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只是世界上哪有顺遂的事情,如果唐栖郁没在出校门看见易尧北那张笑脸,她或许会过一个普通的周末。
看见他的那一秒,唐栖郁下意识掏出手机来给林惜南发短信。
【惜南,我平板忘在三教储物柜了,你来的时候帮我拿一下吧,密码是我的生日。】
【好。】
林惜南发了一个小兔子的表情包,让她稍等他一下。
唐栖郁松了口气,毕竟她实在不能保证易尧北这个疯子在见到林惜南的时候会胡言乱语些什么,在她彻底独立之前,她不能冒任何险。
易尧北靠在石像旁边,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他的长相太过招摇,来往总有些女生偷偷多看他两眼。
唐栖郁不想成为校门口的焦点,推着他走到拐角巷子里,他倒是很配合的抱着手臂往前走,懒懒散散的,把身上的重心全放在唐栖郁身上,刚一拐弯,唐栖郁就猛地撤回手,冷漠地抱着手臂偏开视线。
易尧北没骨头似的靠在红砖墙上,把唐栖郁垂下来围巾又搭上去。
巷子被红砖房子包裹着,把街道上的喧嚣都隔绝在外,逼仄的空间似乎能听到雪花化开的声音。
“帮我弄一下领子。”他朝她说着,眼底像一潭黑泉。
唐栖郁无动于衷,他又撩了一下眼皮,勾了一下她耳垂上缀着的耳坠,鼻腔闷出一声来,“嗯?”
这条巷子能够看到江大内景,唐栖郁余光瞄到林惜南走进三教的背影,易尧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他又看着唐栖郁攥了一下手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无奈着往前凑了一步,伸手给自己抚平了衣领。
易尧北又收回视线低头看向唐栖郁,粉嫩的鼻尖上有颗棕色的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石榴花香味,惹的他心痒。
“行了吗?”她问道。
“他是谁?”
易尧北答非所问,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
巷子里停着一辆报废的凯迪拉克,上面积满了雪,昏黄的路灯打下几层光圈,红砖房子毫无规章的挤在一起,乱七八糟的环境,两人的心跳声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好像只有在这种地方两人才能坦诚相见。
“跟你有关系吗?”
唐栖郁故意说的模棱两可,把气氛推向另一个冰点。
雪花落在唐栖郁的睫毛上,随着她眨眼的频率,那雪花又化开,从易尧北的手边滑下去。
易尧北嗤笑一声,抬手摸摸鼻尖,又懒散的垂下来撑着身后的矮石板。
“你是觉得你突然消失改头换面之后,我们之间的关系就顺理成章的结束了?”易尧北步步紧逼,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逼的人喘不上气。
“我们什么关系?”唐栖郁仰着头,他的帽檐落下一片阴影在她的脸颊上,像是被巨雾笼罩着,她连呼吸都不敢放松。
林惜南已经出了教室,在昏黄的灯光下将唐栖郁的平板裹进外套里,正跟路上的偶遇的同学打着招呼。
唐栖郁心不在焉的样子被易尧北尽收眼底,他又向前倾了一下身子,用很轻的声音说:“你想要变成什么?地下人情?”
“你别胡说八道了。”唐栖郁推了他一把,想从墙壁和他身体中间的空隙中溜出去。
“陆久韵。”他喊着她。
唐栖郁像被针刺了一样,定在原地,她原以为这名字会永远消失在她耳边。
“他跟你讲话的次数有没有我们拥抱的次数多啊?”他悠悠的开口,又说些不痛不痒却能精准打击唐栖郁痛处的话。
唐栖郁不理他,踩着软绵绵的雪向外走。
易尧北也不拦她,扣手挡风点了只烟,烟雾缭和雪花混杂在一起,他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漫不经心地抖着烟灰。
“陆久韵。”他又喊她。
“你们江大的老师有没有教过你,不要随便抛弃别人啊。”
“你当年连路边的流浪猫都要可怜,怎么甩开我的时候这么痛快?”
