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灵甚少说话，出来说话的时候皆为怀璧找些小东西找不到的时候，它才会冒出头来说一两句。

它从不管大事。

小事管的也不多。

怀璧在弥漫山住了三千多年，和它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时日一长，她也时常忘了弥漫山也是有洞灵的这件事。

这次她出关，它倒是跟她说了好几次话了，帮她找她找不到的法器丹药，帮她整理圣地里她放得颇有些随意的资源。

青天不在，以往不在她面前过于出现的圣地意灵和洞灵出来的次数倒是多了，加起来的次数，快要和过去几千年来差不多。

不知青天走前，和它们说了什么。

洞灵这时已不太想和她说话了，怀璧便没再多问它。

圣地的意灵是洞灵老大，洞灵所在的弥漫山只是青天圣地周边的一小部分而已，意灵要是大伤，隶属圣地的洞灵也难逃元神受损，看洞灵和她说话无碍的样子，看来意灵应是没有受伤。

她飞回了灵舟，一到舟上，灵璧就朝她扑了上来。

“姑姑！”灵璧脸上着急万分，上下打量她，看到她一袭黑发在空中洋洋洒洒四处摆动，他脱口而出：“姑姑，你头上的灵器呢？都碎了吗？”

怀璧摸了摸头上，没摸到她的灵衩和灵簪，想了起来，“没有，收进袋了。”

她从储物袋中抽出灵簪，一手收住了在空中洋洒的头发，挽了一个发髻，用灵簪定住，嘴里则说道：“黑洞有很强的规则之力，这些小东西在里面容易碎，我便把它们收起来了。”

她身上的衣饰均为青天为她所打造，皆为上乘法器，却也抵不住黑洞的规则之力，她便把它们放入了圣地。

不过她身上那袭法衣，在虚空当中，面临虚空的重力与规则的绞杀，反而自行升了品级，倒让她有所惊讶。

要知这是她在弥漫山和青城，以及师门出入穿的常服，她出关后，并没有换过。

她还没有换上她出门战斗的时候才穿的防御法衣。

看来当初青天为她炼制法衣的时候，她的所有法衣皆是按防御法衣的等级炼的。

而她心海处的圣地也异常牢固，哪怕意灵不在，没有它的加持，在黑洞中时圣地也是纹丝不动。

怀璧甚至没感觉到它面对黑洞有压力出现。

青天的这个伴生法器，不知是何法器。

怀璧有预感，这次找到她的道侣，以往她在他身上感到的那些让她稍有些疑惑的事情，这次无需她问，也能得到解答。

“规则之力？”看着眼前举重若轻，淡而化之的姑姑，灵璧苦笑，“就是那些挤压灵舟的力量吗？”

怀璧颔首，她头发已束好，越过侄子，朝魔帝父子三人走去，“你们如何？”

还活着，挺好的。魔帝黎正要说话，被小儿子拦在了前面，他黑着脸，后退了半步，把位置让了出来。

不让他说话？

不说就不说罢。

他什么时候喜欢过说话了？

但小儿子这次真真是太出头了，还好碰到的是仙界出来的正统仙界名门之后，要不他能把小儿子的嘴给缝了。

来的是仙界看重脸面的，就放他出马练练罢，但愿不会阴沟里翻船，仙界的气运之女的便宜可没那么容易好占。

魔帝也暂时忘了他要管这个仙界气运之女叫一声师娘的事。

“仙尊……”微没管他爹怎么想的，叫了眼前的人一声，他看着眼前的怀璧仙尊，眼神甚是古怪，“您还是仙尊？”

且不止是仙尊，她修为还往下降了一大半。

如若每个王，君，尊，帝的境界分为下中上三等，那以前的怀璧仙尊有中上以上的仙尊修为，现在感觉起来，她就像个将将才步入仙尊境界的新仙尊。

她侄子灵璧仙尊他这时感知起来，修为还要比她更高一点。

“对，还是。”她在虚空当中长出来的修为，在黑洞当中砍杀规则之力消耗掉了。

她现在的意识海被她拓宽了诸多。

且她在黑洞当中砍杀规则之力回馈到她身上的法力，从它们出去的汪洋大海，回来就浓缩成了小水滴，一一被她放在了拓宽了十倍有余的意识海里，安静又乖巧，很听话。

现在她的意识海不过只装了一小半的小水滴，若是装满，则要再穿梭几十个他们目前所处的时空黑洞罢。

不知圣界的险境是不是会比仙界，魔界存在的多。

她希望是多的。

怀璧最擅长在战斗中精炼锤打她的修为，如同她杀入虚空，亦如她进入黑洞的所作所为。

对于她来说，伤不可怕，成长才是最重要的。

战斗中修炼出来的法力，其威力比她在圣地静坐数万年得来的法力来得更有力量，更精炼。

不过一个虚空，一个黑洞的历练，如若她此前刺出去的一矛，只能劈开仙界最顶空的界位之壁的一道小缝隙，那么眼下她刺出去一矛，就能把仙界劈开两半。

还是从战斗当中得来的力量最快，最稳固，也最牢靠。

所谓一手挥去万法宽，其无边法力，就需这般苦修方能得来。

建立在鲜血之上的力量，才是真正的实力。

安逸得来的力量，没经受过战斗的洗礼，终归是要弱上大半。

“这，这是怎么回事？”微脸上神色甚是复杂。

现在，怕是两个他爹，也打不过一个看起来将将步入仙尊修为的仙尊了。

“我的修炼之道。”这是她的道，怀璧无意与他们多说，问道：“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进入圣界了。”

