该通往将军澳海湾。没记错的话,这片海域有海豚出现,是动保非常关注的海域,几乎每天都有人过来查看海豚情况,所以你们可以顺着排水管道爬向海湾,向他们求助。”
化工厂排水管道尤其宽敞,足够容纳一个成年男人,尤其化工厂的排水管道早已废弃,更无杂物。
赵希小声说:“可是每隔一小时就有人来查看人质,而且撞开墙壁会发出声音。”
“今天会下雨。”
赵希惊诧:“你怎么知道?”
江蘅:“夜半两点左右打雷了。”
睡死过去的赵希:“……”尴尬。
江蘅抬头看了眼上方:“你等一下说服其他人,宋先生没打算放过人质。他还需要挟持人质帮他离开港城,一旦走出中国边境,我们的生命就真没保障了。”
赵希脸色严肃:“明白。”
人质被押送回狭窄的密室里,而此刻时间来到早上七点半,天色阴沉如深夜,看不见的天空被重重叠叠的雷云包裹,沉甸甸仿佛蓄满水般不堪重负就要摔落下来,狂风大作,墨色的海浪翻涌,激烈程度犹如此刻焦灼到燃点的港城股市。
咔擦——
轰隆隆!
紫白色的闪电划破雷云,震天响的雷鸣紧随其后,借雷鸣遮掩凿开墙壁,钻进去砸烂破旧的排水管道,由赵希组织人质爬进排水管道。
赵希排最后,搓着手颇为兴奋地说:“好像我正在上演《肖申克的救赎》,出去后我要在博客po出这段奇幻冒险!”
言罢钻进墙壁,蹲在排水管道刚要进去就发现江蘅搬起石块堵住墙壁的洞,赵希惊问:“江哥,你不跑?”
江蘅:“我垫后。”
赵希还想说什么,但洞口已经被江蘅堵上,无奈只好跟随大部队爬向出口。
密室内只剩江蘅一人,将近八点的时候,有人来查看人质,站门外透过小窗却见里面空荡荡,心下一惊,连忙开门跨进来,头部立时遭受重击,笨重的身体立刻倒地,还没缓过来就被补了一棍,彻底晕死过去。
江蘅从他身上搜走枪械,脱下冲锋衣和围巾式面罩穿在自己身上,遮住下半张脸便大摇大摆走出去,还把门牢牢锁上。
到楼梯口,一个深目高鼻的雇佣兵操着口小众语言询问江蘅,怀疑的目光不停扫视着他,异常的行为引来其他同伙的注意。
江蘅口语清晰地回复雇佣兵的每一个问题,竖起食指指了指关押人质的密室,又指向三楼,表明他想见老板。
雇佣兵有意使用阿富h官方语言普什图语试探江蘅,对方发音标准的回复中还夹带当地俚语、脏话,就算不是当地人也必定在当地混过几年,因此打消疑虑,用粤语回复:“老板不轻易见人。”
江蘅的粤语也带有腔调:“有一个姓江的人质让我带话,和狙击港城金融有关。”
雇佣兵知道他们后半辈子的幸福生活就在做空金融这一战里,尤为在意,没想太久就同意上楼问老板。
江蘅留在原地耐心等待。
过了一会儿,雇佣兵下来:“走。”
江蘅上楼,被搜走武器后进入办公室,室内空旷昏暗,正对大门有一组配套的办公桌椅和落地大窗,窗帘大开,可见天空乌云翻涌,广阔荒地,野草莽莽,风吹草地,视线拉前,地面矗立灰白色的大型冷却水塔,结合远处的荒地形成赛博朋克工业美学。
办公桌后方是坐在老板椅上的神秘的‘宋先生’,背对门口,左右是全副武装的雇佣兵。
“江蘅说了什么?”
“他说全港富商资产加起来也无法做空港城股市,无法和将近五千亿外汇储备对抗,何况那些富商家族庞大,财产牵扯太广,千枝万叶的,不可能倾尽家财帮你。除非江蘅松口联系家族,调动所有家产帮你。”
“他也会说富豪家族千枝万叶,怎么敢肯定他一开口就能倾尽全力帮助我?”
