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梧摇燕》晋江独家发表
鸾楚/著
【第1章】
崇化八年,陇右兵变,顺国公擅动兵权被圣上疑为有异心,押回京中,择日处死。
八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然顺国公一家上下跪在地上只觉阵阵寒冷。
凉气由膝上传入体内,可远不如耳中所听到的事情令人心寒。
外头围观的人看见里面的场景,不免唏嘘。
“顺国公府可是圣上眼前的红人,没想到就这么败落,实在可惜。”
“嗐,不可惜,孙嫂可莫要说这些话,要是让圣上听了去,反倒以为咱们这些平民也有何谋逆之心。”
周围人的声音几乎快要盖过宣旨公公的尖嗓,渐渐,话题便由谋反转到顺国公府嫡女闻姒身上。
“可惜闻家大小姐艳姿绰绝,本是芳龄,却不承想竟也要跟着家族女眷去贫苦之地。”
众人讨论声愈发大起来,他们口中的人此刻正跪在地上,一双秋眸之中满是悲凉。
闻姒只能听得上头站着的公公是如何将锥心的字眼说的轻巧。
“顺国公起兵造反,意图不轨,当律该处以极刑,然朕念其劳苦,曾平定动乱,唯赐斩首示众,以儆效尤,顺国公府其余男丁也处此刑,女眷流放,终身不得回京,钦此。”
公公将手上的圣旨给合上,明黄色绢布上的字眼便将顺国公四十几年征战沙场的功劳全给埋没。
闻姒喉咙中传来阵阵的腥甜,眼前发黑。
不远处跪着的便是顺国公府其余众人。
兄长都随父亲在陇右,现下怕是已经在被押送回京的路上。
剩下的便是继母宋氏与各位姨娘所出的幼弟与姊妹。
公公手上的圣旨迟迟未有人接,大总管向来阴冷的脸上多出几分不耐烦。
“诸位,接旨吧。”
周遭压抑着的哭声逐渐变大起来,继母宋氏未动,仍还在原地小声啜泣。
她心中明了,拖得越久,越是不利,现在还未到问斩的时间,先接下不得罪冯总管才是正事。
宋氏虽生得貌美,但却实难担任当家主母。
闻姒身上的鹅黄乌金云绣罗裙早已没了往日的齐整,青黛也在此刻失了往日的灵动。
上前一步,闻姒一直隐于袖中的白嫩柔荑拿出。
指骨处都开始泛白,可手心中却通红一片。
细细查看,还能发生月牙状的甲印在上头。
冯总管垂头看下,眼神中全是淡漠。
看着闻姒细嫩却还在微微颤动的手即将要碰上圣旨时,挪开一些。
这般动作,让闻姒更加不解起来。
她抬头,喜鹊跃枝头的步摇开始轻微晃动。
此乃失仪。
是由着带它的主人才会这般。
闻姒心中愤怒,柔顺的脸旁之上现下虽看不太出来,然而眸中的愤感却加重不少。
婉转幽咽的嗓音传出,“冯公公这是何意。”
冯总管自是听出她嗓音之中的不甘,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一下唇角,“咱家只是想提醒闻三小姐,您接这份圣旨怕是不妥。”
视线随着落在闻姒身后跪着的人身上,宋氏察觉到,瑟缩一下肩膀。
冯总管的意图十分明了,这份圣旨,不该由闻姒来接。
本是该如此,奈何宋氏实难撑起此事。
闻姒无法,只得跪回原处。
“母亲若是想好好活下去,圣旨速接。”
她柔和的脸上全是倔强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疼。
顺国公夫人听到她的话,只得起身去接。
颤颤巍巍的接下圣旨,便开始抑制不住地啜泣起来。
平素保养极好的脸上,忍不住的挂着泪痕。
闻姒心中何尝不难过,可现在终究不是难过的时候。
她意欲起身,想找冯总管探听一些消息。
可下一秒便看见冯总管又从身后深木色衔龙托盘上拿出另外一道圣旨。
一看到这般场景,身旁姊妹哭的更加严重起来。
接连两道圣旨,圣上这是一点活路都不想给。
闻姒对上冯总管的目光,眸中酸涩更甚。
耳旁的哭声搅得她心烦不已,高位之上的人仍在步步紧逼。
但第二道圣旨的内容却让她有些不大敢相信。
