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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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润如还在想李恩宇缺考了两道大题还能不能当年级第一,听李华只让自己离开,刚挪开要迈离办公室的脚不动了,非常坚定地挪回来。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是可以补考吗?”

李华看她,道:“你现在知道没写完试卷,遗憾了?”

“我不太遗憾。”江润如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没用,道,“我还是先走吧。”

江润如慢吞吞地往办公室门口挪着步子,一步三回头,并没有人挽留她。

目送她走出办公室,李华才看向站在一旁的李恩宇。

李华不是第一年当老师,在管理学生上有自己的心得。其实他即便是第一年当老师,但只要经历过学生时代,便知道一段良好且正确的师生关系是怎么样的。

尤其是面对重点班这些足够优秀的少年们,李华空年长几岁,多几年阅历,但若让他们生长于同一时代,未必做的有少年们好。

李华能看出,李恩宇较同龄人心智更沉稳些,身上干净的孤勇,坚定的态度,有足够闪光的人格,是他这个做老师的十分欣赏的。

所以他和学生的关系更像是朋友,给予足够的尊重,两者处于相对放松的平衡状态。这种管理方式说不上对错,他自己觉得挺适应的。

“暑假分班时,主任说你指名要来一班,我还挺开心。现在看来,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李华手落在大腿上,拍了拍,语气随意地问道:“你们在谈恋爱?”

考试还需要一天才结束,江润如回教室时,大家已经进入了复习状态。

石崎从笔记本上移开视线,小声地关心道:“没事吧?”

江润如摇摇头。白天罢考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没有错,也不怕请家长。只是这会儿,她因为牵连了李恩宇,心里有些别扭。

不过她没有跟石崎说这些,只抿出个轻松的笑容,径自去书包里拿政治课本复习。

书包里东西杂,除了课本还有吃的零食、解压小玩具等等。她拿课本时,注意到了数学错题本,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她这段时间在李恩宇的鞭策下恶补数学,获得显著提高,把这次月考作为一次比较正规的阶段性测试,想验收一下学习成果。

结果出现了意外。

江润如是有些遗憾的。

她反思自己是不是太任性了,不仅对这次考试没有足够的重视,也连累了李恩宇。

江润如视线落在政治课本上,却静不下心来归纳知识点。

李恩宇终于回来了。

他从前门进来的那一刻,江润如便注意到,抬头朝他看去。

李恩宇向她递过来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径自走到教室后排,在座位上坐下。

考试日的晚自习没做统一规定,班里不少同学看了会书便回宿舍了。因为课桌固定成考场单人单桌的模式,部分同学的桌子被搬到了教室后排堆叠在一起,所以大家坐得比较随意。

在李恩宇回到座位没多久,江润如拿着课本悄默声地去了后排,他旁边的座位。

“老班单独留你说了什么?”

李恩宇面不改色,自顾做事,道:“提醒我不要被你带坏了。”

“……”江润如噘嘴,嘟囔道,“你少挑拨离间,老班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况且我这么讨人喜欢,元气善良,要说有人被带坏,也是被你带坏。”

李恩宇从笔盒里拿了支笔,连带着从数学组拿回来的试卷一并推到江润如面前:“你从考场上没写的地方开始做,我计时。”

江润如低头,认出这是下午考的那份试卷,崭新的。她刚刚还在遗憾数学试卷没写完,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语气轻快道:“老班也太懂我了,还给我准备了试卷。”

李恩宇冷淡地瞧她,没解释这试卷是自己主动去数学组要的,只催促道:“还写不写?”

“写,马上写。”江润如开心,拿了笔和草稿纸开始写题。

教室里很安静,偶尔传来笔触在纸上的摩擦声和试卷翻动的声音。

李恩宇拿了一本书,松弛随意地坐在那,神色专注,翻书的动作很轻。直到江润如写完了卷子交过来,他才从书本上移开视线。

江润如的笔迹很好认,横平竖直的,像一个个q版的汤圆,更偏可爱。

李恩宇知道题目的标准答案,迅速扫了一遍后,看回她写错的那道题,开始一步步看她的解题过程,分析她做这道题时是什么思路导致写错的。

“正确率还可以吗?”