“江氏以大家长为尊,江蘅是这一代的大家长,他的命令一出,江氏会无条件遵从。”
‘宋先生’陷入沉默,半晌后询问:“他要什么条件?”
“亲自见你一面,聊聊合作。”
“合作内容是什么?”
“他没说。”
“现在可以说了,江生。”
“……”
江蘅一笑,摘掉围巾式口罩:“宋生目聪耳明,瞒不过你。”
话音一落,两边的雇佣兵当即向他指枪。
江蘅:“待客之道不太好,宋生在中国住了十几年还没学会基本礼仪?”
宋先生朗声一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有趣的人?”
江蘅:“没缘分是好事。”
宋先生:“江蘅,江生?我记得万千山几年前害死的一个小女孩和你有些相像,名字像,样貌也像。”
江蘅唇角下压:“宋先生以前在金新月做过毒头、也当过兵,后来在某条毒村安营扎寨、结婚生子,可惜不被岳父信任,怎么也当不了老大、上不了位,差点想弑父。结果毒村先被卧底告发、逮捕,卧底与当地警方进行任务交接时,关押毒贩的地方突逢烈火,烧死所有人。”
“当时有一支运毒小队出门在外,恰巧躲过灾难,事后把亲人死亡怪罪在卧底头上,策划了谋害缉毒警察的跨世纪刑事大案。那事之后,‘宋先生’声名鹊起,响彻国际,被追捕十八年仍逍遥海外,宋先生这因祸得福——”
“算不算升官发财死妻儿?”
宋先生猛将桌旁的烟灰缸砸向江蘅,砰!啪!两声便见烟灰缸碎成块,江蘅瞥了眼玻璃碎片,抬眼看向同样带着围巾式面罩遮挡眼下部分面孔的宋先生,只觉得眉眼尤其熟悉,似在哪里见过。
“平衡了吗?”
江蘅挑眉,有点像李瓒。
“你厌恶我提起江荇,试图通过我死去的妻儿激怒我,我的反应让你得到心理平衡了吗?”宋先生靠着椅背,闲适地睨着江蘅:“这就是我学到的中国礼仪。”
江蘅笑了声:“我们应该见过面。”
宋先生:“聊聊你的合作。”
江蘅还是笑着,温文尔雅的模样,刚开口就被推门冲进来的人打断:“Boss!人质跑了!”
后面跟进来一人:“密室墙壁被凿通,人质顺着排水管道跑了!”
宋先生顿时目光锐利地看向江蘅,后者垂眼,不在此时正面挑衅。
“派人去出口等着,杀了最先出来的三个人!杀鸡儆猴!”
话音未落,又有人冲进来:“来了!差佬来了!”
同一时间轰隆一声,闪电划破昏暗的天空,照亮天地,雷鸣停歇后,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宋先生回头一看,却见远处被莽莽荒草包围的蜿蜒道路出现一辆辆警车,风驰电掣而来。
宋先生指着江蘅:“抓住他!”
房间内五个雇佣兵当即拔枪,可慢了江蘅一步,他先一步拔枪击向正中央的宋先生,同时拽过身旁雇佣兵的胳膊将其挡在身前作为人肉盾牌,拖住死沉沉的躯体向前,一枪崩掉前方不足三米的雇佣兵的大脑并扔掉手中的尸体,灵活地滚向办公桌等障碍物,就要奔向宋先生抓住他之时,猝不及防对上对方的枪口,黄铜色的子弹差点贯穿他的肩膀,幸好躲够快,只擦过留了一个胳膊的血。
雇佣兵护着宋先生朝外面走,江蘅想追过去,被围堵在房间里,门口迅速聚集十来名雇佣兵,激烈的枪火朝他所在的位置疯狂扫射,落地窗不堪重负发出‘歘歘’的声响,下一刻啪一声巨响碎裂,玻璃块哗啦啦落地。
江蘅高大的身体蜷缩在办公桌最坚固的后方,眼角余光瞥见一个滚到脚边的手榴弹,瞳孔剧缩,脑子空白,想也没想就向前一撞——boom!火光冲天,爆炸冲击几乎炸毁整个房间,江蘅随玻璃碎片摔落地,滚烫的火星子从天而降,灼伤皮肤。
江蘅无暇顾及伤势,拖着摔断的胳膊赶紧躲了起来。
火光微弱,浓烟散去,窗口出现宋先生的身影,四下一看不见江蘅:“一定要抓到江蘅!”
