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温柚难免有些慌乱。

她背脊下意识有些发麻，也不知道，沈识谈是怎么知道她一直在看他的。他明明刚刚才醒，睡的时候脸上还盖着本书。

温柚深吸了一口气，不承认，“我哪里，哪里看你了。”

沈识谈抬了下眉。

他眼底含着点笑，语气像是在反问，“没看吗？”

过了会。

就在温柚以为自己暴露了的时候，对方嗓音淡然，不紧不慢，“那可能是哥哥猜错了。”

猜。

他居然说，猜、错、了。

这个字用的很巧妙，温柚：“……”

温柚沉默了片刻，有点儿无语，一边又松了口气，身子放松了些，“猜的？”

“不然呢，”温柚还在刚刚庆幸，沈识谈并不知道自己看他的那件事。

然而下一刻，就又听见他低笑一声，不嫌事大似的，开口。

“你心虚什么。”

这些天的温差变化很大，不出所料，温柚果然发烧了。

请假休息了一天，次日才去了学校。

她身体一向不算好，温度就算褪去，一张脸也还是没有什么血色，一整个上午都病恹恹的样子，更不想搭理其他人了。

到了放学前的大课间。

今天的太阳出的很好，温柚找了个地方坐下，抱着怀里的保温杯，看向远处。

操场上人声鼎沸，她却打了个哈欠，有些犯困。

“喂，温柚。”不知道什么时候，面前来了几个男同学，为首的那个戴着副眼镜，叫了她的名字。

温柚抬头。

这几个人她都不认识，顶多只能说，是略有眼熟的程度。

好像是同年级的那几个。

他是这样问的，“你能当我女朋友吗。”

对方的语气直接了当，甚至不是在问她的意见，而是，带着一种强迫性的感觉。

“不能。”

温柚拒绝的很果断，见此，站在后面的那几个男同学顿时笑成一团，“……噗，哈哈哈。”

“你这也不行啊，”有人说，“愿赌服输，刘子伟，请客吧。”

“……”

被称为刘子伟的男生咬了咬牙，明显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他几步走上前，直勾勾的盯着温柚，这次的语气更差，“当不当我女朋友？”

身体还没有恢复好，温柚没什么精力去应付，整个人脾气也有点差。

温柚的面色冷淡，说话的态度也不好，呛了回去，“你问多少遍都是一样的回答。”

说着，她站起身。

正想离开，衣领却被人拽住，狠狠地往后一拉——

猝不及防，温柚一个踉跄，就这么被刘子伟大力的推到了地上。

操场上铺的地泛着磨人凸起的颗粒，温柚跌在地上，膝盖上的肌肤被磨破了一层皮，她蹙了蹙眉，轻嘶了声，抵着的手握紧，因为疼痛，蜷缩成了一个拳头。

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此刻更加苍白，她抬起头，看向刘子伟。

这在对方眼里，无异于更是一种嘲笑，“你他妈装什么清高啊，问多少遍都是一个回答？是不是？”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酷啊，嗯？”

温柚想站起来，腿上却很痛。

她闭了闭眼睛，有点儿烦，只能被迫听着他骂骂咧咧。

“冷着张脸给谁看！盛亦铭天天跟在你后面跑，怎么不见你拒绝他啊！”

见温柚这幅样子，那几个男同学难免沉默了会儿。

只是一瞬，

就又不嫌事大的，继续开口。

“行了行了，你别玩不起啊，别为难人家女孩子了，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的嫌你丑呢，哈哈哈。”

刘子伟被这番话气的眼睛都红了，再次走向温柚，逼近。

“老子问你话呢！”吼出声，他伸手，想去扯温柚的领子，把人拽起来。

然而下一刻。

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了一个篮球，很大的一声“碰——”，打在了他腾在空中的那只手上。

手臂倏忽一麻，篮球掉在地上，刘子伟缩回手。

转过眼，看见了砸他的人，“盛亦铭，你什么意思？！”

刘子伟的手疼的现在还在发抖，当盛亦铭过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反抗的力度，被揪住了领子，狠狠挨了一拳。

“谁他妈让你碰她的！”

看热闹的那几个愣住了。他这一拳，是下了死手的。

回过神，他们连忙把盛亦铭拉开。

几乎是同时，在操场巡逻的教导主任被动静吸引，快步过来，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一幕。

杨沁月跑到温柚面前，动作小心的把她搀扶起来。

温柚眼睫颤了下。

教导主任看向杨沁悦，气的额角抽搐，“先送她去医务室。”

临走之前，温柚看了盛亦铭一眼。

他没看她。

就这么被杨沁悦带去了医务室，温柚坐在椅子上，女校医帮她把伤口消毒，又用纱布在上面贴了一层。

杨沁悦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怎么回事啊，盛亦铭干嘛打他？”

