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模样
蔚巡生扶着桌子坐下,喝了一口热水,门外就有侍女叩门:“世子爷,您的药煎好了。”
蔚巡生目光落在门房上,继续自顾自地喝热水,不应声。
束茗站在一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只能小心翼翼地喝着蔚巡生递给她的水。
门外的侍女只是说了一声,便站在外面等着,没敢再扣门。
蔚巡生慢吞吞地喝完,缓了一口气,道:“昨晚的事情,谢谢你。”
“嗯?”
束茗脑子没有转过来。
昨晚的事情?
昨晚什么事情?
蔚巡生见她愣神,继续道:“昨晚如果不是你,今日整个王府可能就要挂白番了。”
束茗脑子忽然活络过来,这几天一直困扰的她的问题忽然迎刃而解!
“这几天晚上一直在我院子里的人是……”束茗疑惑,“不对啊,为什么声音不一样?”
蔚巡生毫不避嫌地拉起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在他的额头上:“我还有些发热,喉咙很疼。”
束茗脸一红,立即抽回手:“我让她们进来把药拿给你吧,不喝药怎么会好?”
蔚巡生侧目,淡淡道:“喝了这么多年药,也没见好。”
束茗能感觉到整个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沉郁起来。
她立即笑开:“怎么会!你刚还说不是大夫救你,今天就不能和我成婚了!可见还是有用的!我去拿!”
说完束茗就摸向房门,打开门,外面的侍女齐齐欠身:“世子妃。”
束茗伸手:“药给我。”
侍女们相互看了一眼,领头的侍女给了一个眼色,端药的侍女就把托盘稳稳地放在束茗的手里。
束茗把药端向蔚巡生,一只手拖住托盘,另一只手去找桌子。
托盘上的药晃动得厉害。
蔚巡生看不惯,主动把药碗拿了过来,似有埋怨:“这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束茗只觉得托盘一轻,心里松了一口气,把托盘放在桌子上道:“若她们能把这药送进来,我也不用出去迎了呀。”
蔚巡生蹙眉望着这碗苦兮兮的药。
束茗看着他,发觉他没动作,问:“怎么?”
蔚巡生把药放下,不做声。
束茗能闻见药碗里徐徐散发出苦涩的味道,她摸了摸桌面,又站起身,到门口,拉着世子院子里的侍女们小声嘀咕了几句。
侍女们纷纷退下去,很快就有一个侍女端来了一盘蜜枣。
束茗把蜜枣放在蔚巡生的面前:“先吃一颗,再喝药,药就不苦了!”
蔚巡生蹙眉:“我又不是小孩子……”
束茗回道:“小孩子才不用这个哄,因为不喝就要挨打。”
蔚巡生:“……”
虽然嫌弃,蔚巡生还是拿起一颗蜜枣放在嘴里嚼了两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第一次,因为屋里多了一个人,他觉得喝药不是难事了。
喝完药,束茗就催着他去床上歇着,蔚巡生耐着性子:“你也觉得我是个病秧子,只能待在床上?”
束茗愣了一下,摇头:“你现在不休息好,晚上怎么出去玩?”
“……”
蔚巡生轻咳了两声。
束茗疑惑道:“前几天晚上王府那么大动静,难道不是因为你跑出去玩的缘故?”
这么说,倒也没错。
蔚巡生心里这么想着。
“你不过就是一个发热算什么病啊?”束茗道,“在我们那里,只要不是病得起不来床,都是要下地干活的。”
“生病了也要干活?”蔚巡生第一次听说。
勤王府里的所有下人,只要是有点不舒服,哪怕是得了一个小痛小热都不允许来伺候人,生怕过了病气到主子身上。
而束茗他们,只要不是病得要死,都必须干活谋生计。
束茗虽然不知道蔚巡生到底是什么病,但是就一个发热,就能让他院子里伺候的人小心翼翼,全府急得火烧眉毛,也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你先休息,一会摆饭了,起来用饭,养精蓄锐,晚上才能出去玩不是?”束茗说得很有道理。
蔚巡生忽然觉得这女子,有意思得很。从一开始,就不像其他人那般事事都顺着他。
既然不是大家闺秀,也一定不会像那些人一样,让他无趣吧?
他试探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去玩?”
“一起?!”
