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金斯韫靠在老板椅上,翻着新投资建筑公司的最新宣传画册,没什么好脸色地听着助理汇报宴清屿近期情况。
不知道他哪儿一夜之间在A市认识了人,对方还好心地借了成年身份证给他开房,让他在星级酒店里舒舒服服住上几天。
虽然跟不少公寓管理处打了招呼,但按照宴清屿现在的情况,找到地方住不过是迟早的事。
“情况就是这样……”
汇报完毕,助理紧张地看着老板,生怕会被说如何办事不力。
出乎意料的是,老板异样平静。
助理胆战心惊地又看了一眼。
完蛋了。
老板平静得整个人如同散发着超脱佛性的淡淡光芒。
金斯韫作势要开口,助理浑身紧张,却不想老板反倒问起了其他事,“外面在吵什么?“
助理:“昨天闹事被丢出去,今天酒醒了上门说咱不给他家面子。”
“哪家人?”
“就是——”
”算了,不想知道,你去接手,再闹丢出去。”
助理噎住,见老板没有要说其他事的意思,不安地问:“宴少爷那边是不管了吗?”
管他?
金斯韫冷笑,一开始试图管他金斯韫这辈子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第一次见面时候,还是在友人于国外的婚礼上。
他至今都觉得,友人的婚礼,误的是他的终身,对清梨一见钟情,也从此被小混蛋欺负得死死的。
湖畔草地的浪漫婚礼,风景绝美。
比新郎新娘更吸引全场眼光的,是干干净净又安静的漂亮少年,漆黑的发色,漆黑的眼眸,白皙的肌肤在阳光下仿佛如同精致的瓷器,他的画技高超,架着画板于湖边,连风拂过他脸庞时都温柔几分。
他低垂眼眸,持着画笔的指尖仿佛都泛着白,蘸以颜料,他不知道在旁观者看来,他惊艳得如同一幅杰出独一无二的画作。
少年安静地绘画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却像是被无数孤独裹挟笼罩,让人不安地揣测时是否命运对他太过不公平,才让他的眉间会如此忧郁。
金斯韫不禁想到孤僻自己的年少,宴清屿又是清梨的弟弟,他盘算着正巧也提前和小舅子打好关系,于是上前打招呼。
少年不意外他的到来,轻声赞美,“跑车很好看。”
金斯韫没想到他会先和他搭话,尤其是他的车也没开到附近啊,待反应过来后,他问道:“你喜欢跑车?”
“嗯。”少年歪头笑了笑,眼眸里有种天真烂漫的纯真,“可以让我试试吗?”
他看起来显然不是适合跑车的年龄,理智在线的金斯韫正要拒绝。
“你是不是在追我姐?”宴清屿语气真诚,“未来姐夫?”
“……”
一句话,让他将自己还没摸过瘾的新跑车放车场里让他跑两圈。
那是他这辈子最心惊胆战的两圈。
极速弯道飘逸的每个瞬间,他都生怕宝贝车和未来宝贝老婆的弟弟一起殉情。
车停了。
车门打开,少年迈着长腿下了车,随手将车门一关。
脸上哪有半丝先前所见的忧郁气质,明明热血运动完,整个人却是“啊也不过如此”的倦怠感。
金斯韫靠的就是察言观色起家,他当即决心,以后离这少年远远的——
开口之前,先一步被迫知晓了宴清屿的实际年龄。
宴清屿像是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似的,轻飘飘地坦白真实年龄,将他一起拽进扯谎的一根麻绳上,用作未来诸多踩线黑白地带的要挟。
思及此,金斯韫烟瘾又犯了,他愁眉苦脸,至今没敢和清梨说这件事。
过分对新鲜事物保有好奇与追求刺激,将会是极其危险的品质。
宴清屿就是这样难猜想法,捉摸不定,骨子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小祸害。
不过……金斯韫走向门口,抱臂,冷眼看着走廊尽头嚷嚷着要见老板的颓败男子。
比起门口光会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哪家富三代公子哥,未来小舅子也挺好的吧。
在对方干喊着第八百句“你信不信我买了你这里!”时,金斯韫终于没了耐心,轻描淡写地嘱咐,“丢出去。”
宁静又有些燥热的夜晚,窗外蝉鸣声不断。
夜风轻轻越过窗台,吹进房内,掀起桌台上翻页日历的一角。
被画上圈的数字标记着距离返校还有一周,距离月考还有两周。
沉礼絮戴上耳机,郑重其事地播放舒缓抗躁轻音乐。
她拿出一张英语模拟试卷,提笔,开始写。
作文第一句:宴清屿为什么来A市住了?
