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09
陈彦迟刚一上车,就注意到了后排座上放着的那几束鸢尾花。
都是精心包好的,在深黑包装纸的衬托下,蓝紫色鸢尾看上去愈发清冷优雅。
“这是谁送你的花?”陈彦迟眯着眼睛,打量起来。
他好像始终带着一种警惕,是守护一处的“卫士”。
温舒白回他:“我闺蜜的妈妈。”
“我家司机忘了把花拿上楼。”她庆幸道,“幸亏我现在下来了,否则明天花肯定变了样子。”
陈彦迟的警惕顿时烟消云散,“卫士”的姿态也跟着收起。
他看着温舒白对门口的管家招了招手,嘱咐将花都拿上去。
才又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个追求你的男生送的呢,弄得我好紧张。”
他状似坦诚,让温舒白不由多说了句:“我当然有分寸,就算他们送,我也不会收。”
从小到大的那些规矩,对于温舒白而言是耳濡目染。
既然有了家里安排的订婚人选,她自然格外注意同其他异性的相处界限。
这番话让陈彦迟终于放松下去,他环视起温舒白的车,看到前面放着的几个毛毡玩偶,眼里下意识多了轻蔑嫌弃,随意道:“你家司机的疏漏原来还不止今天的事,像这种廉价的小东西,又旧又破,也是他乱放的吧。”
他只当温舒白留学四年,很少回来,豪车大概是被司机私用了。
温舒白疑惑地随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知道他口中的“廉价小东西”,是许佳宁妈妈前几年送她的那几个毛毡玩偶。
她一时没有说话,可心里想要和陈彦迟多聊几句的念头已彻底被打消。
陈彦迟看她表情不对,隐隐察觉到什么,连忙慌着找补:“不过我也一样,喜欢收藏点旧东西,我爸就说我不务正业。”
找补的方向完全错了,温舒白想笑一笑打破尴尬,可终是没笑出来,只勉强道:“其实我是羡慕佳宁姐妈妈的手艺。”
“她很精通插花养花,花店生意超好。还会做毛毡玩偶,手特巧,是很热爱生活的那种人。”温舒白又道。
关于许佳宁的事,温舒白同陈彦迟说起过几次。
但陈彦迟好像兴趣不高,即使是此刻,也没想出几句能应答的话。
这使得温舒白更加没了兴致,又聊几句,就推说困倦,同他告别上了楼。
陈彦迟只好也回了家。
陈家对待佣人很严格,见他回来,这才都散去休息。
只留下一个保姆问他,她晚上熬的冰糖雪梨还有剩,需不需要盛一碗给他。
陈彦迟摆了摆手,默不作声地往楼上走。路过父亲书房时,见灯竟是亮的,人也端坐着在等他,不禁停住了:“爸?”
“还顺利吗?”陈国昌淡声问他。
是指他去找温舒白的事,去温家从来都更像是一项任务。
“还好,我照您的指点做了,算是比较顺利。”陈彦迟回。
至少冰糖雪梨她很喜欢。
如果忽略掉最后温舒白那一小阵的不开心的话。
陈国昌瞥了一眼他身上的外套,他低头也看了看自己,想起事来,补充道:“外面下了雨,她还特意拿了温伯父的衣服给我。”
“我猜到了。”陈国昌看着自己还算听话的儿子,戏谑道,“女人这种感性动物,这样怎么可能拿不下?”
这是陈国昌第一次在儿子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调弄玩味,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下。
又带着平日“师者”的做派,定要耐着性子为儿子传道受业解惑。
陈彦迟久久望着陈国昌,有点没回过神来。
明白陈国昌的意思后,他的第一个动作,是退出书房半步,去听父母卧室里睡着的母亲是否有动静。
见安静一如往常,陈彦迟替父亲放了心。
“爸,我都按家里的意思做了,还有两周我就会跟温舒白订婚。”陈彦迟温吞道,“那您和妈答应我的事……”
“什么?”陈国昌抬了抬眼。
“嫣然的事。她在国外的生活费,还有她父母那边。我很对不起她,但只要她过得好……”他说着说着竟带了点哭腔,“我可以答应你们,以后再也不见她了。”
听他说得这么伤心,陈国昌冷嗤一声:“你的翅膀那么硬,现在也说这种话?”
“如果不是你妈发现,你还要用你那点钱供养她家到什么时候?嫣家那种家境,就是个无底洞!”
“她父母住了院,你倒是殷勤担忧,都孝顺到医院去了,还当我不知道?”
