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温梨懵了两秒钟才明白周斯庭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惊疑地抬眼朝周斯庭瞄过去一眼。听说周斯庭虽然基本不会拒绝真正好学的同学向他请教问题，但好像并没有好为人师的爱好。他耐心差，也不是很喜欢给领悟力不高的同学讲题目。

胡阳在周斯庭说完话之后也啪嗒扔下了笔，嘴巴又一次张成O型。他视线在温梨和周斯庭脸上转来转去，表情先是对他庭哥区别对待温梨和他的悲伤，到反应过来周斯庭好像在主动献殷勤的震惊，最后对周斯庭的反常恍然大悟。

他啪地抬手紧紧捂住嘴巴，防止自己泄露他庭哥的少男心事。

林静儿听到周斯庭主动提出帮温梨讲题目也是眼睛一亮，她连忙帮温梨抓住机会：“是哎来都来了！现成的年级第一周老师在这里，梨梨不要害羞，逮着他薅就是！听懂了你再教我嘻嘻。”

经林静儿一鼓动，温梨似乎有了些勇气。她用手指指了指题干上的函数式，眨眨眼认真请教：“f(x)与g(x)在x=1时的切线方程我求不出来……”

周斯庭眼眸含笑看了温梨一眼，然后随手抓了胡阳的草稿纸过来，黑色水笔在上面流利地画下函数示意图，清越的嗓音放得很轻：“g(x)的函数式比较抽象……”

随着少年的缓缓的音调，温梨被带进去数学的世界。有周斯庭的牵引，难题似乎就这么瓦解在温梨的面前，不堪一击。

这道题目刚讲完，林静儿的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是火锅店外卖员。

林静儿招呼道：“走，一起吃火锅！”

温梨挽着林静儿的胳膊，笑意盈盈地和她说话，努力忽略身后周斯庭的存在感。

几个人将菜盒子拿出来，放餐桌上摆放齐全。电磁炉温度升起，很快鸳鸯锅红油那一边就冒起了热泡泡。

温梨不怎么能吃辣，猪肚菌菇白汤那边就是给温梨准备的。

周斯庭起身去厨房拿出保姆刚刚准备好的菜肴，胡阳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冰镇可乐分给大家。周斯庭路过温梨身边，顺带将她桌上的冰可乐换成常温青梨汁。

胡阳和林静儿照常吵吵闹闹，都没有看到这个动作。温梨缓慢地眨眨眼，默默将脸埋得低一些，让蒸腾的水汽遮挡住她发红的脸。她抿了口青梨汁，清爽的夏日水果甘甜在口腔中蔓开。

甜是能最直接给人带来幸福感的味道。一口青梨汁，温梨就像是被取悦到的小猫咪，快乐地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也翘起来。

周斯庭坐在对面的位置，偏头看到她的表情，喉结很轻地滑动了一下。他端起冰镇汽水，凉爽的气泡在口腔中炸开，却还是没有消却他对温梨那杯青梨汁的垂涎。

“菜都齐了啊？”胡阳从林静儿的魔爪下逃出来，举杯豪情道：“大家说个助词吧，为我们的青春干杯？”

周斯庭将看向温梨的散漫视线收回，毫不留情：“土。”

林静儿将胡阳摁下来，说：“这是我们和梨梨的第一次聚会，助词就梨梨来发挥？”

温梨握着玻璃杯，抬眼看到周斯庭默许的表情，以及林静儿和胡阳的鼓励，她举起了杯子，思考两秒后弯起眼睛说：“那就祝友谊——庆祝我们成为朋友，友谊……天长地久。”

林静儿和胡阳争着第一个和温梨碰杯，周斯庭两指执杯最后和温梨的玻璃杯轻撞出脆响。

“祝友谊天长地久！！！！”

周斯庭：“友谊天长地久。”

温梨放下杯子，很轻地舒出一口气。这个助词暗藏了她的小心机，友谊是很美好的单词，天长地久也是。周斯庭没有拒绝。

从今天起，他们真的成为朋友了。

“哎庭哥，你昨晚又失眠了？”胡阳吹了一罐可乐，凑到周斯庭面前盯着他眼下淡淡的青痕看：“真是天怒人怨啊，你他妈有黑眼圈还更帅了，叫别人怎么活啊！梨梨你说是不是？”

猝不及防被cue到，温梨倏地挺直了腰，快速地瞥了眼周斯庭的脸，嘴巴比脑子还快：“好看。”

话音落下，空气都寂静了几秒，随后爆发出胡阳的怒吼。

“草？重点是他好看？重点应该是我活不了了！”胡阳手捂心口一副被伤透了的样子：“梨梨你放古代就是被周妲己美色冲昏头的昏君。”

温梨瞪大了眼睛，咬着吸管含混地自辩清白：“我、我没昏头。”

温软的声音越来越低，听起来倒像是很没有底气的样子。

周斯庭饶有兴趣地盯过去看，撞上了温梨偷看他的视线。温梨脑子懵了一下，本来想要下意识避开，但是在这一瞬间又想到避开的话会不会更“此地无疑三百两”，于是温梨就瞪着大眼睛和他对视着，黑色眼眸跟琉璃珠子似的，泛着细碎纯净的光芒。

周斯庭嘴角无端漾起点儿笑意，先挪开了视线。

“胡杨树你一秒不挨打就上房揭瓦啊！”林静儿将煮好的菜捞到温梨碗里才站起来对胡阳疯狂输出：“我梨宝是你能逗的吗！梨梨你不要理他。”

温梨笑盈盈地给林静儿递汽水，脾气乖得林静儿秒变妈粉。此刻妈粉林静儿担忧道：“真不知道你这样的性格去了别的班会不会被欺负。”

