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偏心
“所以就这么急着跑掉吗?”
邪见气愤极了,人头杖在地上笃笃笃敲个不停。
“邪见爷爷……”
铃忽然想到了什么。
“杀生丸少爷,有哥哥或者……弟弟吗?”
“呸呸呸!千万不要在杀生丸少爷的面前提这个。”
铃却抬头看到了庭院里熟悉的身影。
“杀生丸少爷!”
惊呼一声又掩住嘴巴的铃。
“杀生丸少爷有遇到白牙姐姐吗?她刚刚出去了!”
呼吸一滞,眼前的妖怪心情似乎格外糟糕。
他当然知道。
那紧张不安的气息,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极力地掩藏着许多不明的情绪。
不似往日明亮,仿若蒙上尘灰,害怕被发现什么。
一心想要守护人类的妖怪,那颗心也会变得混沌吗?
满口谎言的骗子。
对谁都是一样么?一样的坦诚着那颗守护之心。
会想来告诉她,对人类的看法,会想要告诉她,此刻的他仍不理解,会试着去……
——简直可笑,他到底在做什么。
思绪收拢,所有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杀生丸听见心底否认的声音。
“没有。”
什么东西好像才懵懵懂懂地长出来,就被掐断了柔嫩的芽子。
转身离开的妖怪,风灌满了广袖,银白色的发丝被吹起。
邪见往外跑着快速跟上,又好像在纠结着什么,终于还是跑回来。
“跟上杀生丸少爷,我去牵上阿哞,白牙那家伙不管你了……”
“什么嘛,白牙姐姐明明只是出远门而已,马上就会回来的。”
“那你就说要不要走好了,留在这里可是没有人给你做饭的!”
“杀生丸少爷在哪里,哪里就是铃的家,铃是乖孩子,可以自己做饭!”
哒哒哒的脚步声,小姑娘头上的发揪一翘一翘,往外追着杀生丸跑去。
“白牙那家伙,真是骗小孩有一套……可怜的杀生丸少爷有着这么一个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的……”
邪见哆哆嗦嗦地闭上了嘴巴。
双头妖兽腾云飞起,风吹过空荡荡的庭院,卷起的草叶夹杂着白色的东西。
“啊啦~”
铃伸手接住一片。
……破碎的花瓣?
“三日月大人……这真的是为我准备的吗?”
车架的速度太慢,对方牵来一匹马,全然不问自己是否拥有骑马这门技术。
尽管被男人拽着绳子,却是一副打着响鼻不停跺着脚想离开的样子。
那马都快应激了!
是……察觉到自己身上妖怪的气味了吗?
白牙试探地伸手摸了摸,不想反倒意外的安抚了下来,看着即将成为自己坐骑的生物,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厉害的妖怪,使用妖气就可以做到,用现代话来说,那叫飞行的效果。
品味好一点的妖怪,借助自己妖气附上的媒介,也可以……
资质再差,用点变幻之术飞天遁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她这个半吊子,徒有妖怪的体质,如今还不知晓自己的妖力如何运用。
……感谢阿哞过去不离不弃的帮着她从西国搬家。
“走吧。”
离开了阿伊那府,随着花香的褪去,三日月身上那股子诡异的感觉散去了许多。
白牙只好称谢,利落翻身上马。
此一行并未有更多的人,狸姬的说法是,他们二人足以解决。
白牙只当自己算是个装饰挂件。
她是一个完全只靠蛮力,刀劈拳打妖怪的……妖怪。
不管怎么说,腰间的佩刀让她觉得有了些许的安全感。
纵马疾驰在道路上,山间的风列列吹响还坚毅挂在树上的枝叶。
穿过林间,马蹄踏碎枝叶,踏过溪流,踢飞的卵石惊走鱼儿。
这位驱魔师大人无疑是一个可靠的人,路途上遇到叫嚣着要白牙交出四魂之玉的妖怪,都被这个男人轻松解决。
被那只妖怪撞下马的她,甚至没有抽刀的机会。
下一瞬就是带着寒光的武器闪过收回,碎裂开的妖怪肉/块淋了白牙一身。
那双金色的眼睛的主人,坐在马上,修长有力的手接住飞回来的骨扇,嘴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居然连这个也躲不过。
即使扇子的主人是如此好心的救了她的小命,白牙始终谨慎的和对方保持着距离。
他们会时不时停下脚步,对照着太阳,调整一下前进的方向。
是夜,哔啵炸开的火星,简陋的火堆上烤着两条鱼。
火光的映衬下,白牙看着那烤的焦黄的鱼,目光其实落到了对面坐着的人身上。
这个男人,其实细看之下。
和杀生丸完全不同。
肩膀腰腹上的洁白蓬松的毛裘,看起来要更加顺长柔软,比起犬类,更像是某种狐狸的毛料。
那双眼睛的颜色,实际上是一种更接近棕色的金。
而且……
离开了狸姬之后,整个人身上的占有欲消散的无影无踪,反而透露着几分随意的慵懒。
最奇怪的是,这种马背上天天赶路的生活,他居然还能每天换不同的衣服?!
是有什么储物的神奇宝贝吗?
对方的审美还格外偏好繁复艳丽,若是交给她们的是个潜伏的委托,白牙敢打包票,三日月换新衣服的第一天就能直接宣告任务失败。
简直不要太惹眼。
这短短几天的功夫,她就看到了不下五套不带重样的,大到衣服花纹样式,小到头发束带的装饰扣子。
……白牙看了看自己穿着的短打。
那妖怪的血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洗了好几遍还是挥之不去的腥臭。
冬日的溪水简直冷的刺骨,如今在火堆旁抱着膝盖庆幸自己是妖怪的白牙,被风一吹,打了喷嚏。
“两条鱼都归你。”
“谢谢。”
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是嫌弃吧,绝对是嫌弃。
她的口水又没喷上去!