第二句:他会不会记仇她谎报出租情况的事情。
第三局:宴清屿应该还不知道,她打着他的旗号,为自己谋取了,一点点的好处吧……
笔尖一顿,沉礼絮看着试卷上的字迹,惊觉不对。
他是金鱼的记忆,怕什么,说不定他根本就不记得她。
手掌“啪”的一下摁在桌上,沉礼絮拍案而起,根本没必要庸人自扰。
想明白后心态放松许多,低头看一眼试卷,沉礼絮扯了扯嘴角。
沉默片刻,她换了一张试卷,重振旗鼓开始写。
刚落笔第一个字,忽然想起,还没开始计时。
现在七点五十五分,距离八点还有五分钟,不如等八点整再继续写。
刷一会手机吧,就一会~
顶端弹窗一条消息。
寻觅:「粉红小妹说会调查,掌握充足证据再来挂你= =」
沉礼絮:「……」
她打开行程表,删去to do list里的“一天背十个单词”,换成“和宴清屿的打好关系”。
假如,她是说假如。
之后能成为手拉手的好朋友,到时候帮忙圆个谎,问题不大吧。
只是看着0%的完成度多少有点没动力,沉礼絮想了想,将屏幕上进度条为零的甘特图块向后拖动,大家都是邻居了,先加个10%的进度值,不过分吧。
“啪”的一下,房间一黑。
周遭寂静无声,楼道都没了声响。
沉礼絮扭头看了一眼,门缝底下透出走廊灯光,估计是跳闸。
她站起身,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在沙发上翻找一会,在抱枕挡着的角落里找到钥匙。
开门走到走廊尽头,有一个穿着睡裙的女人已经站在电闸旁。
她有印象,是这层楼的租户。
女人歉意地看着她,“哎呀不好意思,我在找我家电闸,是不是不小心关你家电闸了。”
沉礼絮问了她的房号,替她开了她家的电闸,女人道谢后离开。
沉礼絮正要走,瞥一眼电闸,觉得不对劲,她是不是瞎掰了好几家人的电闸。
她想伸手把电闸打开,又犹豫着停了下来。
万一是别人出远门自己关的电闸呢?
正要收回手,身旁一道阴影临近。
沉礼絮扭头,是宴清屿。
他的头发湿哒哒的,像是刚洗完澡,匆匆套了件T恤出门,整个人氤氲水汽。
走廊暖黄偏暗的灯光,照得他整个人有种电影里朦胧美的画质感。
漆黑发丝上的水珠一路沿着弧度优美的下颌线向下,啪嗒一下轻轻落在白皙的脖颈上,在锁骨处微微停留,往T恤边儿落去。
他双手抱臂地偏头看她,漆黑眼眸里都仿佛氤氲雾气,勾唇一笑时,沉礼絮莫名想到了风情万种这个词。
她赶紧拉回注意力,“晚上好?不吹干头发就出来散步啊?”
宴清屿歪着头打量了一下她,语气含笑,“停电了。”
沉礼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白皙修长的手优雅地伸出,顺着她的手的方向,“咔哒”一声,掰动电闸。
“……”
沉礼絮登时反应过来,他那意味深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扭头:“不是我关的。”
宴清屿微微挑眉,什么都没有说,转身离开。
修长的身影渐远,沉礼絮独自在原地复盘整个事情。
不是,这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她在蓄意关他电闸?
再结合之前明明有房子出租还不让他住的行径,看起来更像是她在刻意针对他……
啊啊啊啊,沉礼絮抱头懊恼,倒也不用这么在他面前刷存在感。
她郁闷地往回走,手机屏幕一亮,屏幕上硕大的“和宴清屿打好关系”字样。
指尖选中进度条,悲痛地减回5%。
在想出合适的计谋之前,沉礼絮决定夹紧尾巴做人。
在两人是对门的情况下,非常努力地借助猫眼这一实用发明,尽最大可能地错开两人出门撞见的概率,降低存在感。
白天宴清屿出门了就不容易撞见,晚上她就尽可能地不出走廊,连吃东西都优先选择外卖送上门。
为了保险起见,她今天点晚饭都特意挑宴清屿出门后点。
一碗砂锅粥,迟到了足足一个小时。
老板就算刚把米淘洗干净放进去,闷都该在路上焖熟了。
沉礼絮没忍住地发消息联系骑手,问到哪里了。
骑手:「打架,太狠了,俩男的连刀都用上了,血溅得到处都是!」
沉礼絮:「你没事吧???」
骑手:「我当然没事啊,我在旁边看。」
沉礼絮:「……」
骑手:「你的餐我现在送啊。」
过了十分钟,敲门声响起。
外卖小哥喊一句,“给你挂门上了啊!”
随着急促的“订单即将超时”的提示音,小哥哼着歌欢快地狂奔楼而下。
沉礼絮开门拿过外卖,正要关门,咦,地上怎么又有份外卖。
她奇怪地蹲下来,看了眼上面,单号又是被撕掉或是在路上就掉了。
这几天似乎总有人送错外卖,她放到一楼的回收认领处也没人去拿。
这有点难办啊,总不能天天都往她这里送吧。
正苦恼着,电梯门“叮”的一声响动。
应该不是宴清屿回来吧?他才刚走不久吧,平常再回来似乎都是深夜了。
沉礼絮看着电梯口。
下一秒,长腿美男走出电梯。
四目相对。
沉礼絮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两份外卖。
她脑内忽然浮现一个非常非常危险的猜测。
这一栋楼,阿婆只给常住的用户门口贴了明确的门牌,她是606,而宴清屿是607,但他的门口空的。
总不能,这几天送错的外卖,都是他的吧。
宴清屿背着黑色的乐器包,慢条斯理地朝她走来。
“好巧啊。”沉礼絮尬笑着打招呼:“你平常也喜欢吃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