手下劝他离开,宋先生摘下面罩露出同周寿亨一模一样的脸。
周寿亨:“抓到人再说。”
手下:“狙击港城股市的精英还在三楼,是否通知他们撤离?”
周寿亨:“不用管他们,让他们继续。狙不到目标金额,也不能赔本。带人打开武器库,杀了那群碍事的警察!”
冷风挟裹细如牛毛的雨丝吹着脸庞,乌云坠至冷却水塔塔尖的位置,狂风哀嚎,冷寂无人烟,汽车引擎轰鸣,忽地‘歘’一下如冲天炮引燃的声音传来,车前玻璃远方出现一颗穿甲弹,李瓒完全出于条件反射猛打方向盘,与穿甲弹擦身而过——boom!轰天巨响,热浪随冲击波而来,掀翻距离最近的几辆车,阻断后方支援的警车。
李瓒从掀翻的车辆里爬出,走出不远便趴在地,身后的汽车骤然爆炸,碎片如雨般砸向四面八方,其中一块擦过李瓒手臂,灼灼火焰烫伤胳膊,疼痛使他保持清醒。
“有埋伏!所有人下车,找好掩护进攻!”
对讲机传来沙沙声,咔擦一下断了联系,李瓒低咒一声,扔掉对讲机就起身,借着障碍物和火光潜伏进废弃的化工厂。
冷却水塔周围遍布粗壮的铁导管和铁架,李瓒收枪,攀着铁管和铁架爬上高处,翻过铁栏进入水塔塔顶,约有一百平方,颇为宽敞。
此时雨丝渐密,闪电雷鸣愈疯狂,俨然是要下一场倾天覆地的暴雨的架势。
风吹起李瓒的头发,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
李瓒眯眼眺望废弃化工厂的地形图,猜测最有可能藏人质、以及可以停放最佳逃亡工具的地方,宽敞、私密性好,易守难攻……有了!
李瓒拿起胸前的小型望远镜查看,果然瞧见化工厂里有一座五层高水泥楼,窗户几乎密封,掩藏在一堆反应容器的中后方,楼顶还停放一架方便逃亡的直升飞机。
舒出绵长的一口气,李瓒借着冷却水塔之间不够远的距离,直接翻越塔顶奔向水泥楼,途中没怎么遇见雇佣兵,因他们都在前方埋伏、狙击反恐特警。
至与水泥楼相距不到七米处的冷却塔,而在冷却塔和水泥楼之间还有一条约有十五米高的钢铁横梁相连,也就是五层楼高。
听起来不高,但是仅有一条钢铁横梁连接,两边无护栏,全长约有六米,在上面行走还是很容易产生恐高症的。
李瓒握住铁栏杆刚准备翻过去,就敏锐地听到身后有动静,立即回身准备扣动扳机便听到江蘅的声音:“是我!”
定睛一看,果然是江蘅。
他还穿着几天前参加宴会的衣服,只是外套脱下来不知扔到哪去,白色衬衫染血和灰尘,瞧着有些落拓不羁。
“哪受伤了?”
“胳膊擦伤,止血了。”
“其他人质呢?”
“现在应该在将军澳海湾吹冷风。”
李瓒挑眉:“牛逼啊,蘅哥,带人逃狱还能活着跑出来。”他找出电话将人质所在位置的信息发给警方,后者收到信息迅速通知海面搜救队前去营救人质。
“见过那位‘宋先生’了吗?”