“你的兄长,是个怎么样的人?”
嗯?
“我的兄长?”
“那位……”
看着坐在火堆旁发呆的白牙,眼里含着某种兴味的人端正了坐姿。
“杀生丸大人。”
三日月对杀生丸感兴趣……
毛都要炸开,直觉告诉白牙,这个人一定有着什么不一般的想法,难道,他其实已经背地里去调查了?
那要直说么?
不行,绝对不行,见识过了三日月是如何干脆利落地解决了那些挡路的妖怪。
她要是坦白直说的话,现在能逃走的几率几乎为零。
“啊~那个啊……”
她抓了抓头发,脑海中闪过无数细碎的画面,定格在庭院中月光下带着面具的人影。
“是个很漂亮的人。”
白牙以为对方至少会被转移注意力,在这个以实力为尊的时代,几乎没有男人会在意别的男人有多好看吧。
……
板正着脸的驱魔师取下头上束发的簪子,整个人的气质陡然发生变化,声音低沉了下来。
“那么……”
溪畔的河风吹起,衣袂翻飞,披散的银发上流光熠熠。
冬日的月光薄薄洒在眼睫之上,收起慵懒姿态的男人显出几分压迫,像一柄保养的极好的利剑。
有那么一瞬间,白牙失了神。
火光下,那张脸和记忆中的人再度重叠起来。
……杀生丸。
“和我比起来呢?”
怎么会有人这么问啊!
“哈哈哈这个,哈哈那个……”
那尴尬的问题以白牙更尴尬的笑声回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和驱魔师是同事的小妖怪并不想昧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平心而论,三日月的这张脸尽管与杀生丸极其相似,却更加接近人类的审美,若是换了任何一个其他人来回答这个问题,都会选择前者作为答案。
但是……心底有只有小猫的爪子在轻轻地抓挠,玩弄着一只小小的线团。
那翘出来的一点儿线头指向了一个白牙一直没有意识到的事实。
——她偏心杀生丸。
“那自然是没法比较的,三日月大人难道没有因着外貌引起的烦恼吗?”
睁眼说瞎话的人拿起烤鱼。
意思就是,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这样啊……”
三日月不再追问答案,眼神放松之后那张脸更显得柔和。
“狸姬也很满意我这张脸呢。”
没头没尾,怪异的一句话。
白牙摸了摸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三日月只要提到狸姬,语气就十分古怪。
不太好形容,又像是长辈,又像是恋人,那种无比的宠溺。
万幸他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正常的。
最多只需要一日半日的功夫,就可以到目的地。
放着马儿在溪边饮水,这几日白牙承蒙对方的照顾,已经逐渐放下心来,不用时刻紧绷以待妖怪的偷袭。
有个靠谱的除妖师同伴,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三日月大人,是否听闻过,虾蛄这位驱魔师的村子?”
白牙心里疑虑不安,二人此行走的道路并不偏僻,都遇到了许多的妖怪。
难道驱魔师的村子真的不接受委托了吗?
“虾蛄……么?”
眉宇之间一闪而逝的疑惑。
……三日月的表情也要比杀生丸丰富得多,这么几天的相处下来,白牙完全肯定。
这男人完全是在装啊!
自己在捉鱼准备晚餐的时候,拒绝下水的理由居然是不想弄湿鞋袜。
实力——捉摸不透的强大。
性格——看起来阴郁冷酷,实则喜好花里胡哨,宴会上那套白底樱花纹和服,完全不是他的品味。
这人在极力想要保持着狸姬喜欢的偏好?
丢起一条肥美的晚餐上岸,弹跳在男人脚边的鱼甩动着尾巴。
三日月往边上又走了几步,骨扇一转,掷出一道铁索钩结果了鱼的性命,衣裳连水珠都没溅上。
“驱魔师的村子,我记得这一辈,似乎有个实力还不错的孩子,是叫……珊瑚。”
这一辈……
眼前男人的年纪看起来,用人类的岁数衡量的话,约莫才二十左右,或者要更年轻些。
珊瑚?
那个从猫又妖兽身上下来的女孩,怪不得如此之熟悉……
“对驱魔师很感兴趣?”
上岸的女孩放下裤脚,麻利地升起火堆。
“没有……就是问问,此行路途上遇到的妖怪太多,我有些担心驱魔师的村落安危。”
“哦?”
男人的视线滑到脖颈。
眼前的女孩即使在冬日,也只穿了薄薄一件,内里只用布条层层束着胸。
敞开的衣领,露出的锁骨当中,是一个小小的御守。
“因为你脖子上的东西,所以才有如此多的妖怪,白牙小姐,不知道吗?”
“额……”
白牙解下脖子上的御守,倒出里面的东西。
冻得有些红的手指拈起那块碎片,对着坐在对面的人,严肃说道:“这个碎片,会召唤妖怪,对吧,三日月大人。”
态度十分之认真,语气十分之肯定。
她没说的是,大概就像集齐七颗珠子召唤神龙一样。
这名叫四魂之玉的碎片,要是集齐了,估计召唤的那得是铺天盖地的妖怪。
“……”
“而且,它会说话,很吵。”
作者有话要说:“吾与杀殿孰美?”
“杀殿何能及君也。”
小狗不是一个擅长说谎的妖怪。
另外就是,三日月的身份其实不止是驱魔师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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