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天
07
给靳西岳打电话的这个人事叫李庄,说是人事行政部的总监,但实则这个部门只有两个人,另外一个负责公司电子产品的维护更新和逢年过节的福利采买,李庄负责招聘、新员工入职手续、老员工离职或裁员等问题。两人分工明确,各有各的忙。
挂断电话,李庄歪着脸一头雾水。什么加班?哦他现在的确是在加班。他也不想加班啊。
李庄挂断电话,想着下班吧,事情明天干,只一晚上,人又跑不了,说不准过了一夜对方自己想通了呢。可临走前,想到这是裴总交代下来的任务,神秘兮兮的,也不说是谁的关系,只说招进公司,明面上当个普通实习生,暗地里多照顾一点,因为还在上学没工作过,找个靠谱的前辈多带带。
从开业那天的事来看,靳西岳是应姜找来救场的人,这工作丢给她解决正合适。可裴总的话交代得疏离又重视,李庄在没搞清对方身份前,不敢太武断,这个人情他能揽就揽,留个心眼没坏处的。
这样想着,李庄在离开公司前,决定再加把力,又拨通了靳西岳的电话。
结果自然是被拒绝。
对方给足他时间表明来意,待他说完,才开口:“谢谢,但我没这个意向。麻烦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事情就这么拖了一周。期间李庄试了各种途径,都没有成功。他把结果反馈给裴总,对方只说让他努把力。靳西岳架子摆这么高,以及高层坚持的态度,让李庄越发认为这个大四学生后台不一般,可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这天他壮士断腕般,联系应姜,省略关键人物,只说靳西岳在开业那天的表现不俗,形象也好,集团本着惜才的原因,想招揽他。
应姜一头雾水,不清楚人事这是询问她对此的看法,还是要把人放到她部门,不管他的专业是经管还是天文,来企划部都不对口吧。不过应姜没急着询问,听电话那头的人继续说:“之前开业主持的事上,你们接触过,你这边方便问他一下入职意向吗?”
李庄的措辞太牵强,此刻应姜有两个疑问,为什么招,为什么让她来招?
职场中遇到问题不能单一来看。她连对方微信都没加到,便说:“不太方便。活动主持人的工作不是你负责的吗,你该更了解他的情况。”
应姜为自己部门的事都要忙成陀螺了,还要让她管招聘的事。听这话的意思,还不是为她部门招的人。
“应姐,你别开我玩笑了。要不是当时你找了个这么帅的小伙子救场,开业仪式就要开天窗了。”李庄捧她,检讨自己,给足面子,“我找的那个贫困生比这姓靳的小伙差远了,关键时候闹肚子险些误了大事。”
诶?
额?
啊?
这件李代桃僵的乌龙,她是始作俑者?
应姜这会儿在楼下买咖啡,推着玻璃门顿步停了下,靳西岳是她找来救场的?她什么时候找的?
李庄误会她是攥着这个资源不想共享,在电话那头掏心掏肺的语气:“实话跟你说,保密哈,总部那边的领导对靳西岳挺重视的,听意思是关系不一般。你如果能把他招进来,承下这个顺水人情,日后调回总部几率不是更大些?”
“……”应姜知道,但凡李庄有能力接住这个人情,绝对不会做老好人让给她。但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她懒得计较,也没空,心里揣着一笔糊涂账:“我现在有事,晚点给你答复,行吧?”
