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蓝黄色出租车在南京路路口停下,虞白长腿一迈率先下车,元潇紧随其后。
路口摆着一辆老式流动推车,几米内的空气里弥漫着烤红薯板栗的味道。
被这香味一勾,元潇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原本留给烛光晚餐的肚子顿时唱起了反调。
但一想到等会儿回去要做的事,他又想着得控制一下。他的肚皮软,吃饱了容易凸出来,虽然不是胖,可毕竟是第一次,他还是想保持身材最佳的状态。
但是……烤红薯实在太香了,他就想尝一口。
他挪着步子挤到小摊车前面,挑挑拣拣看中了一个胖乎乎的红薯,扭头冲虞白说,“想吃这个。”
虞白探身去看,“这个没熟,皮都还是硬的”
元潇说,“这个大。”
“大也不行,没熟吃了拉肚子。”虞白很坚持。
老板笑呵呵地滚了俩烂熟的红薯到他眼皮底下,“这两个是熟的,看见里面的肉没有,保证甜!”
元潇看了眼那俩巴掌大的红薯,撇嘴,“算了,不吃了。”
说着转头要走,虞白手快拉住他手腕,“要不在这儿等一下?”
“不等了。”元潇不高兴地说,“回去煮泡面算了。”
“生气了?”
“没有。”
“那怎么闹别扭了?”虞白捏他脸,“脸鼓得像个气球。”
元潇不说话。
“说话。”虞白正了脸色。
元潇抖了抖,飞快瞥他一眼,见对方神色正常没有不耐烦,松了口气,赶紧说,“你再哄我一下,我就不生气。”
虞白好笑,“红薯没熟也要怪我?”
“啧,我这不是在……恃宠而骄么。”元潇捏捏耳垂,“你就不能配合一下?”
虞白闻言,默默咀嚼了下他话里的意思。忽然想起高考结束那年暑假,江澈在家闲着没事,飞去国外找他,美滋滋宣告自己交了女朋友,正式脱单了。
当时他还挺为这个发小高兴,亲手下厨做了桌接风宴。谁知道接下来的两个月,他就目睹了此人和他所谓的女友从腻歪到分手,再和好又分手,反反复复拉扯二十多次,直到现在还在拉扯。
后来有一次,他实在看不过眼,就问,“你说你图什么?”
江澈给的回答是,“你个单身狗不懂,她是在跟我撒娇呢,这就叫恃宠而骄。”
当初他听完就忘,并没有特意去理解什么是所谓的“恃宠而骄”。见江澈乐在其中的样子,甚至还觉得这人脑子多少有点毛病,然而现在,他倏地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
虞白住的酒店楼下有家24小时便利店,两人在门口扫了个小推车,直奔零食区。
元潇推着推车,随手往里扔了包薯片,“你准备在这边住多久?”
“估计得有三五个月。”虞白从冰柜里拿起一袋速冻水饺,“房子还在看。”
见东西挑得差不多了,虞白推着车去收银台结账。
元潇跟在后头小声哼哼:“我觉得吧,你一直在酒店住着也不是办法,酒店不比家里方便,个人隐私什么的也没有保障,我是想啊,你要不先住我那儿呗,反正我那房子够大。”
“你是在邀请我吗?”虞白回头看着他。
元潇低头掰手指,“算是吧。”
“也不是不行。”虞白屈指敲敲自己的额角,“只不过……以什么身份呢?”
“啊?”
“潇潇,你还没答应我的追求。”虞白弯起眼角,“要不你现在答应?”
“这个……再说吧。”元潇学着他的样子,敲敲额头,“我还需要考虑。”
话落,以迅雷之势从旁边的货架抽出一个蓝色的小方盒子,丢进推车后拍拍屁股就溜出了便利店。
虞白:“……”
他垂着眼皮一看,就见盒子上写着几个硕大汉字:香橙味冈本十只装,螺旋形,超爽超轻薄!!!
好在收银员是个上了年纪的大姐,拿到避孕套也只当没瞧见,刷拉一下就扫了码,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老手。
很好的避免了一些尴尬——前提是忽略身后十来个顾客意味深长的表情的话。
虞白提着三大袋零食出门,元潇躲在电线杆边上冲着他嘻嘻笑。
“汤圆小朋友,请问你今年几岁?”虞白无奈地说。
元潇吐了吐舌,伸手比出几根手指。
“五岁?”虞白摇头,“多了,顶多三岁。”
元潇笑眯眯地扑过去抱住他的腰,半蹦半跳地咬住他的脸颊肉不放,心说只要你永远在我身边,三岁就三岁吧。
两个大男人在便利店门口又亲又搂,搂了五六分钟吧,某人终于受不住路过行人不时打量的视线,把脸埋进虞白的肩窝拱了拱,这才恋恋不舍地把人松开。
虞白用指腹擦走他略显红肿的嘴角印上的湿润,“还闹吗?”
