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蒋德宇一手零食一手作业，艰难地跟姜岁他们挥手告别，“同志们，虽有心与你们叙旧，但时间紧任务重，我就先撤退了。”

夏繁还记着他吐槽自己的事，闻言冷笑一声，“要是被蒋叔叔看到你抄季哥的作业，他一定揍死你。”

“我又不傻，在他下班前我肯定已经完成任务。”

说着便蹦跶着下楼了。

“岁岁，要不要去我家玩？”夏繁挽着姜岁的胳膊，兴致勃勃地提议道。

姜岁还没说话，就见顾辞一把把夏繁揽了回去，将人不轻不重地教训了一顿，“姜岁昨天才刚来，肯定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哪有时间陪你玩。”

姜岁的视线短暂地对上顾辞的，他虽然在笑，可看向她的眼神中却带了几分审视。

比起热情而单纯的夏繁，话不多的顾辞戒备心更重。

显然一顿早餐的时间不足以打消他的疑虑。

他还在判断。

判断姜岁到底值不值得深交。

在得出准确的结论前，他并不想让夏繁跟姜岁有过多的交集。

面对顾辞对自己的防备，姜岁其实并不生气，相反她很理解顾辞的做法。

身边突然多了一个来路不算明朗的陌生人，谨慎些很正常，免得到时候交友不慎。

姜岁下意识想到了季璟虞。

他跟顾辞是同一类人。

明明大家年纪都相仿，但在这个四人队伍里，他们两个都充当着保护者的角色。

可同样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季璟虞却对她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友好呢？

姜岁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不光是他，就连他家的小猫咪都格外亲近她。

姜岁确信自己之前并不认识季璟虞。

“岁岁，我手机应该是落家里了，等我回去就加你好友。”夏繁的声音打断了姜岁的思考，“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好。”

姜岁决定不想了。

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都不会影响她在这里的生活。

—

姜岁进屋的时候，苏亦年正在整理东西。

“回来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跨越了她们走散的那整整十七年时光才落入姜岁的耳中。

“嗯，回来了。”姜岁脱了鞋小跑到苏亦年边上，“季奶奶煮的面可好吃了，我觉得她都可以去当大厨了。”

“季奶奶的手艺的确很好。”

“妈妈。”姜岁小心翼翼地跟苏亦年商量，“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可以喊你妈妈吗？”

苏亦年整理东西的手一顿，理智告诉她不应该答应姜岁。

她对姜岁态度越冷漠越好，她并不是怕姜岁会得寸进尺，而是担心自己会在那一声声“妈妈”中迷失自己，再次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可往往比理智更快做出决定的是人的情感。

“随便你。”

这跟直接答应没什么区别。

“谢谢妈妈。”

姜岁没有走开，只是安静地陪在苏亦年边上看她整理东西。

就当苏亦年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

“妈妈，别赶我走了。”

姜岁像是做了一个很艰难但又很慎重的决定，“就算最后你跟爸爸不能一起生活，我也想陪着您。”

这些话在来浔宁的路上，姜岁就想好了。

她做梦都想一家三口能够团聚，可若是妈妈真的不想跟爸爸在一起，她也绝对不会逼她的，她尊重她所有的决定。

苏亦年忍不住眼眶发酸，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血脉天性的力量。

这个孩子她一天都没抚养过，可姜岁却还是这么依赖她，爱她。

有那么一瞬间苏亦年想什么都不管不顾抱住姜岁，可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她说不信任姜云钊并不是一时的气话。

从始至终，苏亦年都觉得姜岁会离开自己。

时间早晚而已。

—

姜岁并不知道苏亦年心里在想什么，她只知道妈妈对她的态度在渐渐软化。

“妈妈，后天就开学了，能带我出去逛逛吗？”

姜岁趴在桌上歪头看向苏亦年，还带着点婴儿肥的精致小脸被胳膊挤出一道圆润的弧线，水洗般的黑眸里满是期待。

没人会忍心拒绝她。

苏亦年沉默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

“好耶！”姜岁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妈妈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件衣服。”

其实即使姜岁不提，苏亦年也有这个打算。

不然等到学校开学，她就更没有时间带姜岁熟悉周围的环境了。

即使是毫无关系的借住者，她也有这个义务帮人尽快适应。

这很正常，没什么特殊含义。

苏亦年自欺欺人地想着，接下来不管姜岁提什么要求她都不能再答应了。

“妈妈。”

听到声音的苏亦年蓦地回头，姜岁正兴冲冲地从房间里跑出来。

牛油果绿的短袖搭配及膝的牛仔短裤，露出一截嫩生生的小腿，在阳光下如同上号的冷玉。

这颜色其实很挑人，可姜岁皮肤白，加上身材又高挑，反而衬得她清新慵懒又少年感十足。

她快步跑到苏亦年跟前，然后朝她摊开手掌，上面是一个跟衣服同色系的花朵发圈。

在苏亦年疑惑的目光下，姜岁缓缓说道：“妈妈，可以帮我编一下头发吗？”

“什、什么？”

姜岁把头发拢到一边，一边比划一边跟苏亦年解释：“就是编一个侧的麻花辫，搭配我今天的衣服。”

“你自己不会吗？”

“我不会这个，以前在家都是阿姨帮我的……”

姜岁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担心苏亦年会觉得她娇气。

她一时高兴过了头，似乎又越界了……

正当姜岁忐忑不安时，苏亦年已经接过了她手里的发圈，“我试试吧。”

“谢谢妈妈！”

