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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起朝露稀，东边霞光漫天，李云妙不禁感叹了一句，“不愧是浴佛节，日头都这么好，看着还真像有菩萨降世。”

她昨天饱饱睡了一觉，现下又恢复了往日的活蹦乱跳，也或许是能出宫，感觉之前的心事郁结都消散了些。

今日李云妙一袭窃蓝色玉兰花绣长纱裙，戴珍珠莲花冠，腰上系着一串珊瑚珠链，素净典雅，去佛寺再恰当不过。珠光映在面颊，更添好颜色。

“二哥哥已经在殿外了？”

“请他进来，我们用了早膳再走吧。”

今日斋戒，连早膳也不见荤腥，李云妙见李长舒没怎么动筷，便亲自给他夹菜，

“哥哥，听闻昨日你被五哥拉到城外去了？也不知你在他那里吃了什么好东西，连我宫里小厨房的菜式都看不上了。”

李长舒抿了一口茶，这才解释道，“也并没有吃什么，方才只是在想事情，有些出神罢了。”

李云妙思索片刻，歪头问，“哥哥不会是在想昨日阿耶说的话吧？”

“你说姑母设宴，难道真是为了拐弯抹角，说是要请我们这些小辈，实际上只想趁机见见那位堂兄？”

李长舒慢条斯理地用着眼前的白粥，“至少阿耶是这么想的，可即便不乐意，也没法阻止。当初受罚的是叔叔，并不是清驰，远离京陵多年，姑母想见他也无可厚非。”

“更何况，姑母与叔叔亲厚，当年有多疼清驰，估计还有人记得吧。”

他放下碗，犹豫再三还是开口，“姌姌，邺国要派使团入京陵，阿耶有些不放心，若要调整南境边防，只怕宋明煜也会随宋国公一同前去。”

李云妙一路上都在想这件事，马车停下她都没意识到，帘外悠悠传来戏谑地嗓音，“微臣恭请公主殿下。”

果不其然，李云妙刚下马车就看见宋明煜抱剑站在石狮子旁，歪头笑着的模样，好不恣意。如今仔细想来，只怕宋明煜之前就猜到自己要去边境，所以才急着带她出来玩。

虽然这些年宋明煜时不时也会去边境整军，可不在战时，四境算得上平顺，他在边境待几个月便会回来。

总感觉听李长舒的意思，这次是要谨慎守好边境，多了几分严肃，似乎和从前有些不同，所以李云妙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她胸口闷闷的，只盯着宋明煜看，最后给了他一记白眼，拉着李长舒往寺里走。

李长舒不禁开口，“你这种一生气就不说话，转头就走的脾气，究竟是从谁那里学来的？”

这搞得宋明煜摸头不着脑，望着侍从陷入迷茫，“我这也没惹她啊，瞪我做什么？”

可他也没愣多久，把佩剑递给侍从后便入了寺门。

佛寺内还残留着山间雾气，飘渺似置身仙境，连花草虫鱼都显得格外有灵气。

五浊众生离尘垢，同证如来净法身[1]。

念经之声不绝如缕，三人以浸了香的水净手，在大殿里参拜进香，又观了灌佛之仪。宋明煜虽是为了陪李云妙前来，可眼下也虔诚跪在佛前望着身侧的小娘子默念自己的心愿。

等出来后主持便引几人到禅房小坐，还做了浴佛节特有的香汤黑饭，给三位贵人呈上。

只是男女禅房并不在一处，料想就在这寺里也出不了什么事，李云妙便自己转道逛去了。说起来她倒挺想求一支签的，但碍于哥哥和宋明煜也在，方才并未说明，眼下落单前去倒是正好。

李云妙之前来过灵栖寺，所以依稀记得求签之处。满树梨花笼罩着庭院，她穿过树下，鬓间也不慎留下几片花瓣，更添活色。

李云妙步入侧殿，眸中倒映着佛祖金身，深吸了一口气，终于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

“他……还活着吗？”

一支签应声而落，还没等李云妙俯身去捡，殿门口就传来脚步声。

“公主殿下身份如此高贵，竟还有需要求签解惑的事么？”

李云妙循声转过头，眸中似有迷茫，思索了许久才隐约想起他是谁，

“你是……赵家的二郎？”

赵临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可站在那里就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李云妙因着李璇初的事，算是厌了赵家，赵临既然也是赵家人，她自然也不愿意搭理。

“本公主随便一问，没什么意思。你既然要求签，就自便吧。”

李云妙边说边往外走，可赵临却追着她出来，在梨花树下将人拦下。

“赵临，你敢拦我？”