“朕念顺国公功劳,听闻嫡女闻姒已定亲,免除流放,择日完婚。”
圣旨像是霹雳砸向每个人的心中。
闻姒此刻再也顾不上仪容,猛地抬头。
只能看见冯总管将圣旨递到她的眼前,“这才是闻三小姐该接的圣旨,请吧。”
闻姒眼神空洞接下圣旨。
她所要嫁的人,是靖国公世子——傅昭。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冯总管尖锐的嗓音中掺杂着不知是笑还是何种情绪。
“闻三小姐,您的福气在后头,方才那般殷勤算什么,这只喜鹊跃枝头的簪子,用的是恰到好处。”
身后的一位庶妹听见一耳朵,立刻站起来,哭着大声叫喊,“为何,为何只有她能免,闻姒,你怎得如此不孝。”
闻姒唇瓣微张,心中慌乱如麻,刚想出口呵斥。
站在她面前的冯总管便收起这副笑脸,对她说:“闻五小姐不要忘却身份,圣旨在此便犹如圣上所在,殿前失仪是要治重罪的。”
随后扫过一旁所站御林军,拖着声调,“带走,关押牢中,其余人也一并带走,听从发落。”
一时间哭的哭,闹得闹。
闻姒回头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宋氏身侧,“母亲在牢中一定不要乱说话,我会想办法去见您。”
宋氏自知肚中无能耐,现下闻姒说的话定会牢记在心中。
御林军办事甚是迅速,无人敢抗旨。
若现在反抗,怕是小命都不保。
一刻钟后,方才还热闹的顺国公府以是门厅冷却。
府上只剩下闻姒与贴身侍女,圣上的恩惠只给到她们二人。
涂着蔻丹的指甲嵌入肉中也并不觉得疼。
闻姒被青烟扶着站起来,见她这副模样不免心疼。
“姑娘千金之躯,快些将手松开,不要再伤了自己。”
“千金之躯,”闻姒将这四字放在最终细细碾碎品读,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嘲弄,“怕是只有你还这般觉得。”
她自幼生性要强,眼下这样的局面,眼眶微红的模样惹人怜爱,更不要提秋眸中挂着的若有若无快要落下的泪水来。
谁看了都忍不住唏嘘与心头难惹。
步伐晃动,却不失大家仪态。
青烟掺着她回到房中,本是想要烧壶热水替她煮茶,却被闻姒叫住。
“帮我备笔墨。”
青烟瞧见她平静的脸,又是忍不住地心疼。
很快准备好笔墨纸砚,在闻姒面前摊开。
闻姒抬笔,墨沾染在纸上由着她手腕的动作落成一个个娟秀小楷。
闻姒神色异常认真,快速写好书信交给青烟,“你将信亲自交由傅昭……傅世子的手上,请他务必回信。”
本是不该如此,但现下情况紧急,也容不得她顾虑礼俗。
青烟妥善收好,看向闻姒,“姑娘一个人在府上。”
闻姒摇摇头,眸中的泪又涌上来不少。
拿着帕子一一擦拭过去,只眼底还留下氤氲,“无妨,你快去。”
青烟只得咬牙迅速离开,朝着靖国公府的地方而去。
闻姒目光幽幽,藏不住的担忧在此刻泛上来。
方才跪在外头嗓子中的腥甜又回起来,她坐在椅子上,八月的酷暑却是她浑身冰凉,猛然间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茶盏是空的,闻姒的眼角眉梢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帕子被死死搅在手中掩住唇,眼看着脸色越来越苍白起来。
父亲此事早已有征兆,可却从未想到圣上的动作竟然这般快。
看样子是气急,又或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可不论何种情况,对她而言都是不利的。
她只是养在闺阁之中的人,朝堂之事她又怎会知道。
现下往日的世交,也不会再伸出援手。
她只得将最后的希冀寄托于她即将成婚的夫婿身上。
一闭眼,脑海中现下全部都是傅昭的模样。
手上一柄折扇看似要掉,可实则抓的最牢,只勾走无数娘子的芳心。
