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热茶
游戾又盯着温休看了几秒,才转过头,一边拿着刀开始刻,一边听不出情绪地说:“我会。”
温休似笑非笑地看着游戾,没有挪动的意思。
游戾被温休盯着,只觉身体愈发火热,恍若那日头只照在他身上般,烤得他手上的动作都不自觉地加快。他左耳嗡嗡地闹,右耳被门外的虫鸣扰。他虽刻得急,手却稳,不消一会儿,就将手上的刀扣在了桌上,然后将手上最后一块竹片递给了温休,沉着声音说:“刻好了,温大人。”
温休接过竹片,检查般地看了两三眼,才点了点头,然后朝着门口轻喊了一句“同福”。
同福迈着小碎步快速地从门侧走了进来,他看着朴实,笑起来也没有苏昭明的谄媚,反而让人觉得很舒服,也让人毫无防备。他靠近了温休一些,才应答道:“小的在。”
“同福,将游侍卫刻好的竹片带下去再打磨一下,注意别割了手。其余的,就清理了吧。”
同福微不可查地顿了顿,才麻利道:“是。小的立马去办。”
温休吩咐完,才看向游戾。游戾刻完了字,此时已经站了起来,说不清情绪的目光落在同福身上。
“游侍卫,”温休唤了游戾一声,等游戾的目光重新落回自己身上,才继续道,“你的厢房想要在哪儿?要离我的主卧很近么?”
游戾还没来得及回答,温休又一脸认真道:“还是说你不需要厢房,要同我一起住主卧?”
温休满脸无辜与认真,让游戾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他抿了抿唇,才说:“小的不敢。”
温休没忍住笑了一下,挑了挑眉,看着游戾,悠悠地说:“你这看不起来不像是不敢的样子啊。”
温休顿了顿,叫住了正要往外走的同福:“等会儿。”,等同福回头,温休才接着道,“你再叫人给游侍卫收拾一下我隔壁那间厢房,游侍卫往后便住在那儿。”
同福怀里抱着一大包竹片,闻言又行了行礼,道:“是。”
同福走后,温休又简单地给游戾说了一下温府的架构和一些规矩。
其实温府并不大。
温休虽说是开国功臣,也一度在朝堂上成为新帝强劲的左右臂,但新帝自建国以后就一直忌惮着他。
新帝尚武,温休尚文。在揭竿起义期间,也一直都是温休为新帝出谋划策。说得难听些,若是没有温休的权谋计策,单凭新帝靠着武力横冲直撞,根本打不下这个江山。新帝出的力气多,每次都冲在厮杀的最前面,立下无数血汗之功,哪怕危及生命也在所不辞。但这些勇猛都需要建立在温休的用兵计策之上。
所以在起义成功之际,在选择谁成为新君之时,仍有一大部分人是拥护温休的。
温休适合治理国家,新帝适合厮杀战场,他们都是这么想的。
新帝之所以能成为新帝,是因为温休不想当皇帝。这在一开始温休加入起义队伍之中,就和新帝说好了的——“我助你成为新皇,你去善待黎民苍生。”。
温休知道他忌惮自己,所以才会选择退出朝堂。其实他本该退得更早一些,只是新朝刚建,众多烂摊子般的民生事务,单靠尚未招揽到足够人才的新帝是做不好的。他无法抽身,等处理得差不多了,再退就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温休想活。
所幸新帝是个没多少脑子的粗莽武人,他想杀自己,但又不敢声张。只能自己去找个人,想派他来看住且能不动声色杀掉温休,但也不知道找个能捏住把柄的。
温休淡淡地看着游戾,微微笑了一下,竟找了匹玩性未消的小狼来。
温休想起刚刚见面时游戾看向自己的第一眼。这样的眼神他虽见得不多,但也见过。
满眼的欲望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他还年轻,就算在后面的交谈里这样的眼神再没出现过,但心里欲望的根,种下了,就不能让他拔掉。
不然他要怎么活呢。
既然游戾想让自己陪他玩儿,那便玩吧。
温休没驯过狼,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驯好。但有肉在手,还怕他不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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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休的交代刚刚落嘴,知福就走了进来:“温大人,游大人的厢房收拾好了。”
温休笑了笑,起身道:“正好。知福,你带游侍卫去瞧瞧,游侍卫有什么要求,尽管满足。”说完,又转过脸,对游戾说,“游侍卫今日也辛苦了。稍去休息一会儿,饿了便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吃点。沐浴后也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启程陪我去一趟郊外,傍晚便回。”
游戾行了礼,正要告退,又被温休叫住。
“对了,那间厢房是带有小院子的,你若是早起,也可以在小院子里练武。”游戾抬眼,见温休正对他笑着,让他在这艳阳高照的午日,似看到了一抹皎亮轻温的月光,“有恪,欢迎来到温府。”
游戾心中微地一动,顿了会儿,才道:“多谢温大人。”
等知福带着游戾走了,温休才道:“同福,进来吧。”
语音刚落,门口便出现了一人。同福快步走上前:“小的在。”
温休垂着眸,轻声问:“竹片呢?”
