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 11 章
衣袂滑过枯叶,枫叶纷纷落下。
南荒枫木林。
枫木林有个小院,是师尊的好友紫重仙人的住处。
落阶曾问过紫重仙人,说如果封印了东西的魂阵放置在哪里最好呢?
紫重仙人捋了捋自己的白胡子笑呵呵道:“枫木林是上古神的枷锁所化,封印了妖魔鬼怪的魂阵当然是放置在这里最好了。老头还能帮你看守着呢。”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紫重仙人的声音,但是,那个可爱的老头子,在千年前就已经羽化而去,只剩下这个空置无人的小院。
落阶推开小院的木门,落下的枫叶堆满了整个院子,连院中的棋盘石桌也被掩盖成一座小山模样。满眼孤寂破败。
她没有用法术,花了一天把破破旧旧的小院收拾干净。
日薄西山,她从院子的角落里挖出一坛苦艾酒,拿出两个琉璃酒盏,想了想又把琉璃酒盏收了起来,拿出两个竹筒。
可爱老头说苦艾酒要搭竹筒才是绝顶滋味。
“上次来有正事,也没来陪你喝杯酒。这次补上啦。”酒液落入竹筒,酒香四溢。
“以后就是我在这里看守魂阵了。”
“你从前还说你帮我看着,结果呢?”
“你倒好,自己跑了。”
苦酒入喉,一杯又一杯。
直到明月高悬。
酒坛已空,她趴在桌上喃喃自语,“神族这么多人,我为什么还觉得孤独呢?”
……
落阶在枫木林的小院住了将近一个月。
这日中午,她躺在枯叶上午睡。耳边仿佛响起脚步声,是鹿皮靴子踩在枯叶上的声响。她睁眼,没有一身玄衣的他,只有晃眼的日光。
和不远处在枯叶中扒拉的小白兔。
她恍惚了许久,最后还是想进魂阵看看。
……
魂阵里,霜令花落下纷纷扬扬。
一身白衣的她在不远处静静站着,任由紫色的花瓣落在肩上无动于衷。像无数次的梦一般。
临渊轻笑,宛若寻常。
“霜令花林,是你心底最深的执着吗?”美人开口,声音轻柔得仿若穿越了千年时光。
“执着吗?你怎知我执着的,不是霜令花林后的人?”
“我在枫木林等了她四百年,觉得她一定会来的,最后让我猜中了不是?我带走她的那日,阳光正好,她一身白衣躺在枯叶上,像只蛰伏在树林深处的小兔子。”最后强忍住笑意走过去问她是不是在晒太阳。她睁开眼,眼神清澈,无欲无求。
眼里没有害怕,也没有曾经对他所流露的情愫。那一刻,他便知道,她前尘往事尽忘。
后来,他发现了,她忘记的只与他有关。
“我这些天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找寻,霜令花林里,会不会还有一个她?”
“你明明知道这只是魂阵里的幻象?”魂阵的景象,是被困的人的心底执念。
“但是你不是出现了吗?”他越过飘落的紫色花瓣,一把把她拥入怀中。“这数月里的你,从不曾与我说话。”
幻境里无数次出现的人,只是眼前一晃而过的幻觉,每当他上前一步便会消失不见。
所以今日,绝不是幻觉。
“神魔殊途,尊上。”她用力推他,不曾撼动半分。
“落阶,你不愿陪我留在魔族,我留在这里陪你又何妨?”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她和辰枢伤重的数个月里,他不曾破阵?他根本不想离开。
她沉默半晌,“不值得。”
“怎么会不值得?”他撩起她的边发别在耳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寻死。”
“没有。”她转过头不再说话。
他拉着她的手,一遍又一遍的走过一棵棵霜令花树。
“为什么不离开呢?”明知道魂阵的破阵之法。
“不是说了吗?留在这里陪你。”
她歪头看着他,虽然她忘了从前的很多事情,但是藏书阁古卷上关于临渊的记载,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魔,到统领魔族盘据一方,六界中无人敢欺的存在。怎么会为了一个人甘愿放弃所有呢?
她转移话题,“你跟辰枢说刺杀他的是一只幻魅?”
临渊勾唇一笑,并不答话。
“说话。”
“你在命令我吗?”
落阶含笑着退后了一步,手掌摊开无数金色蝴蝶凝成枯叶剑,声音温柔,语气寻常,“我没有在命令你。”
临渊气笑了,在魂阵里谁打得过你啊?他腹诽。但还是举起了双手,“你问,我答。”
他低头看了一眼枯叶剑,“先收起来。”
合上手心,枯叶剑消失不见。
“怎么认识的?”
“大约万年前吧,我路过古战场,看到她在翻枯骨。”
夜半的古战场瘴气丛生,夜空中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莹莹月光洒落。他就站在那里,看着白发红衣的女子,赤脚站在累累枯骨上寻物。“我问她在找什么?她说找个趁手的武器。然后我就走了。”
“走了?”