苏亦年的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姜岁的长发，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冷，“这没什么，我偶尔也会给学生扎头发。”

姜岁勾起的嘴角慢慢落了下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在说话。

上午的阳光还不算太炙热，因此客厅没有开空调，只有一把立式风扇摇头晃脑地工作着。

“怎么还遗传了姜云钊的卷发基因？”苏亦年忍不住轻声嘀咕。

不像是嫌弃，更像是一种惊奇的发现。

姜岁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

—

随着时间的流逝，气温渐渐升高，窗外蝉鸣不止，空气中热意弥漫。

好在从小区到公交站台的那一段路上树木葱郁，虽然不能完全遮挡住直射的阳光，但至少能让人缓口气。

年华里小区所属的地段不错，小区门口的公交车连接着学校、医院以及浔宁最大的商场。

坐完一趟公交就相当于逛完了大半个浔宁。

这个时间点，坐公交车的人并不多，还有好几个空位子。

姜岁跟着苏亦年上了公交车，然后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好，车里空调温度打得极低，猝不及防下她被冻得打了个寒颤。

公交车的车速不算快。

姜岁撩开蓝色帘子一角，窗外的景色随着车子的行驶不断发生着变化。

没有高楼大厦遮蔽，可以一眼望见的蓝天白云，年代悠久的建筑外墙上长满了爬山虎，阳光落在上面光影斑驳……

苏亦年见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就猜到她是第一次坐公交车。

“浔宁只是一个小县城，它各方面都没法跟黎城相比，这里的生活远比你想象得还要艰苦许多。”

“嗯？”姜岁的目光从窗外收回来，不明白苏亦年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些。

“就拿坐公交车来说，以后你上下学都得坐这个，车上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你可能全程都得站着，甚至还会被人挤着。汽油味、汗臭味、食物的味道以及各种难闻的气味出现在车上都是常态。”

苏亦年的语气很平静，她说这番话没有任何的歧视和偏见，她只是在客观地跟姜岁阐述一个事实。

“你确定你都能忍受得了吗？”

“我不知道。”

姜岁的声音有些低，她的确无法斩钉截铁地跟苏亦年保证，说这些她都能忍受。

“但我知道，如果我连尝试都不尝试，就这么离开你回去，我一定会后悔的。”

姜岁浑身上下就数眼睛最像苏亦年，可这时候又不太像了。

她的眼里没有怯弱，也没有要退缩的意思。

苏亦年不得不承认，姜云钊真的把她养得很好。

像是想到了什么，姜岁歪头靠在苏亦年肩上，她似乎认准对方不会推开她。

“其实妈妈你真的不需要这么纠结和为难，就像我们之前约定好的，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借住者来对待，我没关系的。”

鼻尖充斥着妈妈的温暖气息，姜岁心满意足地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至于能不能适应这里的生活，那是我该解决的事情。”

苏亦年好像被说服了，她没有再说话，而是不经意挺了挺脊背，姜岁跟着挪动了下脑袋。

靠着比之前更舒服了。

—

苏亦年带着姜岁先去了商场。

一楼是卖家具的，苏亦年径自走了进去。

“我们要买家具吗？”

“买书桌，还有书柜。”

给谁买的，不言而喻。

姜岁现在住的那个房间，家具少得可怜。

而这两样，是她目前最需要的。

苏亦年买东西很果断，姜岁只在选颜色上出了点力。

结账时，姜岁正要拿手机付款，苏亦年已经把钱结清了。

“我自己付就好了。”

昨晚姜云钊还跟她说，苏亦年不肯要他的抚养费，让姜岁想买什么自己付钱。

苏亦年一边填写相关信息，一边说道：“除了付家具的钱，接下来是不是还打算给我伙食费、住宿费？”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看似不经意的询问却让姜岁心中警铃大作。

直觉告诉她，如果她真的点头，妈妈一定会不高兴。

姜岁将手机放了回去，双手托腮看着苏亦年，跟她撒娇：“谢谢妈妈，妈妈真好！”

苏亦年站起身将填好的表格交给销售，随后道：“不用谢我，等你走了，这些东西别人也能用。”

姜岁拨弄着苏亦年刚用完的圆珠笔，心情并没有因为她的话受到太大的影响。

几次三番下来，她发现苏亦年就是嘴硬心软。

—

从家具店出来后，姜岁发了条朋友圈——

[跟妈妈的第一次约会。]

还配了照片。

照片里苏亦年背着身正在跟销售沟通，而姜岁站在她身后对着镜头笑得一脸明媚。

这条朋友圈仅两人可见。

一个是姜云钊。

姜岁本来就是发给他看的。

还有一个是季璟虞。

姜岁在勾选的时候，不小心把他带上了。

想了想，还是没把他去掉。

一方面是因为季璟虞知晓她跟苏亦年的真实关系，另一方面姜岁也想跟人分享这件事。

季璟虞再合适不过。

—

最先刷到这条朋友圈的人不是姜云钊而是季璟虞。

照片上的人那双纯粹漂亮的大眼睛里漾满了笑意，瓷白柔软的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泛着薄红，如同春三月里最娇嫩的桃花。

“小璟，你看什么呢，这么入神？”季奶奶好奇地问他。

“没看什么。”季璟虞合上手机，又变成了蒋德宇口中“人高腿长冷脸大帅哥”的模样。

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柔软仿佛只是错觉。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季哥也能勾上，因为他俩的昵称都是符号，上下挨着。

这次就算了，下次跟男朋友的第一次约会可千万不要把爸爸勾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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