江润如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手里的笔,看看自己的卷面,又看看拿着卷子的李恩宇,问道。

女生发育得早,江润如记得初一时自己还总跟他比身高,可等初中毕业,李恩宇便已经比她高出一大截。现在好像又长高了,宽阔的肩背散发着少年人的清瘦,不壮,配合上这张没什么表情的冷冷的脸庞,眼底漆黑深邃永远的波澜不惊,看着不太好接近。

“这一问,你过程是对的,但这步数带错,导致后面计算失误……”

江润如凑过去看,李恩宇捏着自动铅笔在她试卷上题目旁边的空白处轻轻写了两个数值。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总生病的缘故,李恩宇的皮肤总是处于一种没有血色的苍白状态,后来江润如在网上看到个流行词,说他这种属于冷白皮。

因为他不爱笑,导致他要么看上去病恹恹的,要么是冷淡疏离。

许是可怜她刚刚被老师冤枉心里正委屈,所以李恩宇今天讲题格外有耐心,每一步讲得很细,江润如在数学上的高度不如他,但数学思维能力不差,很快消化了他说的知识点。

只是听着听着,她不小心走神了。

“听懂了吗?我找了一道考察同类知识点的题目,你再做一遍。”李恩宇侧头时,不偏不倚地逮到她被回忆搅得呆滞发散的眼神。

……

“李恩宇我最后给你讲一遍,你这次必须要听懂。我牺牲掉练钢琴的时间给你讲题,你下次再考零蛋我可要生气了!”

来自两个时空的声音交错重叠,记忆陡然间被拽回了几年前。

李恩宇读小学前在国外生活了两年,乍回国念书受环境影响适应得并不好,身体免疫差容易生病,常常请假不上课,因此越发跟不上课程进度。

为此,江润如充当起了他的专属家庭教师。

书桌前,小李恩宇跟现在一样冷冰冰的一张脸,拘谨地坐在桌前,双手搁在并拢的大腿上,模样端正。

小江润如两条手臂都压在试卷上,埋头写写停停,脑袋上一晃一晃的羊角辫跟她的脾气一样要强又倔强。

“听了我的课,我就是你的老师。以后不论老师说什么,你都要听,知道吗?”

“还有,你要记住,大人不允许自己的小孩跟学习不好的同学玩,所以你如果学习不好,会交不到朋友的!你难道想被大家孤立吗?”

……

江润如额头吃痛,被人从回忆里拽出来,捂着头,怨念地瞪了李恩宇一眼。

“你好歹毒,我长不高就赖你。”

李恩宇用笔敲敲试卷,提醒她:“写题。”

江润如鼓了鼓脸颊,不情不愿地拿起笔,低头看题。

刚做过类似的,所以江润如写的很快。她写完,把试卷往李恩宇面前一推,在他垂眼看她的解题过程时,闷头收拾着散在笔袋周围的橡皮、水笔。

明明小学的时候,李恩宇学习还不如自己,怎么几年过去,比自己优秀这么多。

难怪他每天在教室都犯困,一定是晚上不睡觉偷偷在家里学习。

这个人真是太阴险歹毒了。

伴随着高高低低的文具碰到课桌的声音,江润如嘟囔道:“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个小白眼狼。”

“自言自语什么呢。”

“我说,你真得学学阿遂,对女生温柔一点。否则,你会找不到女朋友的!”