应姜给助理发消息,确认了他提前对接过的主持人和最终上台的的确不是同一位,至于上台的是谁,助理也不认识。“姐,那不是你找来的人吗,我一直觉得好帅啊,想问是不是单身来着。”
靳西岳不是李庄口中的经管系贫困生,不存在为了应聘虚假简历的事。应姜弄清了这个误会,但心里仍有疑惑。
应姜拿着咖啡往公司大楼走,进大厅前,注意到有一辆车从她旁边经过,缓缓停在了公司大楼前。她无意一扫,觉得这车眼熟,等驾驶侧车门打开,应姜看到下车的人,脑内灵光一闪,便记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了。
是那晚在德基前面捧着靳西岳的下巴亲他脸颊的富婆。
那晚天色暗,应姜没太看清,此刻仔细盯了会儿,紧跟着意识到自己应该认识这个女人。秦墨,景茂集团董事长秦鸣升的独女,因身体不好一年到头都在国外养病的富家千金。
可她已婚啊。
的确是已婚,丈夫闻经敛是景茂的执行副总,老董事年事已高,平时公司有什么大型活动,大都是闻经敛操办。闻经敛虽是入赘,但夫妻感情和睦,应姜有一年年会上见过他们携手出席,十分的登对恩爱。
唔。闻经敛也来分部了,正从大堂迎出来接她,随后夫妻俩一起进了大楼,走向电梯间。
外界都知道,闻经敛是入赘,空有执行副总的身份,股份也少,连秦鸣升的养子秦俊逸的地位都不如,因此外界都说闻经敛和秦墨结合是不掺杂利益的真爱。
但外界不知道的事,更多。
秦墨把手腕上的包往上提了提,问起:“你来南京后见小岳了吗?”
“还没。”
“下午忙完,叫他一起吃个饭吧,家里的事总归是该让他知情的。”秦墨不是强势的人,性格中有软弱娇气的成分在,但在这段关系中习惯处在强势的位置,尤其是私底下避开儿子的时候。
大楼没有区分总裁和员工的电梯,左边的电梯还停在顶层,右侧的电梯门尚未关。应姜故意落后了几步,结果过来的不早不晚明显不是时候,电梯门将关未关,闻经敛注意到有人过来,抬手按住开门键,等她一起。
应姜礼数周道地笑笑,“闻总”“秦总”的喊了人。
自己出现前,他们显然是在谈事,应姜不会有跟领导同乘电梯的谨小慎微感,但打扰人家夫妻谈话,总归是没眼力见的。
好在自己出现得迟,只听到最后小半句,什么“家里事”,再多就没了,脑补不出个前因后果。
电梯到达景茂员工的办公区,应姜示意两位“总”先下,自己才出。
刚跨进公司,她被裴冶叫到办公室谈事。正事谈完,应姜说起靳西岳的事:“他是秦墨安排进来的人?”
“李庄这么和你说的?”裴冶诧异。
应姜:“没,我猜呢。李庄说话半天没个重点,累。”
裴冶笑笑,倒也没藏着:“具体是谁的关系我也不清楚,但的确需要特殊照顾一下,这事处理得低调点。”
关系户。
应姜的脑海里闪过秦墨和靳西岳一个在车内一个在车外的场景,突然就“明白”了是谁的关系。
企划部有两名实习生办完入职了,应姜这边还没动静。不是她不努力,而是这几天一直没机会跟靳西岳见面。
上回在TAROT喝酒,抬腿就走,到家才想起来忘记结账,好在有微信,线上跟梁坷桐说这事,问账单,要转钱。梁坷桐说是请她的。
应姜没执着计较这杯酒钱撇清关系,表示下次带朋友去支持店里的生意。这不,没过几天,企划部的团建活动,应姜选在TAROT。
还有一个原因,是梁坷桐说,今天靳西岳会去店里。应姜这当然要去了。
团建在二楼,部门里都是思维活络的年轻人,在这样的场合里很自在。
两个实习生小五和小童对应姜身上的八卦跟其他同事一样感兴趣,但碍于这是自己的直属上司,没有人敢问。杨佳鑫是应姜的助理兼部门的美陈设计,算起来,比应姜进公司还要早。不过她之前是工程部,在应姜来南京后,才被调来这个部门。杨佳鑫大学学的是土木工程,小时候的梦想是当建筑师,但梦想这东西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要败给时间的,一旦进入工作,蹉跎得所剩无几。