胡阳：“对哦，很快就期中考了，温梨这次起码跳两个班。你快点跳到1班来，我和庭哥罩你，没人敢欺负你。”

温梨很感谢他们的好意，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可爱的梨涡：“我不会受欺负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周斯庭看过去，眉眼轻扬：“咬人不文明。”

还是在身边，照顾着比较好。

周斯庭指骨扣了下桌面，看向温梨，眼尾上扬，语气带了些吊儿郎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来问我。我不吃人，也不吃兔子，不可怕。”

“梨梨你快答应。”林静儿凑过来说：“我哥不轻易主动，你抓住机会！你一人得道，我鸡犬升天！”

温梨笑起来应了声：“好。”

这顿午餐吃得很热闹，在胡阳的插科打诨中不知不觉众人都吃得很饱，吃饱了就要睡午觉。周斯庭别墅一楼有几间客房的，不过胡阳不想麻烦，就睡在了游戏房。林静儿和温梨睡一间客房，两人闹了会儿，很快林静儿就睡着了。

温梨躺着数了一百只羊，还是没有睡意。她轻叹一口气，轻声下床去学习区。她记得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书桌后面有很大一面复古书架，上面排满了书。她有些好奇周斯庭会阅读的书，只是之前碍于有人在，她不好意思多看。

她轻手轻脚推开学习区的门，站在书架前神情专注地一排排扫过上面的书名。

“睡不着？”书架后面突然传来一道慵懒的声音，周斯庭坐在书架后面的白色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从书本之间的空隙看向温梨。

温梨着实被周斯庭的存在吓了一跳，她在阳光区，而周斯庭在暗区，根本没有注意到书架后面有人。

少年午后的声线慵懒低沉，带着几分汽水的沁凉，像是气泡在耳边炸开。温梨揉了下耳朵，才出声：“嗯。”

周斯庭：“想看什么书，随便看。”

温梨手指蜷了蜷，最终还是没拿。因为她记得周斯庭有洁癖，而书是很私人的物品。她只是问：“你有推荐阅读的书吗？”

其实她想问他最喜欢的书是哪本。

周斯庭放在书侧的指尖动了动，他漫不经心道：“消磨时光的话，《时间的秩序》吧。”

温梨记下了这本书的名字，同时也注意到书架上被翻得有些旧的《爱德华的奇妙之旅》。她依稀记得这本书是童话书。

温梨翘了翘嘴角，在书桌边坐下，继续将上午没有完成的练习册作业写完。

下午两点钟，林静儿也过来学习了。这整个下午，周斯庭和胡阳都没有再出现过，温梨忍了会儿还是问了林静儿他们去哪里了。

“这个时间的话，可能是参加竞赛辅导课了。一班那群魔鬼们人手两三门竞赛，日子也不好过。”

温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学习的劲头更强了。

只要想到靠近周斯庭，温梨就会感到幸福。所以温梨会放任自己的喜欢，她不求能得到什么回应，因为至少这个过程会让她变成一个更好的人，这对温梨来说已经足够了。

结束这一天的学习，温梨和林静儿告别后踏上回家的公交车。周六的公交车不拥挤，车窗灌进来夏日的暑气，将她的发丝吹扬。温梨不讨厌夏日，她喜欢暖洋洋的感觉。

她坐在后座，在便利贴上写下一串在周斯庭家看到的书名。她不聪明，选择靠近他的方式也是笨拙的去走他走过的路，去看他看过的书。

前方就是学校旁边的新华书店站，温梨下了车，走进店里，直奔文学区。

书店灯光是适宜阅读的暖黄色，和原木色的书架相得益彰。店内很大很安静，挑书的学生们动静都很轻。

温梨站在书架边，顺手挽起耳边的碎发，抬头在一排排的书中寻找熟悉的名字。外头耀眼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来，白色纱帘被空调的风吹得微微拂动，温梨那张温软姣好的脸泛着光，在白纱里若隐若现。

路过的一个男生偏头，停住了脚步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瞬间。

很幸运的，温梨在这家书店找到了《时间的秩序》和《爱德华的奇妙之旅》。不幸的是，她今天带的零花钱好像不够付费同时买下两本。这两本书，温梨实在想要买下收藏。

她抽下这两本书到柜台，礼貌询问是否有打折活动。

“不好意思，我们店里的教材书两本能打七折，课外书目前没有优惠活动哦，不过买两本的话我们会送一本精美的笔记本。”

温梨咬了下下唇，正在纠结放弃哪本的时候，一个声音清润的男生开口：“这两本书我们可以合买吗？”

温梨怔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向来人。来人是少年模样，估计也是附中的学生。他个子很高，穿了件白衬衫，眉眼是带笑的桃花眼，脖子上挂了一个小巧的相机。

“我也想看这两本书，这家店好像都只有一本了。”男生礼貌微笑说：“我可以支付一半的费用借看一下吗？”

他的长相和语气都很让人舒服，表情亲切真诚，而且他的提议正好可以解温梨囊中羞涩的问题。

温梨眼睛一亮，接受了他的提议：“借书费不用那么多的，你付十块钱就好了。”

柜台服务生将书包装好袋子递给温梨。温梨将袋子给男生，笑眼弯弯说：“你先看，看完再给我就好。笔记本也送你。”

男生笑着接下，将送的笔记本拿给温梨：“你用，书也你看完再借我看吧。我是附中高三一班的邹商唐，我们加一个联系方式吧。”

还是学长。

温梨报出了她的电话和班级，笑着道谢：“我叫温梨，那我下周把书给你。”

回到家，温梨在床上打了个滚儿，就翻开新买的书沉浸地阅读起来。床头柜上的小铁盒内，有一个坏掉的铭牌、一根某人不要的手绳、今天还新增了两本书。

温梨就像一个小仓鼠，慢慢地填满它的小宝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