热气熏蒸的脸庞，温柚小心的抿了口。

没说话。

至于后面的事情，温柚就不知道了。

盛亦铭跟刘子伟在办公室待了一整个下午，直到放学，也没见到人，发了消息也没回。

第二天早上，温柚才见到他。

只不过是在操场上的演讲台上面，清晨的风很冷，他跟刘子伟站在那，一人手里拿了一张检讨纸。

台下的学生呜呜泱泱一大片，全都朝那边看过去。

刘子伟低着头，手里的纸张捏紧，一字一顿的读出上面的内容，检讨自己的错误，以及给温柚道歉。

教导主任满意的点点头。

到了盛亦铭检讨，教导主任打开手里泡着茶叶的杯子，喝了口。

下一刻——

盛亦铭站在那，神色冷淡，把手里的那张检讨纸，几下团成了一个纸球。

他压根不屑于照着上面的内容去说。

盛亦铭调了下麦，开口，声音顺着广播传入众人的耳中。

“首先，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并不是因为我认为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错，不过是被学校施加的压力逼迫而已。”

听见这句话，教导主任被茶水呛了下，一阵剧烈的咳嗽。

“其次，对于这种不尊重女性的傻逼——”

盛亦铭音调拖长，看向刘子伟。

十七八岁的少年总是带着光的，他牵起唇角，染上一抹笑。

语速不紧不慢，

“我还真挺后悔，那一球打过去的太轻了，没能直接把他手打断，让他少了一个打着石膏上学的机会。”

这像什么话！

教导主任好不容易顺直了的气，现在又开始被气的咳嗽。

台下的学生们先是一片安静。

几秒后，人群中率先爆发了一阵惊呼，伴随着剧烈的鼓掌声，动静愈来愈大。

“靠，不愧是我盛哥。”

“你说你惹他干嘛啊，被打了还不够，现在还要当着全校的人面前丢脸，哈哈哈。”大家笑成一团。

“……”

教导主任被气的脸都绿了。

“他们班主任呢？叫过来，把盛亦铭给我拽下来！”他快步离开，在班级中开始寻找。

台上。

盛亦铭继续说道，“不过呢，你也别担心。”

刘子伟咬着牙，低头不说话。

“下次再犯贱……”话说了一半，还没说完，教导主任带着人风风火火上了演讲台，一把把他拽了下去。

麦被碰的发出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又重新归于安静。

众人：“……”

闹出这种事，这个演讲是讲不下去了。

各班班主任组织着学生回班级，拿盛亦铭这个做法敲打了一番，才准备着开始上课。

盛亦铭又是一整天没回班级。

被按在办公室教导了。

临近晚自习快结束的时候，温柚收拾着书，朝着身后的位置看了眼，想了想，帮他把书本也收拾了，装进书包。

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两天，他都没有机会来教室上课。

温柚有点儿愧疚。

教室里的人走了个七七八八，温柚在那等了会儿，终于见到盛亦铭回来。

他脸上还是那副样子，显然谈话对他没用。

叹了口气，温柚把这两天记下的笔记递过去，盛亦铭突然笑了，耳尖不自觉发烫，“……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的。”

温柚闷声，“我没有担心你。”

走出教室，身后的盛亦铭跟上，“你伤口还痛吗？”

温柚摇了摇头，一路无言，直到出了校门，她才欲言又止，问出了那个最担心的问题。

“王阿姨骂你了吗？”

盛亦铭满是无所谓的态度，笑，“没有，我妈还夸我了。”

温柚：“……”

“盛亦铭，你人挺好的，”温柚沉默了会儿，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怎么就发好人卡了。

她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明明是想让他别那么冲动，说出来却变了味。

“……但是，下次别这样了。”

夜风很凉，吹在身上。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树影摇曳，鸟雀翻飞的声音。

沈家司机的车平时就停在这一处，可温柚今天却没见到，不远处倒是停了一辆通体黑色，底座很低的赛车，车窗门紧闭着。

没见过。

温柚也就没敢过去，干脆站在这里等。

说不定是司机来晚了。

身旁的盛亦铭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在听见她的那句话后，沉默了几分钟。

他垂着头，连名带姓的叫了她的名字，“温柚。”

温柚抬起头。

盛亦铭深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发颤，犹豫着，最终还是问了出来，“……你真的不知道我什么想法吗。”

还不等温柚有所回答。

停在不远处的那辆黑色赛车，背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声响。

似乎是有人倚靠在那，而后，此刻因为站直了身子的动作，带动着衣物的面料，发出了悉索声。

温柚朝着声音源头的方向看过去。

那辆车停在暗处，冷白色的路灯光辉分散了些许过去，在视线的死角处，一点光都看不见，黑漆漆的一片，而发出动静的地方——

缓缓的，走出了一个男人。

对方肩宽腿长，个子很高，黑发被风吹动，几缕垂在眼皮的位置，一袭黑衣愈显冷清。

衬衫的袖子被随意向上卷了两圈，带着布料的韧感，露出一截劲瘦有力的手臂，青筋顺着蔓延，在那只节骨分明的手中，夹着一根烟，

散发出微弱猩红的光。

有风吹过，带过一股好闻的烟草味，散于空气中。

他顿了顿。

而后，一步步走过来，扯唇，牵起不明显的笑，站定于二人的面前。

温柚的呼吸一瞬间像是被暂停。

那双天生上扬的桃花眼，此刻散漫的掀了掀，眼尾笑意上扬的更深，浅棕色的眼眸更是直勾勾盯着盛亦铭。

他嗓音难以辨明情绪，像是在笑，传入耳中。

他说——

“你什么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小盛:草（一种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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