她成为应姜助理的时候,刚失恋,工作状态非常差,大错常有,小错不断。她也是如今从上一段感情走出来才想明白,她那个前男友就是个渣男,自己没用还自卑,去年她爸妈给她在公司开发的楼盘里全款买了个小公寓,那渣男隔三差五就开始pua她,说年轻人不能啃老要自己努力工作,又说自己为了攒首付多么多么不容易,最终再贬低她接受父母买房是一件多么错误且值得人唾弃的事。无忧无虑长到这么大的杨佳鑫,可谓被这段感情折腾得体无完肤。是应姜一语中的地点醒了她,促使她干脆地远离渣男,并且带她飞速适应工作节奏。
杨佳鑫很佩服应姜,觉得她是女性楷模,思想独立清醒,不是传闻中破坏别人感情的的那种人。即便是,杨佳鑫也愿意无条件拥护她。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杨佳鑫义无反顾地跟着应姜一块跳槽单独创业,她是打心底里欣赏且佩服自己的领导。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卡座里,小五和小童正捧着手机头挨着头看得起劲,杨佳鑫积极地调动气氛:“出来玩别总看手机了,还有什么想喝的吗,再加点。”
“夹心姐,我们在看酒馆老板短视频账号上发现了个帅哥,比娱乐圈的小鲜肉还帅!长得很像给景茂主持开业活动的帅哥。”
应姜这些天对靳西岳啊开业主持啊这类字眼格外敏感,从跟邻座客人闲聊中回了回视线,看到另外三个人捧着同一块手机研究得起劲,时不时发出“卧槽”“好帅”“我可以”等代表花痴的惊叹。
应姜心痒痒地问了句“谁啊这么夸张”,被这块手机的持有者小五举过手机安利:“应姐你快看,是之前那个主持小哥哥吗?”
应姜接过手机,翻了下。是一个自媒体博主的主页,ID叫靳星星,第一个置顶的是青年大学习的宣传演讲视频,非常青春洋溢的一个男大,一笑起来眼底那株茂盛的桃花枝抖簌簌地开始掉花瓣,撩得人心跟着颤。第二个置顶视频是一段旅行vlog,很多个景点的打卡视频被拼接在一起,有他展开双臂奔向朝阳的,也有在海边日落下一跃而起的,拿着登山杖在山上当剑耍着玩的,每一个瞬间,都记录着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模样。
应姜继续往下翻,视频大多是些大学生的日常和专业的事,生活丰富精彩,星河浩瀚又浪漫,应姜连着看了他十几个视频,感觉颇有一种脸在江山在的欣欣向荣感,看得她整个人神清气爽。
最新一个视频的更新时间是春节前,大学生的寒假期间,靳西岳拍的是在天安门看升国旗的卡点转场视频。之后这个账号像是被遗忘了一般,没再上线过。
“是他,挺帅哈。”应姜把手机还给小五,借着这股上头劲儿,她朝吧台旁靳西岳之前坐过的位置看了眼,起身去找人。
梁坷桐的消息很准,靳西岳今天果然来了,正背对吧台抵着手肘坐着,在跟什么人说话。
应姜顺着狭窄的木质楼梯下来,隔着酒馆内攒动的人头、激荡亢奋的声浪和浓醇诱人的酒气,遥遥地与靳西岳对上了视线。
应姜一直觉得他眼底有一株桃花枝,而此刻,花枝隐在夜色中,被微风吹着,敷衍地晃动,应付着又或者完全不在意花树下慕名而来的游客,更不管那抖簌簌落下的花瓣撩到了谁的心弦。
应姜很难不想到在他的短视频账号的主页里,看到的那一双双活色生香的眼睛,那里的桃花茂盛,灼灼其华,风啊、骄阳,都对他格外的温柔,以为那双眼本就盛满温暖与爱意。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差?
他不像是会在镜头前营造人设讨好谁的性格啊。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视频断更的这个时间点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变得这般颓丧,活脱脱像个失足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