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还未说完,便被门外的嘈杂声打断。

“母后!母后!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通传!”

慕容迦叶眉目一凛,披衣而起。

太子一路策马疾驰,先去昭华殿,惊醒了正拥着妃子熟睡的崇文帝,调头就来承庆殿。

慕容迦叶立于廊下,遥遥喝道:“慌什么!慢慢说。”

声音沉稳,不怒自威。太子不由自主顿了脚步,对上慕容迦叶微挑的秀丽长眉,有些磕绊地说完了事情经过。

“贼人扮成儿臣的模样,恐怕在招夔牢做了手脚,儿臣担忧父皇母后……特来护驾!”

说到最后一句,太子攥紧了手,有些紧张地看向慕容迦叶。

从露骤然失声:“扮成殿下的模样?……娘娘,姑藏部擅奇淫巧术,巫祝有足够的能力制作人.皮.面具,恐怕是薄奚氏的余孽!”

从露跟随慕容迦叶多年,素来沉稳,太子从没听过她这样颤抖的声线,不禁一惊。

慕容迦叶却冷笑道:“来得正好!”

说罢,她衣袖一挥,一旁的金吾卫只觉眼前一花,下一刻,手中已经空空荡荡——佩剑已然到了皇后娘娘手中。

月色清寒,剑锋凛冽,映出一道雪白的光。

金吾卫膝盖立刻便软了。

太子也看傻了,连阻止都没来得及。只这片刻的功夫,慕容迦叶已经翻身跃到了马背上。她还未来得及梳髻,夜风吹动她散乱的发丝,一瞬之间,竟然分不清眼前到底是雍容华贵的梁国皇后,还是草原上肆意张扬的东桓公主。

慕容迦叶勒住缰绳,回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太子,问道:“点了几队人马?什么方向?谁领队?百官家眷可有疏散?围场外围派谁看守?”

太子身形一僵。先是回答了前几个问题,才道:“……事发紧急,儿臣安排完这些后,直接领人前来护驾,围场外围……没有加增人手。”

慕容迦叶讶异地看向他,须臾之后,怒道:“糊涂!你是太子,紧急时刻,该做表率才对,管什么儿女情长!”

太子被她如此训斥,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解释的话。

大理寺卿宋景时也匆匆策马而来,见到慕容迦叶一袭素衣,反手持剑,也不禁一惊。慕容迦叶从腰上解下一枚玉佩,隔空抛给宋景时,冷声道:“有贼人冒充太子,从此刻起,东宫谕令失效,一切以中宫谕令及玺印为准,违者即刻处斩!宋景时,你清点所有可用之人,命所有武官全体出动,包括东宫亲卫、宦官侍从,团结一切青壮,分发甲胄,关闭围场所有出入口,守在围场外围,一只鸟儿也不许从这里飞出去!”

“至于文官——从露,你以女官之首的身份前去百官营帐,将家眷归拢在内围,文官居于外围,令文官率各自亲随相守,可以动用刀兵弓箭,就说是本宫今日特许!”

宋景时是慕容迦叶的心腹,熟知她的脾性,知道劝阻无用,只能全力以赴完成命令,只得与从露一起领命而去。

太子看着宋景时匆匆离开的背影,一时无言。慕容迦叶横了他一眼,冷厉道:“愣着干什么?上马!让别人看见你这张脸,哪里分得清李鬼李逵?还不够添乱的!跟在我后面,不得乱动!”

太子骤然抬起头来。

“世子!世子!不可啊!”

沈氏营帐前,燕平侯的副将拉住沈明昭,急声劝阻道:“世子,你年年奉诏进京,都只是替将军走个过场,好让皇后放心而已。不出挑才能不出错,现在也一样!”

沈明昭一指外面,质问道:“一样?招夔牢里都是猛兽,万一跑了出去,受灾的不仅仅是达官贵人,还有附近的百姓!林叔,我去看看,看看就回啊!只要太子都安排好了,我保证不插手,立刻调头回来!”

说罢,挣开副将的手,翻身上马,溅起滚滚烟尘。

偌大的华邑围场,到处都是马蹄声。

谢隐以商谈要事为由,将这顶着太子面庞的人引到了沧江旁,只说是自己从边塞回来,发现慕容皇后与慕容赫的秘密。

“太子”身旁的一干宦官闻言,无不睁大了眼睛,甚至还有一人嘴快地追问了一句。

“太子”却不为所动,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谢隐:“是吗?……比起这些,本宫倒还有个疑惑。”

“谢大人的长相,倒是十分熟悉,像极了一个人。”

他一字一顿:“慕容赫第三子,慕、容、隐!”