“一句话都没有就突然消失,把我当消遣吗?”
唐栖郁皱了下眉,停住脚又面向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
易尧北看着她,微微偏头,路灯的光晕打在他肩头,他迎着光向她走过来,鸭舌帽挡住他的眸子,只能看见他锋利的下颌角和薄薄的唇瓣。
右手的烟蒂朝下,落下些烟灰融在雪花里,青筋蔓延的手背全露在空气中,他穿的很单薄,简单的黑色运动套被他的肩胛撑的刚好。
雪地上落下他的脚印,唐栖郁看着他朝自己越来越近,似乎隔着好远她就能闻到那股松木香味。
一步之遥,易尧北终于站定,唐栖郁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陆久韵,你没有跟我说分手。”
“那我现在说。”
“把我当猴耍吗?”
唐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站在易尧北的角度来看,她就是一个见钱眼开,为了钱能马上甩掉男朋友远走高飞的骗子。
停了几秒,易尧北眼睫上落了好多雪花,他垂下眼,盯着她。
“我明天要回北宁了,送我一个告别礼吧?”
雪落在地上没有声音,只有唐栖郁冷的如冰的问句。
“那你以后还会来么?”
唐栖郁问出这句话之后就会后悔了,太过于急火攻心只会把所有的软肋暴露在危险之处。
“你想我来么?”
易尧北说着,手掌覆上她的后脖颈,原本藏在围巾里的温热肌肤被冰凉的手掌覆盖,唐栖郁被激的抖了一下。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不是明显?”
他俯下身,与她平视。
几秒钟,易尧北便猛然靠近,挡住她全部视线,狠狠地咬在她唇上。
唐栖郁吃痛地被他摁在怀里,揪着他身上刚刚被她整理好的外套前襟,唇齿交缠间,脑袋里除了混沌和震惊之外,只剩愤怒,使劲推开他又没能成功,最后干脆反咬在他下唇上。
他甚至没有任何被激怒的表情,反而是笑着去舔舐那处创口。
口腔里弥漫着血腥的味道,腰间的衣摆被他揉成一团,直到她无法喘息,他才慢悠悠放开她,在她耳边说着:“他来了,快去吧。”
像个十恶不赦的巨魔。
唐栖郁被易尧北放开的时机真的很完美,甚至她走到林惜南身边的时候,手里还拿着易尧北买的两杯热奶茶,在听到林惜南夸奶茶好喝的时候,唐栖郁甚至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只能尴尬的笑笑。
“你嘴巴怎么了?”
林惜南果然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嘴唇的上的伤口,担心的蹙了下眉。
“没什么,中午吃饭的时候不小心咬到了。”
“哈哈哈哈是你馋肉了吧。”
“或许是吧。”
一路上,唐栖郁都心虚的低着头把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一低头又闻到围巾上被染上的松木香味,让她坐立不安。
晚上老陈没来接她,唐栖郁坐在林惜南的副驾上,或许是察觉出来唐栖郁异样的情绪,林惜南一直在说话调解着气氛。
林惜南是个经历很丰富的人,参加过野生蝴蝶基地保护项目,也参与过戈壁滩植树计划,去过的地方很多,参与过的项目也很精彩,这都是离唐郁很远的世界。
她只是微笑点头附和。
“北宁最近有一个海龟放生的公益活动,好像每年都会举行一次,你之前有参加过吗?”林惜南话赶话说到这里,唐栖郁也不好一直都不出声,干脆坦白。
“参加过。”
和易尧北一起。
“怎么样?”