束茗的眼睛没缘由地亮了起来,她没想过蔚巡生会想带她出王府。
这是西凉城,那天坐马车到王府路上,她就听见、闻见了许多她没见过的东西。这是整个西境最繁华的一座城了。
若是可以,她当然愿意出去“看一看”这西凉城。
可一想到自己眼睛看不清,白天还能看见一些影子,到了夜晚她基本就什么都看不清。
毕竟她不是正常人。
这样想着,出去的兴致瞬间就消散了。
她抿了抿唇,低下头,小声回道:“算了吧,带我出去,我只能是一个累赘。”
“确实……”蔚巡生不置可否。
束茗心气瞬间散了许多。
这么直白的回答,让她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有一股委屈的情绪,上升到眼眸,很快就要变成泪珠掉下来。
“可我总要习惯有你这个累赘不是?”蔚巡生望着束茗,“谁让我娶了你。”
束茗眼眸微红。
蔚巡生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即是我带你出去的,便不会嫌你麻烦。”
“为什么?”束茗有了隐隐的鼻音。
蔚巡生仰头,想了想,答:“一饭之恩吧。”
能让勤王府小世子觉得是恩的,居然是那日束茗煮的三个鸡蛋。
束茗忽然有一种冲动,她很想看清楚蔚巡生的样子。这样一个众星捧月一般的男子,心底却是一张洁白的宣纸,从来无垢。
“我能摸摸你的脸吗?”束茗小声问道。
蔚巡生看向她,倏地红到了耳根:“什么?”
“我想知道你长什么样子……”束茗道,“我想把你,记在心里。”
蔚巡生望着她,见她羞得连指尖都在颤抖,忽然生了逗趣的心思。
他走向她,牵起她的手,引着她来摸。
束茗的手,被一股温暖力量牵引着,贴向另一团温暖。
两人衣角擦着衣角,鼻息碰着鼻息。
他的手冰凉,纤弱,却比她的手大了好几圈。
蔚巡生第一次触碰女子的手,只觉得束茗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像一只柔软而又温暖的小包子。
他把她的手带到自己的额头。
束茗只觉得他额头饱满,小拇指触碰到他的头发,每一根都能摸的到,而且硬硬的。
摸到眉骨,他的眉毛浓郁葱厚,正好叠在眉骨之上,是长眉。
再往下,束茗摸到了蔚巡生的眼睛,他闭着眼睛,像刷子一般的睫毛叠在眼睑上,扫得她的手直痒。
他的皮肤很好,细腻的如同女子的皮肤一般。
他的鼻子高挺,鼻骨略微向上鼓起,鼻头略尖。
脸上没有太多的肉,却很饱满,下颚骨线条干净利索。
束茗顺着下颚摸到了他耳垂,耳垂大而柔软,能摸到落在耳后碎发。
忽然束茗的脸凑近了许多,蔚巡生的脸骤然在她眼前放大,结合刚才摸得触感,束茗脑中出现了一个清雅俊秀男子模样。
这就是蔚巡生,她的夫君,勤王府的世子。
蔚巡生没有准备,束茗忽然把脸凑近,让他心跳骤然停止。她湿软的手,触碰到他的耳后,让他身子一震,心里无端升起热浪,教他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这一退,束茗就少了支撑,整个人跟着他向前倾斜。
蔚巡生伸手,抱住她,一股女儿家特有的清香,铺面而来。
束茗红着脸,从蔚巡生的怀里逃出来,向后退了几步,蔚巡生连忙拉住她的胳膊:“后面有妆台,别退了。”
束茗羞得无处躲藏,只是草草说:“你、你先休息吧,我……我回我自己的房间。”
然后摸着桌子,飞快地跑出了蔚巡生的屋子。
蔚巡生负手而立,脸上始终挂着一股玩味的笑。
束茗刚出屋子,屋子外面的侍女就向她行礼:“世子妃。”
她很不适应,呆呆地站在原地。
如意声音传来:“世子妃。”
“如意姐姐!”
束茗快走两步,如意立即上前扶住她:“世子妃慢点。”
“姐姐,我想去我的屋子。”束茗想让如意给她带路。
如意会意,引着束茗一步一步地慢慢走向东厢房。束茗按照自己的节奏,把步数都记在心里。
三十七步。
这是从她房间到蔚巡生房间的距离。
进了屋子,只有如意一个人跟了进去。
如意合上门,跪在了地上,给束茗磕了一个头,道:“世子妃,方才奴去求了王妃调配到世子妃这里,王妃已经同意了。以后奴就是世子妃院子里的人了。”
束茗吓了一跳,连忙去把如意扶起来:“姐姐原先不是王妃院子里的人吗?”
如意轻声道:“这几日跟世子妃接触下来,奴觉得世子妃是个好相与的。想着再换个人,您又要重新适应,便跟王妃说了。”
束茗望着如意,笑道:“这话是世子教你说的?”
如意似是没想到束茗这般聪慧,准备好的话,竟然全忘了,呆呆地看着束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