玩世不恭的漆黑眸子扫过人时,让人心悸却难耐。
闻姒想得出神,不觉大半时间已经过去。
青烟还未回来,天边的火红即将落下。
闻姒等的心中着急,只在房中来回踱步。
现下出去不是一件易事,更莫要提去见其他朝中的人。
只希望青烟无事便好,信若是能送到便更是最好不过的。
本到用晚膳的时间,闻姒却全然没有饿意。
青烟一刻不回,她心中的焦急就会变得更甚几分。
好在日落之时,天边点缀上点点星子,青烟带着一身风霜回到府上。
她将帏帽取下,发丝颇有些凌乱。
在闻姒期盼的眼神中,她将书信给拿出来。
傍晚时分闻姒是如何给她的,现下便是怎样还了回来。
方才心中的期望随着这封书信猛然间坠落下来。
闻姒撑着桌子才未使自己跌坐下去。
清亮的眸中只剩下悲凉,青烟见状连忙上前扶住闻姒,“姑娘,我并未见到傅世子,他身旁的小斯传话来说,说……”
“说什么?”
闻姒抓住青烟的胳膊,情绪波动不少。
青烟不敢看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将后面的话给说完,“世子说他从不做无利可图之事。”
闻姒闭眼,再次睁开,眼底早已清明。
若是这样说,是否证明事情还有转圜余地,不算太坏。
她朱唇微启,“替我更衣,我亲自去见。”
青烟一惊,尚未出阁的女子私见外男最是不妥。
刚想阻止,可想起现下的境况,只在心中默念。
再坏又能坏道哪处去呢?
她替闻姒换上一身月蓝色掐花织锦的间裙,又重新落妆。
闻姒不愿张扬,但周身如落水芙蓉般的气韵实在难掩。
与青烟一道带上帏帽就从后门出府。
两人绕了好大一圈路,才到靖国公府后门处。
恰逢这时,一辆马车停下。
隔着白纱帷幔,闻姒瞧见玄色镶金边云纹织锦衣摆被人一掀,脚上的黑色云织革履踏着车凳缓步而下。
身上欣长,手上把玩一块玉刻的小玩意。
闻姒还未开口,便见他漆黑的眸子看了过来。
只一眼,便落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嗷!开文啦,姒姒和傅狗的故事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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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锦是丞相嫡女,名动上京,艳若海棠。
本拥有一段好的姻缘,可却被生生破坏掉。
一时间上京众人无不惋惜,曾错失良机之人也开始蠢蠢欲动。
但池锦却选了当朝那位病殃殃的五皇子江离做夫婿,还百般殷切。
江离饿了,她便奉上婢女做好的吃食。
江离病了,她只看了眼药就出门潇洒。
但这些,江离都以为是她所做。
池锦表面看似顺从,然心中却有不少心思。
她本想等着江离发病求着一纸和离书而后全身而退。
但却算漏江离竟晓得一切都是她装的,他身子也万分康健。
当晚池锦被江离步步紧逼至床榻边,感受着他轻抚自己脖颈的静脉,只觉阵阵可怕。
起初江离不愿娶了池锦,可当她起了离开的心思,江离却再也坐不住了。
皇权颠覆,他要他所爱之人,受万人跪拜,让她永不能逃。
圣上与皇后已有多时不睦,众位老臣跃跃欲试想将自家女儿送入宫中。
直到某次,众大臣在书房中朝新帝述职。
池锦带着一身水汽氤氲,脸颊泛红,美眸微闭由里间出来。
众大臣看呆,还未出声就听见皇后娇滴滴的声音从龙塌上传出,“夫君,我不要在与你住在同一处了,身上的……”
然回应她的,只有江离一言不发抱着她进了里间,眉眼阴鸷。
那一夜,帝后不和的谣言不攻自破。
只有池锦知晓,那夜江离是如何将她拆开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