“大人没明说,小的不敢轻易处置。竹片全部已移至小人房内,静待大人吩咐。”
同福算是温休的第一个随从。同福五岁丧母,多年的征战又让他失去了父亲,和姐妹兄弟走散。
温休是在街边捡到的他。说是捡,也不太准确。那时候的温休还在为新朝奔走,偶然在路边见到饿得奄奄一息的同福,便停下脚步,请他吃了碗面,给了他一些银子,又匆匆走了。
自那以后,同福便每日等在那条路上,等着温休经过。温休若是走路,他便躲在街角默默地跟着;温休若是坐着马车,他便跑着追,直到再也追不上。就那么追了几个月,温休才决定将他收入府中。
温休本以为流离失所父母双亡的孩子,大多都沉默寡言,感情贫瘠,但同福却不同。他喜怒分明,该说话时便说,该沉默时也懂得沉默。人虽看着老实甚至有些木讷,可实际却聪明得很,十分懂得审时度势。正巧那时的温休没有心腹,便有意无意地培养着他。
一眨眼,同福已经跟着他好几年了。
这期间,温休跟同福私下约定过许许多多的暗号。比如刚刚他在吩咐同福处理竹片时,里面就有一个私约——有外人在场时,温休若是在吩咐同福做事时在开头唤了他的名字,那便说明当下吩咐的命令是不作数的,至于真实命令如何,温休会再吩咐,同福当下只需立即应下即可。
“我明日会带游戾出门,傍晚才回。待我出发,你便立刻去找人模仿游戾在竹片上的刻字。游戾一共刻了七块,你找人,让他们每一块都各刻七份,共四十九块。他内力深厚,你找人刻字时,尽量找习过武的,刻完后记得打磨。他耳聪目明,习武之人也较旁人灵敏谨慎,你做事时,莫要让他发现端倪。完成后放到我枕侧,掩起来,我后日便要用。”温休顿了顿,又接着道,“时间有些紧迫,等会儿你便寻个借口,出门去找代刻人。他来实属意外,底子不清,我也做不到那么周全,只能搏上一搏。”
同福双膝下地,行了个大礼,沉稳坚定地道:“同福定当竭尽全力,护温大人周全。”
温休将同福扶起来,安抚般拍了拍他的肩,眉头却一点一点皱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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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戾的厢房离温休的主厢并不远,知福带着他走了不到半刻便到了。这个厢房确实有个小院子,院子虽比不上温休的大,还栽着两棵树和一些花草,但用来练武也足够了。房间内很干净,却很清朴。墙上挂着几幅画,游戾想起刚刚苏昭明看过的那一幅,便没忍住往墙上多看了几眼。
“这是我们温大人自己画的,好看吧?我们府里的每一间厢房都有。”游戾回过头,看知福正一脸仰慕地看着那幅画,好似那幅画便是温休本人。
知福见游戾正看着自己,才想起自己好似失礼了,便退了一步,道:“游大人,这里就是您的厢房了。有什么需要整改的,您尽管吩咐小的,小的立马着人去办。”
房间不大,几乎可以说是一览无余。游戾一介武夫,对吃穿住都不甚在乎。但他还是将行李放到桌子上,在房里走了一圈,才道:“挺好的。”
知福弓着腰,说:“那小的便先行告退了。”
游戾点了点头:“嗯。”
知福走后,游戾才寻了椅子坐下来。茶壶里有热茶,他倒了一杯,也不顾腾腾而上的热气,一口便饮尽了。
热茶顺着喉咙,踪迹可寻地滑向胃部,胃热了,身体也跟着发热。游戾微眯着眼,盯着墙上的水墨山水画。
他摸不清温休想要做什么,但也不恼。
若是人人都摸得清温休的想法,那这新朝也不会建成。
况且,他摸不摸得清也无甚所谓,反正温休威胁不到他的性命。而温休的命,他游戾捏着圣谕,想取,便取了。
这么想着,游戾便几不可查地笑了,然后缓缓地,又给自己倒了杯泡得愈加浓郁的热茶,一口一口地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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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休:吭哧吭哧给狼崽挖陷阱
游戾:我老婆,想娶,便娶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