“要进入了？”

怀璧回头一看，看到了黑洞尽头的一抹白，回头颔首，“一炷香后，按我们仙界的时间算。”

一炷香？来不及了……

微慌忙搬出他二哥，“仙尊，我二哥的腿，你赶紧治一治。”

怀璧低头一看，腿没了，骨头也没了，就心口的生机吊着黎二子的命。

不过……

怀璧看他脑海中有微光在闪，黎二子的脑海当中居然形成了一块丘田。

她略有些讶异。

丘田，也称福田，它是一种在脑海中形成的丘田形状的意识海，不是佛修所谓的那种累积了功德才形成的福田，而是人的头脑风暴过后，脑域升阶后形成的意识海。

这是仙界天翎朝几百万年以来，幕僚院里诸多天之骄子们的毕生所求。

幕僚院上下承传了七百万年，在脑海里炼出意识海的人，屈指可数，十根手指头就能数完。

黎二子居然炼了出来，他才多大？

怀璧怔愣了一下，问：“二殿下，可能说出你的年纪？”

“常，”怀璧脸色微有诧异，常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脸色眼神的变化，嘴里甚是谦和道：“仙尊可称我小常。”

“可。”怀璧颔首，再行问道：“你多大？”

“三千五百六十二岁。”常说罢，顿了顿，“进虚界之前，我正好三千五百六十二岁零九个月八天，我是……”

“好了好了，仙尊没问那么细，差不多了。”微果断打断他。

再说到出生时辰，以后仙尊想弄死他，把他的名字和时辰写上，不用动手，施个咒他二哥就可以去见他二娘了。

其实说出来的这一些，已经很要命了。

可不等微说，只见仙子玉手往空中一收，收住了常将将说出他的岁数的那片时间空间形成的时空，然后玉手一握，把这片时空挤压在一起形成的小规则之力捏碎，再行把这片已经空白了的时间空间放回了原处，其后，她转头朝向她的侄子：“誓。”

灵璧额心瞬间冒出一枝小小的树枝，“璧氏传人，灵，以祖宗之灵，以守护神之灵，在此发下心誓：吾不知魔界之子常之岁龄。”

说罢，他点了点额心，收誓。

岁龄不知，就是别人从他嘴里问不到常的年纪，他也不能用常的岁龄谋害常。

璧氏以正念传道，行事喜好光明磊落。

灵璧是璧氏最正统的嫡系传人，他发誓收誓的时间极短，前后不过一句话。

但魔帝父子三人见状，发现这姑侄两个人，果不愧为一脉相承的血亲。

在正事上，他们那是绝不含糊。

仗说干就干，誓说发就发。

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这誓就发完了。

“抱歉。”发现添了麻烦的常在灵璧仙尊誓后一怔，朝怀璧仙尊垂下了头。

是他急急于向她献媚了。

“他脑海有福田出现，你们知道吗？”年轻人有所拜大，在所难免，怀璧没放在心上，她掉头看向了魔帝黎，和他小儿子微。

“福田？”

“天翎幕僚院你们知道吗？”

她见魔帝和微呆住，看来是知道。

想必也是知道的，魔界数百万年来对仙界甚是馋诞，岂能不知天翎朝第一院的幕僚院？

“幕僚院之祖，千机子以脑海福田开院，二殿下脑海就有类似的一小块福田。”从此，他就可以在脑海里演练阵道，兵道，甚至可以幻化武器，但凡只要他的意识海有足够的能量供应，他就可以实化相之对应的作战能力。

就是想幻化出一个绝世美人为伴，只要他想得出模样，那美人就有他想得出来的那般的美。

前提是，他的福田里，有足够量化出这些实物的能量。

魔帝和他的小儿子，一个作为活了快十万年的魔人，一个是继承了魔界的界主，自是知道千机子是何人，其修为功绩等等如何，怀璧话后，魔帝黎眼睛一缩，微则是蹲跪到了地上，跟常道：“你可知？你，你……”

他一声道出两个“你，”末了，微叹了口气，在常也有些错愣的眼神当中站了起来，朝怀璧拱手，“谢仙尊告知。”

“药。”怀璧甩出长腿的药，“要供他修炼，所花的能量灵气颇多，你们要做好准备。”

“自是。”微怔怔。

“有话要问？”

微苦笑，再行拱手，“我想问一下虚空为何崩裂？”

他想了一路，太想知情了。

哪怕怀璧仙尊对他们投之以诚，无所隐瞒，明知不该对君子欺之以方，他还是把这话问出了口。

怀璧幽幽黑目定在他的脸上，“你不该再往下问了，那不是你能知道的事。”

不是她不说，而是他知道了，就牵涉到了由她而起的因果。

就是在时空黑洞当中那会儿，怀璧也觉知到了在无尽虚空后面的宇宙当中，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正在寻找她，现在那双眼睛还在找她，只是目前没找到她这边来而已，她此时并没有危机挂在她头上的灵觉。

这可能是意灵已帮她遮蔽了天机。

但她有人帮她遮蔽天机，她身边的人就没有这个能力了，当那双眼睛一旦盯到牵涉到因果的知情人身上，那就是举他们魔帝父子三人之力，也逃不开人家的一道追杀之力。

这是她的因果，理应她背，不必涉及无辜。

有些时候，事情不是知道的愈多就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