赵临见她摆出公主的架子，倒也不怵，“微臣今日不过是想明明白白问上殿下两句话。”

李云妙轻嗤一声，“你心中有惑，不去问佛祖，却来找本公主给你解惑，真有意思。”

赵临抱臂而立，离她不过两步之遥，“殿下为何劝文家娘子不要嫁给我？难不成是对我赵家怀恨在心？”

李云妙干脆坐了下来，靠在梨花树下，依旧优雅自得，“哦？你说本公主对赵家怀恨在心，这是从何而来？还是你们赵家心虚，故而有此猜想？”

“是为何心虚呢？难不成是赵瑾私德不修，身为朝廷官员却公然狎妓，身为驸马仍行此举，是为不忠。赵允身为父亲，却不知管教，齐家尚且做不到，又何谈治国平天下？”

“你说，父兄都是如此，你难道还能是阆苑仙葩不成？赵家这般情形，本公主劝文娘子三思有何不妥？”

李云妙越说越停不下来，听得赵临火气蹭蹭直冒，“你凭什么这般趾高气扬？若公主都像你一般，难怪拢不住夫君的心。”

李云妙向来护短，听到他言语中暗讽姐姐，骂起赵临来更不收敛，

“若是碰上个不堪的夫君，为何还要拢住他的心？这不是揣了包狗粪，臭得要命反而还拿在怀里当个宝贝么？既然是狗粪，便该快些扔掉，沐浴焚香祛除晦气，否则等其余的狗粪上门撒泼不成？”

赵临拳头都握紧了，“你怎么可以如此说我兄长，他再怎么说都是你的姐夫。就算……就算他再有不对的地方，你也不该……”

李云妙似乎抓住了重点，“什么？你承认他有不对的地方了？”

“这就对了嘛，人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赵临一时口不择言，竟然被她抓住了破绽，有些丧气地坐下，“你……你这人也太无赖了。”

“你气兄长，也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可你还要扯上我做什么，这下你满意了，我的婚事都被你给耽搁了。”

李云妙托着下巴，“难道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像赵瑾一般，负心薄幸，你就能保证文娘子嫁给你会幸福？若是连这个答案都不敢给，你还是放过她为好。”

赵临闻言却认真起来，举着手道，“我是真心喜欢她的，若是能娶到她，我定然全心全意待她，决不相负。若有违此誓，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李云妙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这里，“你真发誓啊，这可是佛寺，在此发毒誓，估计比外头灵验……”

赵临缓缓点头，“也是……”

“但我不后悔，至少能让殿下看见我的决心。”

李云妙撇了撇嘴，不得不说，赵临为了文姜华来与自己对质，倒是有些愚蠢的胆量，“我承认，自己对你并没有什么了解，那日与文娘子提起也算是迁怒。可姐姐在赵府总受委屈，难道我不能生气？”

赵临不知如何回答，兄嫂之事他也不好总是插手，所以很多时候都选择闭口不言。

他不知怎么就蹦出来一句，

“那你吊着宋明煜又算什么？”

李云妙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嘟囔什么，骤然站起身来，“你说什么呢？我哪儿有吊着他？”

赵临斜眼看着她，“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宋明煜喜欢你。既然知道，又不说明白，成日若即若离，也不是好人的作派。”

说起来赵临胆子真的很大，如果让圣人知晓，怕赵家都要遭殃，还提什么驸马之尊？多亏李云妙不是那等冲动的，还是愿意以理服人。

她后知后觉的指着自己，“你说，宋明煜喜欢我？”

见赵临点了点头，她又摆了摆手，否认这种可能性，“不可能，我们相交多年，从来都是当朋友一般对待，哪里会是你说的这个意思。”

“不可能。”

赵临轻嗤一声，“你端看这满京陵城，宋国公府嫡子，这么年轻的云麾将军，他宋明煜愿意听谁的话？除了你六公主，他给过谁面子？每次你胡闹，谁最先去给你兜着？”

“再想想这些年对宋明煜动心的小娘子，如过江之鲫，他可曾应过谁？”

这些话像晴天霹雳一般，一句一句砸在李云妙心头，将人雷了个外焦里嫩。她复又坐下，面色怔忪。

等宋明煜找来时，看到的就是赵临和李云妙坐在树下，两个人都有些魂不守舍，但李云妙要更严重些。

宋明煜站到她面前，抬手挥了挥，“丢了魂了？”

李云妙视线缓缓聚焦，看清了眼前的人，鬼使神差地开口，“宋明煜，听说你喜欢我？”

[1]出自浴佛节沐浴真言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毕，一滴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