陈彦迟听着父亲的责备,发觉父亲竟知道他全部的底细,不禁又怕又慌,噤了哭声。
陈国昌却突然冷不丁问道:“彦迟,你是真喜欢那个叫嫣然的女孩?”
也顾不得体会父亲话里的用意,陈彦迟毫不犹豫地表达心迹:“爸,我真的喜欢她。”
“嗯。”陈国昌只是点了点头。
“照理来说,当然是彻底断了好,只当是陌生人。”陈国昌缓缓道。
陈彦迟绝望的神色浮在面上,却听见陈国昌话锋一转:“但这是你妈妈的想法,我跟她考虑的不一样。”
“你注定要和温舒白结婚,是不能另娶嫣然为妻了。但在一起未必只有缔结婚姻这一种方式。只要温家不知情,把她养在外面,没什么不行,哪怕生了孩子都没关系。”
几乎是明示了,陈彦迟从来没想到,他父亲竟然不反对他和嫣然交往的事。
甚至帮他指路,只要他把一切都隐瞒得很好,不让温家知道。
“订婚的事就在眼前,不会有什么差池。但为了避免以后生出事故,你结婚前都不要再联系嫣然了。”
陈彦迟连忙点头。
“还有温家那边,你如果聪明,就该知道,那种人家随时都有资本反悔。想要他们有顾忌,还是要在温家女儿身上下功夫。”
怕陈彦迟不懂,陈国昌继续道:“温家家教严,可一旦订了婚,年轻人血气方刚,不小心早早怀了孕,也是避免不了的事。”
听着父亲的嘱咐,陈彦迟不知不觉就红了脸颊。
到了深夜,陈彦迟满脑子里都在复盘今晚的这些事。
睡梦里频频出现嫣然的脸,他偶尔有几次正要吻上时,那张脸忽然又变成了温舒白。
他明明不喜欢,可心里回想完父亲的话,竟也不打算停下。
快要吻上时,陈彦迟醒了。
他心头有种莫名的遗憾,直到次日去温家时,才清醒过来,有所缓解。
温家父母外出谈生意不在家,只有温舒白一人窝在沙发里看电影。
陈彦迟来后,她就从那个专属的小沙发里挪了出来,同陈彦迟并肩坐在另一个沙发上。
家里一般没什么人来,温舒白今天大概已经洗过澡,身上有股淡甜的蜜桃沐浴露味道。陈彦迟嗅到了,突然有点想抱住温舒白,于是悄悄把手臂伸展开。
谁知温舒白发现后,像是被吓到一般,立刻躲开了。
“你怎么突然靠这么近?”温舒白纠结着措辞,“我好不习惯……”
“情不自禁。”陈彦迟自己也觉得刚才鬼使神差,被人拒绝后脸上更挂不住,只能假装大度道,“我知道你没什么交往经验,没关系,我可以等。”
温舒白平静地看着他,然后笑道:“好像你有很多经验似的。”
陈彦迟愣了下,想起自己在温家人眼中,该是一张白纸,便又道:“我也没有经验,毕竟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
好像上天也知道他心虚,微信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他低头瞄了眼头像,就认出是来自嫣然。
他正要遵照父亲的要求删掉不理会,就看到温舒白也朝他的手机这边望了过来。
陈彦迟心中一紧,他悄悄按了下侧面,手机咔嗒一声锁了屏。
“要查手机吗?”陈彦迟佯装镇定地问道。
“算了,我没那么爱监督。”温舒白收回了目光,认真道,“我相信你。”
陈彦迟舒了口气。
随后趁着温舒白不注意时,他又按了下侧面,屏幕再度亮起,那条消息已被嫣然撤回了。
“陈彦迟,给你分享个有意思的。”温舒白突然凑了过来。
“什么?”陈彦迟把手机放进口袋,转头去看她。
“我们留学生群。”温舒白笑道。
这是她去伦敦留学后加的,零零总总进了三四个群。里面每天发什么的都有,热闹极了。
陈彦迟看了一阵,但没明白温舒白具体是想要自己看什么,不禁茫然地望着她。
“哦,刚才我手滑了。”温舒白点进群聊天记录,道:“你看,在这个群里,劈腿是会被做成pdf的。”
她把自己的手机拿到陈彦迟面前,好让他看得更清楚。
英国留学圈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一部分感情上很乱,微信群里又是八卦最多的地方,劈腿出轨的瓜便时不时就冒出来。
有的情侣甚至会在群里“升堂”,或是互相揭短,或是单方控诉,好不热闹。
再看陈彦迟的神色,却没有半分吃瓜的热情,倒像是被温舒白的这句话镇住了。
缓了下,他才笑道:“我还没见过这种阵仗,第一次听说,还挺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