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也是你的家
一直捱到晚上,路越凛依旧没有等来林方歧。
屋外开始下起雨,气温降了,冷意蔓延,路越凛正要出门,墩墩却咬住他的裤腿。
它的碗空了,而今天路越凛还没有带它出去过。
转身回去给墩墩添了粮,它吃得飞快,路越凛闭了闭眼,还是打算出去看看。
林文博没有给他打电话,更没有找来,难道是林方歧被找到了?
路越凛心下不定,一个电话给杜生打了过去,先前他连请几天假,所里都传开了,不知道路越凛是不是家里出了事,奈何他拒接所有人的电话,同事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路越凛一打过去,杜生就毛了。
“好啊你!老路你挂了我多少个电话?”杜生兴师问罪。
“抱歉,”路越凛沉默一阵,道:“你在所里吗?。”
“在啊,你都请假了,难道我还敢请啊。”杜生阴阳怪气说。
“能不能帮我找个人?”路越凛拉开房门,单手抻着外套拉链,踏出半步才想起没拿家门钥匙,刚要回去,楼道的灯光忽然闻声而亮,一道人影出现在楼梯下方。
“找人?你找谁啊?”杜生道:“你弟?茂子他刚刚还跟我聊呢,说你——”
“……不用了。”路越凛轻声说。
“不是,怎么就不用了,我又没说不帮你!”
“我找到了。”路越凛道:“麻烦了。”
“啊?”杜生懵了,“啊?!”
路越凛挂断电话,看着下方被光照亮的人。
空气像是凝结,挂断电话后他好一会儿没有动作,倏尔路越凛几大步往下,步子踏得又急又快,楼道里脚步的声响砰然,在拐角的横台他展开双臂重重将人搂进了怀里。
林方歧被他抱了个满怀,强有力的心跳隔着胸膛共振。
“你要勒死我了。”林方歧还有心情说笑,他打趣地拍了拍路越凛的手臂,道:“松点儿,真的快死了。”
路越凛果真放松了力道,只是一直搂着林方歧没有放开。
下颌垫在林方歧的肩窝,路越凛一声不吭,林方歧在这长时间的静默中咂摸出一点意味,他偏头去看,被姿势受限,他就用手去摸,指腹艰难地摸到路越凛的脸,抓瞎在他眼上抹了抹。
“我还以为你哭了呢。”林方歧松了口气。
“没哭。”路越凛只是短时间内无法承受失而复得的喜悦。
楼道的声控灯熄灭了,两人坠进黑暗中,没关紧的房门透出暖色的光亮,林方歧往上一抬头,瞄到了半个脑袋在外面的狗儿子。
林方歧短促地笑了下。
“嘿,你的狗儿子——”
“受伤了?”路越凛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清创的药味从林方歧脑后传来,他看见了白色的纱布的一角。
“是啊,被生活毒打了一顿。”
林方歧被搂得后背生疼,见路越凛情绪平缓,就把人给推开了些,“几天没见你就这么想我啊,我,”林方歧将人推开后,蓦然看见了路越凛脸上新鲜的伤口。
“草…!你这也是被生活毒打了?!”林方歧磨了磨牙。
墩墩不理解两个人在楼道耳鬓厮磨什么劲儿,它用脑袋顶开房门,下到了楼梯中段,继续歪着头盯着两人。
“林文博干的?”林方歧真是被惹烦了。
林文博嘴上说着只管自家儿子,反手就把路越凛揍一顿撒火,说话跟放屁一样。
路越凛没应声。
林方歧拍了拍路越凛的后背,道:“哎,你这个黏人的劲儿,真以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你要出国了?”
“林文博跟你说的?”
“不是。”
“嗨呀,出什么国。”他和路越凛见了面,现在才知道莽撞,林文博的威胁尤在耳畔,林方歧目光炯炯看着路越凛,道:“你现在先回答我,你害怕丢工作吗?”
路越凛摇摇头。
“那你害怕……被家里人知道吗?”
林方歧语调迟缓了些,林文博那段话对他最大的威胁只有王秀雅,他不希望自己和路越凛至亲的人摆在一个天平上去衡量,但他必须让路越凛知晓一切,林方歧不想稀里糊涂地顺了林文博的意,莫名其妙地告别这段恋爱。
不告而别的隐衷不存在林方歧的字典里,他把一切坦荡地告诉路越凛,让他来选。
林方歧从不缺乏面对的勇气。
“我不怕。”路越凛握住林方歧潮热的手。
他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却不能全数攥住,路越凛只能挑挑拣拣,抓住自己在意的。
林方歧就是他在意的。
“我已经坦白了。”
“哈?”林方歧傻了。
一场兵荒马乱在无声中消弭,林方歧跟着路越凛回了家,后知后觉发现墩墩怎么也回来了。
在路越凛那儿得知周平瑞带着狗找上门,林方歧夸张地笑了笑。
“借下你的手机。”林方歧说。
路越凛便把手机交给他。
林方歧饿了好久,肚子咕咕叫,被路越凛听见,他系上林方歧觉得幼稚的围裙进了厨房。
家里好几天没人,放在冰箱里的菜基本都烂了,路越凛左右翻找,最后煮了碗面,又单独煎了蛋。
林方歧盯着看了一会儿,拿着他的手机走到阳台打电话。
阳台门一关,抽油烟机的噪声又大,基本能隔绝林方歧的声音,路越凛向外看了眼,只能看见林方歧模糊的背影。
林方歧翻找通讯录找林文博的电话,发现路越凛不光对收拾家务有强迫症,通讯录的备注也有。
他会在联系人备注前单独缀分组,例如同事、长辈,然后再跟姓名和称呼。
每个人的备注都很长一串,林方歧看一眼都麻了。
唯一值得称赞的是,这样一通备注下来,打电话绝对不会出错。
拨号的声音响了片刻,那头接起。
“我让你不要——”
“是我。”林方歧道。
听筒对面久久无声。
林方歧看着夜空,低声说:“爸,对不起。”
他太少喊这个称呼,林文博又是良久沉默。
“我不会出国的。”林方歧说:“你也关不住我。”
林文博终于有了回应,他怒极反笑,“两个男人有什么好下场——”
林方歧撑着阳台,暗夜罩下的天空没有星星,“有没有好下场,以后再说吧。”
儿子教育成这样,想挽救又抓不着头绪,林文博肺叶子生疼,林方歧恍然间听见周丽茹的声音,他还想再说什么就听见林文博吼道:“你想跟着他厮混,那就混着!以后也别管我叫爸,我没你这个儿子!”