“在水泥楼里,他还不肯走,非要继续狙击金融,其实现在挣的钱够他潇洒过十辈子了。”
“那不一定,他真实身份和海外账户都被查封,港府已经做好追回的准备。”
“他是谁?”
“周寿亨。”
“倒是不意外。”江蘅逃跑后,脑子不断回想‘宋先生’的上半张脸,他确信在哪里见过,而且一定是最近,本身他也怀疑主张填海议案的郑议员和周议员,恰好被引荐过周寿亨,自然而然怀疑‘宋先生’真实身份是周寿亨。
如今有李瓒盖章,总算确定其真实身份。
“你跑了就跑了,还回来干嘛?单枪匹马挑毒窝?”
“这不看你来了,我底气足。”江蘅赔笑,拉着李瓒的手朝横梁走去:“我观察过大约有七八十个人,留下大概二十人看着水泥楼三楼,那里有金融精英,楼上的直升机是周寿亨逃向公海的工具,他一定会到五楼,我们可以去那里截他。”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过狭窄的钢铁横梁,江蘅先跳进水泥楼,李瓒后跳,瞥见四楼楼梯口有人上来,与之眼对眼碰个正着,下一秒猛烈的炮火扫射过来,李瓒腰一弯闪进窗户里,就听楼下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冲过来。
江蘅:“这边!”
李瓒跟在江蘅身后飞快闪进一间空房里,一串子弹扫过墙壁擦出一阵火花,约有五个人逼近,李瓒打死一个,江蘅咬下拉环扔出手榴弹,双双向后卧倒,轰隆一声响炸得灰尘土块如雪花洒落。
外面恢复平静,江蘅试探一番确定暂时没危险:“走吧。”
李瓒抬头一看江蘅肩后的窗户陡然冒出一个头,眼疾手快将其击毙,江蘅回头看,惊了一下,搭上李瓒的肩:“感谢李队救命之恩。”
李瓒面无表情地瞥了眼他:“别耍贫,楼下还有十几个人,逐个解决。”
许是察觉到情势倾颓不可挽回,在他们炸毁五楼一个角落时,周寿亨就已经提着电脑在心腹的护送下逃向楼顶的直升机,然而楼下还有雇佣兵堵住二人去路。
江蘅:“我来解决他们,你去追周寿亨。”
李瓒毫不矫情:“好。”
言罢分头行动,江蘅待在这里多天早已摸清敌方的内部,翻过窗户轻而易举找到位于四楼的武器库,本来想着揣一背包炸弹,谁知转头就看见四辆四驱遥控越野车,长宽不足半米,狭窄的门廊也能轻松穿过,四个大车轮抱起中间的圆球型镂空铁架,架子中央安放黑色炸弹。
“四驱遥控炸弹车?这么新式的武器居然也买到手?怎么不用?”