李恩宇写题的动作一顿,似是认真想了想,随即瞥她一眼,说:“那就找不到吧。”

江润如解题时却投入了十成十的专注力,解决完大题后,顺便把在考场上做过的但不确定的题目问了问。

不知不觉一节课过去了。江润如却不觉得浪费,看着被自己写的满满当当的数学试卷,心里那点别扭和遗憾的情绪不见了。

再复习起明天要考的科目时,思路清晰,精力专注。

翌日,江润如在走廊上临时抱佛脚,看了几道知识点才把课本放在外面,进了考场。大家对昨天的事情记忆犹新,注意到她进来,不约而同地看过来。

江润如觉得自己面对这样的处境还能淡定,多亏了李恩宇和江遂。平日和他们一起走在校园里,没少被大家行注目礼。

情况不同,但场面大同小异。

江润如走到自己的座位旁,坐下时,想起李华说的,纸条是同考场的学生丢的。

能丢到她桌上,想来坐得离她不远。

她出于好奇打量起周围的人,她的位置在进门这排第一位,靠墙,后面是自己班上的一个女生,在她进来后冲她笑了笑,还问她复习得怎么样。右手边隔着过道的同学不认识,对方之后是个女生,留着偏男孩子的短头发,此时翻看自己的笔记本,一副文静的好学生模样。

江润如不知道是谁,觉得猜来猜去也没意思,便收回了视线。

许是昨天太不顺利了,所以今天一整天都很顺利。这种顺利具体体现在江润如答题时。

最后一场英语考完,便迎来了周末。

学生从各个考场汇集到教室后,班主任夹着密封好的试题袋,还要去送到年级组,所以顺路来班上简单交代了几句,便说可以放学了。

江润如回教室,正听见李华叮嘱大家路上注意安全。

两人在门口遇见,江润如乖巧地喊了声老师好,李华笑着问她考得怎么样。

江润如说:“感觉考得不错,还挺开心的。但现在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有检讨要写,有点点难过。”

李华不是古板严厉的老师,很幽默,听江润如这么说,被逗笑:“那你抓紧写完,趁早结束难过。”

早写是不可能早写的,江润如一直拖延到周日下午,才开始考虑写检讨书这件事情。

她敲开隔壁的门,看着来开门的李恩宇扬起笑脸,晃了晃手里的纸和笔,说:“我们来写检讨吧。”

江润如来之前,李恩宇和爷爷在下棋。

李延宙听见说话声,问:“写什么检讨,你们在学校犯错了吗?”

小时候李恩宇不爱理人,倒是李延宙特别喜欢江润如,所以说起来,两家刚成为邻居的时候,江润如和李爷爷的关系比和李恩宇的更要好。

所以江润如非常熟练地嬉笑着告状:“爷爷,李恩宇没告诉你吗?他月考时觉得数学题太简单罢考了,这态度十分嚣张,你可要好好教育教育他。”

知道李延宙向来宽容随和,所以江润如才敢告假状。

李延宙听完,诧异地哟了声,看向自个儿的大孙子,问:“是这样吗?”

李恩宇看了眼棋局,淡淡地嗯了声,带着一种也不知道是不怕被训,还是认准了不会被训的淡定。

“将军。”李恩宇挪了棋盘上的棋子,结束了这局棋。

李延宙正要再深入了解了解他罢考的事情,便看到自己被吃了棋子,瞬间不开心了:“我怎么能输呢,你是不是偷碰我棋了……”

棋局看来看去,没法狡辩,李延宙揪着李恩宇写检讨的事情,开始跟借题发挥,深究道:“你罢考是怎么回事?”

看着爷孙俩相处的场面,江润如咧着嘴偷笑,过了会,不自觉想起了江敬言和施婉。他们给了江润如足够自由的成长环境,对于她的成绩她的表现,要求得并不严格。

可能是过于信任,也可能是过于忙碌。

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江润如眼睫微颤,那个在书房外偷听到的某个字眼突然蹦到脑海里,一瞬间勾起她最不愿意见到的场景。

李恩宇和爷爷说了会话,把棋盘收了,去厨房,出来后,在江润如手边放了一杯鲜榨橙汁。

很快,他注意到江润如情绪不对,视线暂时没从她脸上移开,问:“怎么了?”

江润如稍一偏头,便跟他视线撞在一起。李恩宇没有累赘多余的神情,一脸肃容,眼眸漆黑有神,一瞬不瞬盯着她时,带着能把人看透的魔力。

江润如心虚地鼓鼓脸颊,故作轻松地垂下目光,语气真像那么回事地埋怨道:“别打断我,我在酝酿灵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