约莫是林文博直接将手机摔了出去,轰然一声,电话没能挂断,林方歧听到周丽茹飘忽的声音,但什么也听不清。
在阳台吹着风听了好一会儿,林方歧把电话挂断了,不知道这算不算彻底闹僵的意思。
林方歧打开阳台门回到客厅时,路越凛已经煮好了面,他坐在沙发上,金黄色的煎蛋铺在面条上,有淡淡的香味,但只有一碗。
“你不吃啊?”林方歧走过去,挨着路越凛坐下,把手机还给了他。
“只剩这点儿面了。”
林方歧:“……”
“你已经穷到揭不开锅了吗?”
路越凛狠狠揉了揉他的脑袋。
沙发太高,鞠着脖子很累,林方歧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拿筷子搅和面条,将底下的调料拌匀。
他矮了一截,路越凛就顺势将手搭在他肩上。
林方歧搅和完,拿了新碗将面条分成两份,随手递给路越凛。
“你给林叔打了电话?”路越凛看着通讯记录低声问。
林方歧吸了一口,咽下才点头。
“嗯,打了。”林方歧说:“以后我就是无家可归的小可怜了。”
路越凛一顿,好一会儿才环抱住他,道:“这儿也是你的家。”
跟林文博谈不拢,手机自然也拿不回来,林方歧去买了部新手机,还补了卡,之前的聊天记录全数消失,找不回来。
发了条屏蔽家人的朋友圈表示自己没事,空白的消息框又塞得满满当当。
他没去学校,没回风腾助理的消息,七七八八的人找他玩也都没得到回复,朋友圈一发出去,找他的人就一起来了。
把消息全回了个遍,林方歧给路越凛转账,他手上没现金,买手机是路越凛花的钱,转账过去的时候才发现银行卡用不了,林方歧退回界面看了眼,估计是林文博动作迅速,将他的卡全部冻结了。
林方歧面无表情,把几张卡全部解绑,他手头只剩下做账号剩的钱,以及暂时不打算动用的杨曼留下的存款。
从自己卡里把钱转给路越凛,当即就被他退了回来。
“退回来干嘛?打算包养我啊?”林方歧瞄他一眼。
路越凛自然道:“快到你生日了,礼物提前给你。”
“生日?”林方歧愣了下,掐着指头算了算,路越凛没说瞎话,确实也快到了。
“你怎么知道?”林方歧问。
“蒙的。”路越凛问:“你生日真要到了?”
林方歧翻了个白眼。
“多少号?”路越凛追问。
林方歧拍了拍他的胸脯,说:“蒙吧,反正你蒙这么准。”
一笔钱转来转去没意思,路越凛也肯定不会收,林方歧懒得再转了,盘算着赚钱的法子。
他本来打算未雨绸缪,现在好了,签约风腾真成了场及时雨。
之前失联风腾的工作人员联系不上,现在他终于诈尸般回归,林方歧不想解释太多,幸好风腾的助理也没有追问,迟到了好几天,林方歧把没剪辑过的原片打包发给对方,转瞬群里就打了个电话,商量林方歧后面拍摄的内容。
林方歧已经适应这个公司上上下下工作狂的属性,开了免提慢慢陪聊,幸好内容上团队和他没什么大的分歧,总体还算愉快。
他打电话的时候路越凛和墩墩安分不出声,一人一狗蜷在一起,等林方歧挂断电话走过去一看,路越凛已经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脸上被击打留下的印子颜色浅淡,多少有点折损颜值,林方歧蹲在他面前看了一会儿,翻出了路越凛的百宝医疗箱。
棉签沾着冰凉的药液擦在脸上的一瞬,路越凛就醒了,他睁开眼,林方歧冲他吹了个口哨。
“我体贴吗?”林方歧笑着问。
“嗯。”路越凛眼里还残留着困意。
“感动的话给我哭一个。”林方歧将他脸上青紫的伤涂了个遍,拧上药液盖子的时候,路越凛冲他笑了下。
路越凛伤在唇角,药液的味道刺鼻,林方歧短时间内并不打算和他接吻,但路越凛抓着他的手笑完又一脸餍足闭上眼的样子着实有点吸引人,他眼中暗沉一瞬,抓着人吻了上去。
一直到舌尖触到唇角苦涩的味道,林方歧才把人松开,朝侧边“呸呸”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