细细思索一下,江蘅就明白过来,应该是上次在公海从万千山手里截下来的那批新式军火。
万千山是为了在铁血军权的缅甸夺权,自然会购买威力巨大的新型军火,但周寿亨截取军火是为了铲除万千山,各种讨巧的、适用于战场的新式武器甚至不如一把AK,所以那群雇佣兵拿武器时忽略了四驱遥控炸弹车这个神器。
不巧,对军火颇有了解的江蘅不仅知道其威力,还知道怎么使用。
当即带走三辆炸弹车,经过金融精英们所在的工作区时,发现他们都被周寿亨灭口。
江蘅跳至一楼,引来将近六名雇佣兵,听着他们骂出口的脏话,江蘅故意露出背影,在对方扣动扳机之际躲藏起来,接着操控炸弹车自雇佣兵身后冲进他们中央,发出嗡嗡的微弱声音,吸引雇佣兵低头看去,还未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便被炸飞,霎时残肢遍地,鲜血漫天。
几滴血飞溅到江蘅苍白的脸颊上,为其温雅气质平添几分鬼魅杀伐之气。
动静自然引来其他雇佣兵注意,只是他们担心一楼有诈,不敢轻易下来,于是分别在三楼和四楼寻到最佳射击角,视线和炮火都足以扫射一楼任何一处藏身处。
一楼空旷平坦,只有橡胶泥、塑料桶等杂物,但已被炸飞,如从高处俯视一楼则能一览无余,除了三个装满黄褐色液体的大桶,但他们不会想到有人敢藏在液体里。
原因在于前两天有东西掉落液体里,瞬间被溶解,致使那群雇佣兵们以为是对人体有害的化学剂,也许以为是强酸液体。
他们在安逸的港城待太久了,连强酸液体和加热才会对人体皮肤造成伤害的普通溶解剂都分不清,也不敢随便抓个人扔进去验证一下。
要是还在金新月,人命自可随意收割。
江蘅了解化学工厂的地形结构,知道三楼、四楼哪里的攻守兼防最佳,提前将两辆炸弹车安放在那里了。
三楼和四楼躲藏的雇佣兵屏息静气,小心翼翼查找江蘅的身影,半晌毫无收获,其中有一人突发奇想:“会不会藏在化学池里?”
其他人嗤笑,认为不可能。
但这人坚持,对着化学池扫射,江蘅藏身的大桶幸运地逃过一劫,不见有血渗透出来,这人也以为自己疑心太重,低头补弹夹之际,余光瞥见靠近的四驱炸弹车不由疑惑:“这是什么?”
其他人低头看。
与此同时,四楼也发生相似的情景。
下一刻,砰!砰!巨响掀翻三、四、五楼的天花板,碎石纷纷坠落,砸进化学池里溅起水花,火舌蹿下来,于黄褐色的液体表面游荡而过。
江蘅爬出化学池,离开废弃工厂,爬上距离最近的冷却水塔塔顶,等待李瓒的归来。
时间回到十分钟前,一场电闪雷鸣后,暴雨倾盆,天地茫茫。
李瓒追在周寿亨身后,推开天台的门就被躲在轿顶上方的周寿亨心腹顶住后脑勺,顿时一动不动,看向出现在前方的周寿亨,深黑色的瞳孔不禁紧缩,眼前仿佛再度出现被枪杀的父母、死于围剿中的师傅战友,于满地淋漓鲜血中狂笑的扭曲的面孔赫然变成周寿亨的模样。
李瓒握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疼痛扼制不住源源不断涌出的仇恨。
“我该称呼你周寿亨还是宋先生,或者是zong?”
“我习惯周寿亨这个名字,可惜今天之后要舍弃掉了。”周寿亨从怀里掏出把银白色手枪,对准李瓒脑门:“我早该在五年前就杀了你!你的存在是我们的耻辱,记住是你父母连累你,而你死去的亲友却是受你连累,放任你活到现在是我犯的错误。”
“现在,我要纠正这个错误。”
周寿亨的食指缓缓勾动扳机,李瓒猛地抬起左手手背拍开顶着脑门的枪,反手抓住周寿亨的手腕将其拽过来,翻了个身将自己藏在周寿亨身后并紧紧扣住其脖子,死死盯着周寿亨的眼睛,后者呼吸困难、脸颊爆红,额头和脖子青筋爆出,而周寿亨的心腹一旦开枪势必先打死周寿亨,投鼠忌器因而不敢动。
“我现在掐死你怎么样?”
周寿亨扬起嘲讽的笑,很快被窒息感逼得嘴角垂下去。
“你……掐死了我,今天……也、也得死!警察公报私仇……对得起栽培、咳……栽培你的亲友吗?”
李瓒命令周寿亨的心腹:“放下枪!”
周寿亨的心腹犹豫不决。
李瓒猛喝:“放下!!”