临渊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然呢?帮她一起找吗?”
一只古战场因怨气而生的幻魅而已。
“后来呢?”
“后来?”临渊笑了,那一夜错身而过,他没有想到她日后竟能如此出息。“听过馥虚灵镜吗?人间的传说,只要找到传说中的馥虚灵镜,便能与馥虚灵镜的主人以物换物,她甚至能满足你的所有心愿,只要你把魂魄留在馥虚灵镜。”
落阶皱了皱眉,魂魄留在馥虚灵镜?那便不会到幽冥司轮回转世?幽冥司没有发现吗?
临渊看着她沉思的模样便觉得好笑,“而那只幻魅,就是馥虚灵镜的主人。”
“辰枢想报仇也很容易,找到她就行了。”
落阶想笑,辰枢要报仇也是找始作俑者啊,找一个杀手作什么?但是,辰枢想知道幻魅,肯定是不想有什么超脱六界的存在而他不知晓。所以到底怎么找到馥虚灵镜呢?
既然临渊能跟她交易,那便有法子找到她。“所以,你怎么找她的?”
“她会在夜里在古战场找东西。”
“有固定时间出现?”
“有时候几百年都不一定遇到。”临渊摇头。
“那……”
“找人在那里看守,见了她回来禀告,我去古战场就会遇到她。”
如此简单粗暴的法子。
但是神族用不了这个法子,如今这个时候派不出人去蹲守,况且,谁知道她下一次出现是不是再几百年后呢?
落阶离开魂阵后回了一趟昆仑山,但是辰枢不在。她不知道辰枢什么时候回来,也不想在这里等着,便上了藏书阁,从桌上拿了纸笔写下告知他。
……
辰枢回到昆仑山时,山门上看守的童子告知他三天前落阶上神来过,寻不到他上了趟藏书阁便离开了。
他直上山巅的藏书阁,案上麒麟纸镇压着一张纸,上书:幻魅、馥虚灵镜、幽冥司。
辰枢看着纸条,与幽冥司有关那便是与人族的灵魂有关。
所以,璃月知道幻魅和馥虚灵镜吗?
辰枢没有在昆仑墟多待,立刻动身去一趟幽冥司。
他过奈何桥的时候孟婆无聊地在玩手指,见了他只是淡淡地叫了一句辰枢帝君。
辰枢已经上了桥,突然想起什么,又折返回来从袖中拿出一串糖葫芦递给她,“落阶托我带给你的。”
孟婆:?
“我说我要的是葱油饼!”
“啊?那我可能记错了。”说罢把糖葫芦塞进她手中便急匆匆往大殿走。
孟婆:“都说了糖葫芦太甜了。”
辰枢假装没听到。
他找到璃月的时候,呈越也在,两人埋头研究幽冥之境的土壤除了种彼岸花还能不能种别的花。
“能不能种别的花重要吗?”辰枢幽幽地问道。
璃月努了努嘴,头也没抬,“还是重要的,彼岸花我看得有点腻了。而且一千年快要过去了,很快便是花落千年只能看叶子的时候了。得赶紧研究出来。”
没有人回答,两人同时抬头,看到一脸无语的辰枢帝君。
“怎么了?”辰枢和落阶都是那种无事不来幽冥司的人。突然出现确实略微突兀。
辰枢把落阶写的纸条放在桌上。
“幻魅,馥虚灵镜,幽冥司?什么意思?”呈越皱眉,完全不知道纸上所写为何?唯一能认出便是落笔的人是落阶。
“馥虚灵镜?”璃月倒是知道。
“我接手幽冥司以来,便有一事很奇怪。”
璃月唤人拿来生死簿。
她循着记忆,找到其中一本。翻开,指给辰枢和呈越看,“这几个人,按道理三百年前阳寿已尽,但是,黑白无常在人间没有勾到魂。据他们说,那些魂魄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如何都寻不到。我都一一做了记录。后来几百年间打听,听到了一个关于馥虚灵镜的传说。据说,馥虚灵镜里可以用灵魂做交易。”
“此事重大,怎么没有报上九重天呢?”呈越不解。
“报了。”璃月肯定地道。“后面天族也一直没派人来管,我也找过司命星君,名单就是对不上。”
“你了解馥虚灵镜多少?”
“完全不了解,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璃月望向辰枢,“你如何知道的?”
“我被幻魅刺杀一事你们应该也知道,幻魅是魔尊临渊指派的。这些便是落阶从临渊那里问出来的。”
呈越结果纸条,“所以落阶的意思是,找幻魅还得从幽冥司下手?”
“看来是这样。”
从上古活到现在的幻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做买卖灵魂的生意,而他们毫不知情。
是神族失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