“闹!”元潇说,“回去闹。”
虞白不置可否,把空荡荡的左手伸出去,指尖微微弯起。
元潇挑挑眉,喜笑颜开地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缓缓缠紧,十指紧扣。
都说有情人对视无法超过三秒,只需一个眼神示意,下一秒必然是天雷勾动地火,久久不能平息。
此时此刻的元潇就处在这个状态,仅仅是和虞白手指交握,相触的部分便像是被火烫过一般,疯了一样迅速往四处蔓延,骨骼都仿佛在燃烧。
短暂蛰伏的火苗随着电梯的上升越烧越旺,叮咚一声,电梯门徐徐打开,那股火焰就此燃到顶端。
几大包水果零食在门开的瞬间就“啪嗒”一下掉在脚边,东西滚出老远,两人却分不出一丝闲暇去在意。
他们从玄关开始接吻,浓烈的、属于对方的气息从脸颊一路蔓至耳根。
两人没来得及进卧室,干脆停在了沙发上,相交的呼吸都带着绻缱的热度。
元潇很快没了力气,缩在沙发边角,葱白的手指紧紧抓住深色的布料边沿,指节都隐隐泛着粉色,不断地蜷缩伸直,视觉上的效果远超过感官上的触碰。
…………
年少的时候,元潇一切渴望亲密的行为都被虞白一句你年纪还小打败,如今两人终于到了可以不顾一切的年纪,虞白反而成了更急切的那一个。
每一次靠近,都比曾经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丝占有欲。
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元潇嗓子都已经哭哑了。他肿着桃子大的眼睛监督虞白把头发吹干,确定对方不会着凉感冒,才迷迷糊糊撅着嘴唇讨吻。
第二天元潇没能起来床,哼哼唧唧倒在虞白大腿上喊嗓子疼。
“屁股也疼。”元潇鼓着脸颊,操着烟嗓控诉,“浑身上下都疼。”
经过一晚上的休养,他的嗓子恢复了一些,至少能把话说明白了,就是听着有些干涩。
“好吧,是我的错。”虞白从后把人揽进怀中,用指腹蹭他锁骨上的吻痕,“那下次你自己来?”
“下次是什么时候?”元潇肿着眼睛问。
“看你。”虞白屈腿颠了颠他。
元潇拱了拱脑袋,突然叫他:“虞白。”
“嗯?”
元潇仿佛自问自答一般地小声问,“那天在小菜馆,你说你经常吃他家的菜,为什么?你以前来过沪海吗?”
“潇潇。”虞白垂下眼睑,没有否认,“其实当年出事的时候,我并没有立即去国外。我是高考完上了两年大学,才作为交换生去的国外。”
元潇眨眨眼,有些消化不来。
“你在哪里上的高中?”他问。
“沪海。”虞白说。
元潇又问,“大学呢?”
“京市。”
元潇眼眶倏然发红。
也就是说,他刚来这座城市,虞白就离开了。所以他们才兜兜转转这么多年,直到现在才见面?
“潇潇?”虞白附身看他,“在想什么?”
“没什么。”元潇说,“如果早知道你一直在国内,那我一定忍不了这么多年。”
“对不起。”虞白在他嘴唇上吸了一口。
当年那件事发生的时候,他的外公外婆也在,他们本想把虞白带去国外,但他因为伤了腿,短时间内根本动不了。
后来他们签证到期,只好先行回去。
虞白考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至少在国内念完高中,但有一点,一定要远离钦明华和虞正谦。幸好江殷因为工作关系,常年在沪海打转,长久下来也积攒了不少人脉,于是两厢一合计,一家人干脆就去了沪海。
至于南京路那个小菜馆,也是虞子钦和另一个来沪海打工的筑城人合开的。只不过后来他交换到国外后,虞子钦就退出了小菜馆的经营,与他一块离开了,再没回来过。
“那你爸爸,现在是在那边么?”元潇问。
“嗯。”虞白笑了笑,“他们在那边适应得还不错,那里风气比这边开放很多,短时间内应该是不打算回来了。”
元潇闻言,半撑起身体,贴上去搂紧虞白的脖子,叫他,“虞白。”
虞白没出声,只把视线转向他。
“你回国是为了我吧?”元潇露出狡黠的笑容。
“是。”虞白没有一丝犹豫地应,又问,“当年……有没有哭?”
元潇愣了一下,然后说,“说实话,我不记得了。”
“最好没哭。”虞白说。
“大概吧。”元潇忽然想起什么,“你爷爷奶奶,他们现在对我俩是什么态度?你奶奶不会又……”
“没关系。”虞白打断他,“他们以后管不到我们了。”
“为什么?”元潇有点懵。
虞白没答,把元潇抱紧,两人四肢交缠着滚回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
至于钦明华和虞正谦,当初钦明华吞药逼他分手,他内心不甘,却也无可奈何。那时候的他动不能动走不能走,一句分手说出口,命也差不多没了一半。
以至于后来退烧之后,他偏激地选择了同样的方式作要挟,用一把冰凉水果刀抵着大动脉,一心想着大不了鱼死网破,终于换到了属于自己的自由。
从此,他对两人除了尽到为人子孙应尽的赡养义务外,他们再也不会有任何感情上的交集。
而他家小汤圆,就更没必要为那两个人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