周寿亨心腹不情不愿地扔掉枪,正好落在李瓒脚边,他脚尖踢起枪便要接住,眼前却有白光闪过,李瓒下意识后仰,脸颊瞬间传来刺痛,定睛一看却是周寿亨握着不知藏在何处的匕首狠辣地刺向李瓒的腹部。
李瓒慌忙避开,腹部被划开伤口,顿时血流如涌。
周寿亨的心腹跳下轿顶,手指刚碰到枪就被李瓒一脚重重踩上去,脚尖顺着弧度踢向这人面门,随即便是一记右勾拳击向他的太阳穴,而周寿亨本人则趁机逃向直升飞机并启动。
螺旋桨哒哒响,刮起的强风吹得互殴的李瓒两人差点站不稳。
李瓒被狂风一吹,迷了眼睛,周寿亨心腹抓住时机冲向直升飞机。
李瓒就地一滚抓起地上的枪便朝心腹的腿部开去,对方一个踉跄竟扑向螺旋桨的方向,瞬间被爆头。
血溅了李瓒满脸,但他眼睛一眨不眨,抬枪对准距离很近的直升机油箱位置,嘭嘭嘭数枪击中油箱,黄色液体汩汩流出,直升飞机依然腾空而起,冲向茫茫雨雾,但李瓒已不打算追去。
周寿亨出不了公海。
李瓒捂住腹部,鲜血顺着雨水滑落地,很快被冲干净。
江蘅在对面的冷却水塔招手,李瓒打算下楼过去,低头一看却发现原本对抗反恐特警的雇佣兵尽数退回废弃化工厂,人数约有十来人,靠他一人对付不了。
只能爬钢铁横梁到对面的冷却水塔了。
好在有暴雨做掩护,否则不得给击落下来。
李瓒爬向冷却水塔近三分之二时,四楼窗户竟有人发现了他,十来个雇佣兵看着他,眼里充满怒火,当中一人向前,扛着火箭筒。
身后则是江蘅的声音:“四楼是武器库,他们回来补充武器——李瓒,快跑过来!”
“……”
艹!
李瓒顾不得腿酸手软伤口痛和突发的恐高症,迈开长腿竭尽全力向前奔跑,眼中没有滂沱大雨、没有离地十五米的高度,更没有身后濒临死亡的威胁,只有在前面张开双手仿佛要拥抱他的江蘅。
“快!跑快点!再快点!!”
江蘅呼喊着,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失态和惊慌。
身后的雇佣兵已经装填好炮弹,被留在四楼武器库最后一辆遥控炸弹车滚动着车轮靠近雇佣兵,没人发现,仅有操控它的江蘅知道它的移动轨迹。
雇佣兵扬起残忍的笑,仿佛已经看到李瓒被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横飞的场面,‘轰隆——’剧烈的爆炸声在耳边响起,瞳孔里出现李瓒腾空向前扑的身影,还有冲天的火光和炸飞的碎片自眼睫毛处划过,滚烫的温度扑面而来,仿佛近在咫尺,转瞬间便能吞噬他们。
视角猛然向上拉,只见整座废弃化工厂的四楼再度爆炸,十几个雇佣兵被炸得尸骨乱飞,剧烈的爆炸冲击波几乎将连接工厂与冷却水塔的钢铁横梁震断,雇佣兵临死前瞳孔中只出现李瓒腾空的一幕,却没看到他撞入江蘅怀中,滚落两圈,仅被爆炸声震得耳鸣了几分钟。
爆炸余波结束,反恐特警包围废弃化工厂,江蘅拥着李瓒起身,于十几米高的冷却水塔塔顶上眺望熊熊烈火被暴雨浇熄,一架直升飞机坠落厚厚的海云,于半空中盘旋两圈便径直撞入深海,紧随其后是爆炸与火光,转瞬又被辽阔浩瀚的大海吞噬。
雨势渐小,海风吹起李瓒湿漉漉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李瓒目光迷离的看着飞机坠毁的位置,喃喃说道:“死得真轻松。”
一条命哪够还受害者?
哪够?
江蘅向前,紧握李瓒的手,没说安慰的话,只是陪着他静静地看天与海的相拥、狂风和暴雨的交织,两颗心于风雨烽火中紧紧依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