话音刚落,剑声铮然而鸣。

林间夜色中,数个黑衣身影如鬼魅般骤然出现,为首的黑衣少年正是连绰。

他们见到蓝色烟花讯号,立时明白了情势紧急凶险,全体出动,紧赶慢赶。见到初盈后,初盈一边给他们指路,一边要求连绰拨人将此处情形告知行宫,又说道此人与太子形貌一样,若是他叫嚷起来,招夔牢守卫不明就里,就成了此人手中刀,谢隐更难脱身,所以务必不能妄动。

现在看来,谢隐与她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处,所以才故意将他们引到了江边。

谢隐截住袭来的剑锋,冷笑:“慕容隐?慕容隐远在塞北,一查便知。”

昔年慕容赫征讨姑藏部,慕容隐作为侧翼前锋,剑下饮尽无数姑藏士兵的鲜血。若说巫祝起初还是半信半疑,现在看到慕容隐的亲兵,什么都明白了。

巫祝嘶声道:“果然是你!为什么……为什么你顶着自己的容貌就混了进来?你到底是谁!和谢陵是什么关系!”

没有人会回答他。

他叫破了谢隐的身份,注定必死。连绰出剑最为狠辣,刃上寒光如同一条吐着红信的毒蛇,少年稚气未脱的眸中尽是恨意。

巫祝乃是姑藏部的贵人,精于奇淫巧术、调药下毒,却并不会武艺,只得连连后退,其余宦官打扮的人冲上前来,宁愿拿命来顶,也要护着巫祝大人。

巫祝先发制人,尖声道:“招夔牢守卫何在!护驾!护驾!有人刺杀太子!”

谢隐正要冷笑,忽听连绰骂道:“演上瘾的蠢货,谢大小姐早就让我们去通报皇后娘娘了,这会子叫他们来给你收尸吧!”

谢隐微微一怔,一剑抹了一人脖子,向连绰喝道:“她现在在哪?”

连绰满心都是杀敌,剑锋斜出,只听一声惨叫,他持剑贯穿了挡在巫祝身前之人的手腕,活生生扎了个对穿。

巫祝顿时双眼赤红,趁谢隐此时露了空隙,竟然不躲不避,直接撞了上去!

一股烟尘粉雾袭来,带着独特的香气,谢隐顿时屏住呼吸,飞身后撤,可是为时已晚。

这粉雾一入口鼻,便使人大脑一阵刺痛,眼前景物变得模糊起来,晃晃悠悠,叫人发昏。

谢隐向后踉跄了好几步,一剑刺入地下,这才靠剑柄稳住身形。

“公子!”

连绰对薄奚氏恨之入骨,直到最后一名敌人也倒下,这才发现身后的情状。他站得远,飘来的烟雾也淡了,可是这样失声一叫,反倒猝不及防也吸了一口,顿时眼前一花。

他的喊声,谢隐听不见。

只有凛冽的夜风,涛涛的江水声,随着旧时记忆一同翻涌上来,让他如坠寒窟,额上渗出点点冷汗,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跌落断崖的夜晚。

“阿隐,父亲同你玩个游戏……你要记住,从现在起,你是太子殿下的儿子,你叫杨悯,是大梁的皇孙殿下……”

幼童的声音清脆响起:“阿隐就是阿隐,为什么要扮演别人呢……啊,父亲,我知道了,你要同阿隐演的戏叫做‘赵氏孤儿’,是程婴义救赵氏子!”

谢承安深吸了一口气,勉力对他笑道:“不,不一样。阿隐,程婴的孩子会死,而你不会的。这只是一场戏……”

刀锋破空的声音袭来了。

谢隐半跪在地上,浑身如同紧绷的弓弦,每一寸都在颤栗。攥着剑柄的指节已经发青,可是那钉在地上的一口薄剑却重如千钧,无论如何都提不起来。

刀风即将拂过谢隐脸颊的那瞬,却忽然偏到了一旁。

一个女子身影从林间冲了出来,一头撞在巫祝身上,生生撞偏了刀锋。

巫祝一惊,反手挥刀,就要劈下,下一刻,却手腕一麻,刀柄顿时脱手。

谢隐用尽所有力气,制住巫祝,带着他一起向后倒去。

身后,就是涛涛沧江,浪潮翻涌可怖。

“兄长!”

连绰醒过神来,急忙捂住口鼻冲过去时,只看到谢隐与巫祝双双坠江,以及紧跟其后,义无反顾跳下江水的另一个少女身影。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终于写到了!别怕,哥哥最爱的就是弟弟妹妹,一定会来救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