“还好。”
其实就是一个打着救助海龟幌子的销售展。
唐栖郁去的那次崴了脚还中了暑,蔫蔫的,体验感很差,只记得易尧北几乎把展览上每个品类都买全了,只为博她一笑,阿荣当时就骂易尧北说要是搁在以前迟早把整个王朝都玩完。
易尧北甚至没空怼回去,蹲在唐栖郁面前,用冰水给她冲走脚上的沙子,把那双白嫩的小脚搭在他的膝上,动作轻柔的给她涂着药膏。
唐栖郁坐在沙滩椅上,身边堆着各种海龟周边,易尧北穿着花衬衫半蹲着捏着她的脚踝。
场面实在滑稽,却是少年人笨拙的真心和鲜活的青春。
她当时有多贪恋他的偏爱,现在就有多后悔与他有接触。
她承认,易尧北绝不是一个坏人,但是可悲的是,她也不是好人。
时间或许会冲淡记忆,但是洗不清发生过的事实。
林惜南的车子开的匀速,路灯的长影从她脸上不停轮回,围巾上的松木香味已经被车内的暖气冲淡了,随即覆上来的是一股海盐鼠尾草的味道。
是林惜南身上的味道。
“你晚上想吃什么?”林惜南岔开话题。
“咱们俩有决定权吗?”唐栖郁笑笑。
“你想吃什么,我让私厨加菜就好了。”林惜南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笑的温雅。
“好啊。”唐栖郁倒是很给面子,笑吟吟的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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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宁渡江游轮,凌晨三点半。
易尧北喝的烂醉躺在沙发上,穿着比基尼的女孩端了杯蜂蜜水凑到他身边。
“尧北哥,喝杯水醒醒酒吧。”女孩嗓音黏腻腻的,勾人从来没失误过。
易尧北睁了半只眼,接着又不耐烦的偏过头,一把推翻了那杯蜂蜜水。
女孩惊叫着起身,又被甩了一张厚厚的毯子。
“大冬天的你穿成这样干什么?”易尧北一只脚搭在沙发扶手上,烦的要死。
门外的阿荣听见动静,忙抽了张纸巾塞到女孩手里。
“别搭理他,出去吃点宵夜昂。”
“他...”女孩又恋恋不舍的指着易尧北的方向。
“他被他小女朋友甩了,正恼着呢,别理他。”
“真假的?”女孩有点不信,“谁会甩尧北哥啊?”
易尧北的忍耐值已经到达了极限,阿荣忙推着女孩出去:“哎呀,你不懂,快出去吃烧烤吧昂,别招惹他了。”
女孩被阿荣三两句劝出去。
门一合,阿荣大咧咧坐在易尧北对面的沙发上,又开始劝着面前这位爷。
“我就说让你对女孩子温柔点吧,你看当初陆久韵,啊呸,唐栖郁刚来的时候,你让人家陪着你上山下海的,谁受得了啊,人走了也是正常的,对不对?”
“更何况,人家现在是唐家大小姐了,你以为跟外头那些人一样啊?她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不一般,那气质就跟她们那些人不一样,你....”
“你也滚!”易尧北又甩了一个抱枕过去。
“我说你对我好点哈,下周唐老爷子要在南锡给他大孙子过成人礼呢,你再这样我就跟你爸告状说你不好好上班乱跑,让你去不了,让你见不着小陆。”
“你他妈是小学生是吧?”
“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小陆了,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易尧北冷哼一声,想起她在学校门口笑眯眯地跟别的男人说话。
“好着呢,一天脸都笑烂了。”
易尧北添油加醋的把今天看到唐栖郁和林惜南接触的事情气愤的讲了一遍。
“你是说,小陆一声不吭离开北宁成为唐家大小姐之后,还一声不吭有了新男朋友。”
易尧北的脸越来越臭。
“那男的是谁啊?”
“不知道,反正看着不像什么好东西。”易尧北摔摔打打的,又碰倒了一个摆件。
“祖宗诶!”阿荣心碎的去那小鸭子摆件,嘴上也不停歇的劝着,“年轻人嘛,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我说你要不就算了。”
易尧北没吭声,太阳穴突突跳。
“你说我到时候要是找她跳个开场舞,她会不会答应?”阿荣故意气他。
“滚。”
“好好好,马上滚。”